救命毛囊
无尽的黑暗中陡然亮起一道光,但我很快否定那是希望的可能,大概只是求生的本能在我的意识中亮起了。
视野中,冰冷的太空里没有一颗星星,低温透过太空服逼上我的脖颈,虽不至死,但却始终保持着折磨的温度,就像一千根针不断刺着皮肤,痛苦背后的我还无处可逃。
太空盔上显示日期是7月8日,我已经离开“鹊桥”四天了吗?早就跟那帮委员会的老头子说建造太空电梯还不如用我提出的飞船引擎台阶……
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生存才是第一要务,可无尽寒冷的黑暗能带给我什么求生的条件呢?食物、水、营养——一切的一切都离我而去,我好像被所有的所有弃之不顾。孤独、孤独、孤独能带给我什么呢?这套太空服是完全锁定的,说什么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可现在看来,这反倒是禁锢我活动的死牢,全身上下能活动的也就只有头部了,然而头部的活动范围也只有太空盔的一小点儿空间。
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套太空服是和我的生理机制绑定的,同时配备了高级的医疗系统,它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修复我受损的器官,保障我花六千万买来的“细胞维护工程”能正常运行,还可以维持我体内的矿物质平衡,更可以维持正常的新陈代谢……喝水是不必要的事情,那么只剩下食物了,我该怎么解决饥饿?
别说获取食物,就算能获取,我大概也吃不到,什么样的食物是会自行出现在我这个太空盔里的?哪可能有那样的东西……
哪有可能有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可只有……
我打开太空盔的虚拟屏幕,生长激素用量完全不成问题,甚至可以供应我苟活一百年。
这种生长激素是为了应对太空员的水土不服等各种不适而配制的,过量注射的话……
没办法了,为了食物,为了进食,为了生存。
我感到无数道生长激素的注射管道侵入自己的皮肤,凉凉的生物溶液灌入体内。
全身的皮肤陡然一阵滚烫,紧接着我的头皮开始发痒,无法抑制的我被迫受折磨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的视野被一道黑幕挡住,那是我自己的头发,同时,我也感到自己的胡子已经蔓延到脖颈之下。
我先前计算好的生长激素用量足够我的毛发生长到一定程度时停下,于是我的头发和胡子就像现在这样,把大半个太空盔填满。
我艰难地咬断自己的杂乱的长发和胡子,来回地咀嚼,疯狂地咀嚼,咬烂后还不确定咬烂,于是再接再厉,再接着咀嚼,直到自己的毛发几乎成了一滩烂泥,我才肯小心翼翼地下咽。
这是眼下维生的唯一一条路了,我只能吃自己的毛发,靠着它活过不知多少个孤独的年份,但不会超过一百年,太空服的生物系统不会支持我苟且偷生到自己一百四十岁时。
我一次次地咀嚼完毛发后,茫然地凝视无尽黑暗的深空,绝对的黑暗让我无法分辨距离,那是凝视还是凝望呢?我只知道自己盯着孤独的深空,漫漫游过无数个寂灭的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