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荡盛典：演出在即
前情提要：
“贝加锡城的夜晚总是别有一番风味，在盛典上尤为如此，你说呢，女士。”
洛绮回过头，只见一个金发男子站在她的身后，两人间的距离近到足以听清呼吸的声音。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可能更年长一些，身高和洛绮差不多，但腰板挺得笔直，头发像喷洒了蜜蜡一样闪烁金光，脸上带着幅度柔和的微笑——既不让人觉得过分热情，也没有丝毫虚伪。男人手上的钻戒，胸口的铂金项链和身上穿的镶金丝的衬衫和眼前的圆框镜片都显示出：他是一个生活优渥，而且有着非一般地位的男人。
“先生？”洛绮礼貌地颔首，眼睛盯着他的手掌。
男子微笑着松开她的肩，把手背在身后，双目向广场远方移去。
“这么美好的夜晚，小姐你为何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我在等一个姑娘，先生。”
“让我猜猜……她是你的妹妹。”男子发出满意的叹息。
“不，不是，”洛绮望着他的脸，“事实上，我们俩认识才一个晚上。先生，请问你尊姓大名？”
男子背着手，缓缓地移开脚步，目光越过人头攒动的地面。
“在广场的东面，装饰最为华丽，美食最为丰盛，人心最为激荡的地方，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洛绮顺着他示意的地方望去，也就是今晚盛会的中心——风雪盛典的演出舞台。那不是用木架和帆布临时支撑起的舞台，而是用花岗岩，水泥，桦木板和猩红的绒布建造的剧场，它于二十五年前修建，在贝城启蒙广场演绎了上千场悲欢离合，雪夜风花。登上那里，面对上万人热切又疯狂的目光，是整个贝城，乃至全世界歌手和演员的夙愿。
“先生，你是……”
男子轻捋长袍，俯首向她优雅地一鞠躬，脸上露出温暖又迷人的微笑。
“没错，我就是贝加锡城剧团总指导，当代最杰出的演员，歌剧家和评论家：德桑.甑.艾尔勋。”
果然是这个人！洛绮心里并不感到意外，全贝加锡城，不对，全世界的吟游诗人和歌唱家都耳熟能详的人物，每年风雪盛典的主角，正站在她的面前。
她撩起肩上的一丛秀发，露出尽可能迷人的浅笑：
“德桑先生，初次见面，倍感荣幸，不知您找小女有何贵干？。”
男子微微翘首，洛绮满意地看到他眼中显露出一丝异样，但那彬彬有礼的姿态没有任何改变，优雅上扬的嘴角也没有丝毫降减。
“小姐，你是头一回来贝城么？”
“是啊，我第一次来这，在路过的时候便发现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就被吸引过来了。据说等会还有歌剧表演？我算是来对时候啦。”
德桑.甑望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怀疑。但很快又被他诚挚温和的笑容掩盖。他缓缓向洛绮走去。
“既然相遇，那边是缘分。小姐，既然来了，为何不多驻留几日？或许，你可以在这收获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多驻留几日……那是当然，不过，德桑先生，您刚刚提到你是个演员，这时候应该要准备登场了吧？”
“那是当然，但相比演绎戏中人，我更希望与人真心相待，”德桑的言语轻柔而充满诱惑力，“美丽动人的女士，不知我是否有幸在演出之后，邀你共……”
“洛绮姐姐！”
男子的手正往洛绮裸露的肩膀上摸去，一声清脆的叫嚷惊地他缩回胳膊。一个灰白皮肤的姑娘乐颠颠地向他们跑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漂亮的帆布袋子。
“这是焦糖苹果，那个奶奶还要我拿些雪梨给你，这还有剩下的零钱。”
“好的，乖女孩。”洛绮从她手中接过袋子，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嘉奖，同时瞟了一眼男子。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时，雷娅也注意到了演员。
“洛绮姐，这位是？”
“这位便是贝加锡城大名鼎鼎的演员，德桑先生哦，他马上就要登台演出，给你带来一场感官盛宴！”
“真的吗？叔叔你等会要上舞台表演？”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而男子勉强露出微笑，他看看女孩，又看看洛绮，在短短的一瞥中，洛绮捕捉到了他眼神中刺骨的鄙夷。
“呃，你们……”
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满头的汗珠令人联想到刚出笼的包子。他抹着脸，看到德桑以后，焦急的神情顿时变得哀怨起来。
“德桑先生，您可让我找苦你了，”他上前就想拉男子的手，“大伙都在等着您下吩咐呢，歌剧马上就要开演，咱们几十号人不能没有您啊……”
“行了行了，别碰我，”男子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但看向洛绮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绅士的神情，出于礼貌，他对洛绮鞠上一躬。
“不能与你共度今宵，实在是我德桑的遗憾，不知小姐是否愿意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当然，我在北城区的理发店工作，随时恭迎德桑先生大驾光临。祝您今晚演出顺利哦。”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洛绮总算松了口气。
“洛绮姐姐，你不是在涩苹果酒店工作吗？为什么……”
她示意女孩噤声，看向男人背影的眼神也逐渐冰冷。
“雷娅，我在比你还要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战壕和废墟里挣扎求生了。所以在察言观色，辩识人性的方面比你在行。有些时候，人心不如他们的外表那样光鲜亮丽。”
