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 十五

“姑姑，你有在听吗？”

由于漼三娘入城那日天色已晚，转过天又忙着处置从坞水房运来的东西，因而隔了好几日漼风兄妹俩才向她说出了让漼罄留在这里的请求。

漼三娘听完面色如常，继而是一阵良久的沉默，沉默到兄妹俩以为自己的娘亲姑姑不乐意，或者压根就没听到。而漼三娘在漼风催促下也端起了手中的茶盏，呷了口茶后缓声说:“把她留在身边你们可曾周全的想过？她是以何种身份留在西州，能让小南辰王收留？”

“自然是清河漼氏女，我们的妹妹。”漼风虽不解姑姑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作答。

哪知漼三娘听了就是一笑，对他说:“那谁又能证明她就是漼氏女，她的名字可曾如你们一般记录在族谱之中？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肖想攀上漼家和南辰王府了吗？要是以后随意一个人都说自己是世家之后，妄图攀上王公贵胄，都拿咱们家做典型，你们拿什么解释，难道就凭她那个找不到的爹娘和一块工匠师傅给钱就做的玉佩吗？”

可那玉佩我也有块差不多的，娘您说过，那玉佩是我满月时你和爹爹一起画好，打版亲手做给我的，乃是族中女儿特有的，难道你是骗我的吗？

时宜急起来连字都不写了，在漼三娘对面比划着，其中迫切的心情可想而知。三娘在时宜提及自己爹爹的时候也沉默了片刻，不过转身便对他们说:“那你们也不在乎南辰王府的名誉吗？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就不怕世人非议，说她是小南辰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借清河漼氏之名留在身边照看，落人口实？”

“三娘子大可不必想的如此周全。”因漼家三娘子和时宜都是女眷，漼罄又是野性难驯，周生辰这几天都是和宏晓誉她们带着漼罄在军营里住着，鲜少回南辰王府。今日不知怎的，风尘仆仆的带着个包袱就回来了，还来的这么凑巧，属实难得。

屋内的三人都不明白周生辰要干什么，周生辰也没卖关子，解开带回来的包袱，同漼三娘说:“我知清河漼氏注重礼数，更知三娘子不会认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做自己侄女。这是我让南边的暗哨搜集的情报，上面都是漼家南迁的那支漼家人丢失女儿的前因后果，还有失踪孩子的生辰八字体貌特征，以及当时为那个孩子做象征身份玉佩的师傅画的玉佩样式。这些东西够证明她的身份了么，三娘子？”

“我竟不知我漼家家事，王爷比我更加了解。时宜，你对你师父可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漼三娘还以为时宜告诉周生辰自己家的密辛，刚刚对自己女儿和颜悦色的面容转眼就冷了下去，也让屋里的气氛一滞。

“姐姐姐姐，我抓的兔子。”漼罄惯是个没眼色的，见屋外没人看门，自顾自的抱着一对只有巴掌大的兔子进来，一股脑的塞到了漼时宜怀中。

时宜先是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怀中一只白一只灰的兔子后，也从惊吓变成了惊喜。小心翼翼的摸了两下后才回过神来，给漼罄斟了杯水，漼罄见她喜欢，也欢喜的说:“军师爷爷说了，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小东西，我找了好久才看到的，只不过被隔壁的抢了好几个，只剩这两个了。”

漼罄大剌剌的坐在时宜旁边和她摆弄着兔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屋里气氛诡异，漼风见状对漼三娘说:“姑姑，就算她不是漼家人，你看她和妹妹相处的多融洽，你就不能把她当做漼家人吗？她和妹妹一样，自小不在父母身边孤苦无依，在狼窝里长到了这么大，好不容易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您就忍心再看她流落街头？”

漼三娘仍以沉默对之，周生辰将东西收好，生怕漼罄把这些东西损坏。他见漼三娘仍然不肯松口，又接着讲:“三娘子那不去这样，她可以不是漼家人。她从今以后只是太原郡守卫捡来的孤女，名叫惊蛰，是我新收的第十二个弟子，留在南辰王府和漼姑娘一起学习文墨礼仪。今日承蒙三娘子在场，也算是一个见证了您看意下如何？”

“你……”漼三娘气的横眉立目却找不到话反驳，说了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出话。

时宜见状拿起了笔，在纸上写到:师父收徒乃是常事，女儿愿意和新收的师妹一同学习，望娘亲成全。

写完便递到漼三娘跟前，等到看完后三娘子脸色由白转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屋里热的缘故。彼时纸条被三娘子揉作一团，只留一个边角流落在外，漼罄不知何时跑到漼三娘跟前，扒着她的手念着上面的字。

“娘……亲！”漼罄猛的将纸条抽出，抻直后指着上面的字对漼风说:“哥哥，我认得这两个字，是娘亲！”

漼风尴尬的摸了摸眉毛，不知道还怎么回她的话。漼罄见他不理自己，转过头来对漼三娘说:“娘亲，我说的对吗，是娘亲吧。你手好凉啊，我给你捂捂。”

屋里几人被漼罄的自来熟弄的有些无所适从，其中以漼三娘更甚。尤其是在喊出娘亲，把自己的手放到她腋下后，漼三娘脸色莫名的盯着没事人的漼罄和沉默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