女孩呆呆地望向她，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可是他看上去很正直，很讲礼貌欸，就和所有体面的贵族绅士一样。”
“他当然是贵族，但体不体面可没人知道，”洛绮冷冷地回答，“这个人在贝城久负盛名，受到万千年轻人的追捧，但也有很多关于他私生活的丑闻，据说此人极不检点，为了美色不惜毁掉别人的家庭，然后又想破抹布一样抛弃对方。而且你没注意到吗？他刚刚看你的时候……”
女孩酒红色的大眼睛里写满好奇，就像泉水一样清澈见底。洛绮突然不忍心告诉她，世界上很多人对于那身灰色皮肤的真实想法。
“洛绮姐，我们还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噢，当然，今晚还有的是时间呢。”
“没用的的废物，你们都干什么吃的？能把灾厄刌民放到城里来？”
茶水飞溅在空中，洁白的瓷片噼里啪啦地从墙上落下，胖仆从急忙躬下腰，但又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来——显然他并不知道是该先打扫残片，还是先安抚主人的情绪。
“德桑先生，您息怒，我这就去联系城中守卫……”
“叫守卫有个屁用！”男子吼道，端庄的仪表早已荡然无存，“一想到有这样肮脏污秽的生物来看我的戏，我就感到浑身发抖……这帮畜牲简直是上帝为了惩罚人类才创造出来的，明天我得做个全身检查，要是染上什么远东的瘟疫或疟疾可就他妈完蛋了，老天，我的鼻腔里还弥散着这小怪胎的恶臭……”
“先生，先生，还请息怒，咱们先说说歌剧演出吧。演员们希望趁着这点空隙和您对对台词，让演出更完美一点……”
“对个屁！”贝加锡城的名宿破口大骂，胖子立刻垂下脑袋，“《极地王子复仇记》的剧本都快被我吃下去了，这帮蠢货演了这么多年戏，难道连个台词都背不明白？要是今天的演出有谁出岔子，我就炒谁的鱿鱼，懂吗？”
胖仆从唯唯诺诺，男子余怒未消，他背着手，在华丽的丝绒地毯上来回踱步，他俊美的眉头突然紧蹙起来：
“扮演小王子的人选确定了？”
“是的，是的，最终人选确定是城北的小布鲁尼……”
“这是哪条臭水沟的穷小鬼？我不是说过要把名额让给斯纳伯格家的第三个儿子吗？”
“大人，斯纳伯格男爵的儿子们最近得了肾疾，恐怕是没功夫练歌了，”胖子生怕主人再次发火，“但我可以向您保证，小布鲁尼绝对是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他的歌喉可以令在场的所有观众无法自拔。”
德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他的眼前浮现起那个女人的模样，没错，那是他今晚唯一称得上惊喜的收获。她曼妙的腰肢，傲人的双峰，细腻的肌肤，如水晶般剔透的荧绿色眼眸，都足以让人忽略她话语中种种令人不快的桀骜。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今晚那愚蠢透顶的演出推了，一心一意地扒出她全部的消息——至少要把真实的住址给弄清，因为没人比德桑更清楚城中发廊的情况，女人绝不可能在那里工作。
男人叹了口气，他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没有女人可以抵挡他眼中的微波，以及甜言蜜语时的清澈呼气，今晚这女人倒是个例外，这点更令他浑身发痒，欲罢不能。
“喂，刚刚在路上碰到的那个女的，你等会率人去好好查一查，做法就和以前一样，随便编个理由，把她带到我的府邸来，懂吗？”
“但是，德桑先生，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行了行了，别一口一个演出了，谁在乎那种破事啊，我说的话就立刻去办，别等到柯尔坎伯爵怪罪下来，你们这帮好吃懒做的蠢猪就……”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另一边，舞台后的休息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柯妮森女士，您刚刚演唱的气声已经很不错了，但音调还是偏高了些，而且总是有些微微颤抖，不知道您可否察觉的到？”
扮演侍女的赫拉用手帕拭去“女王”额顶的汗水，这个体态丰腴的女人比起登台献唱，明显更擅长于织毛衣和喂猫；她总是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看着钟表，就连秒针的推移都能加剧她内心的紧张，即便她已经演出过上百场歌剧了。
“天哪，里谢尔，我，我得缓一下……不行，我的心脏跳的好快……”
“没事，葛丽娜太太，人总会有那么一天。”里谢尔叹了口气，扶正他的金框眼镜，“德桑先生还是没来吗？”
“排练室里就没看过他的人影。”
“行吧，行吧，这下我们得自食其力了，反正每年不都是这样嘛。”
里谢尔咬着笔杆，绞尽脑汁地想着接下来该嘱托的事，半响，他向上摇晃双手，面对着休息室里的众人，大声喊出一连串废话：
“各位兄弟姐妹们，还有三十五分钟，咱们精心准备，辛苦半年排练出的《极地王子复仇记》就要崭新亮相了，很高兴能在这台戏中看到那么多坚守的老面孔，还有那些新人——你们很快就能向全城证明你们的优秀了，但我也希望舞台上不要出现任何令人跌眼镜的坏事儿，所以大家准备工作要做足，做足！赫拉，你那个眼影未免有些过深了；那边演护卫的把你们的盔甲都给我擦亮，小布鲁尼……你怎么这么快就把道具服穿上了？妆都画好了吗？小布鲁尼？”
男孩蜷缩在角落里，他低着头，穿着那身明显不合尺寸的残破披风，斗篷的帽檐遮住他的脸。
他一言不发。
这一章的篇幅略短，重头戏都推到了下一章，接下来我会专心把一些小伙伴们约的文写完，所以过年前就不更新啦，希望大家寒假快乐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