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故事集《日暮寻路（An Obscure Wanderer）》——托兰篇
日落已久
父亲的信。还是老样子，让我做些正经事。你们真的想听我念？
“……去庇护贫困者与落难者的确是骑士应行之道，但选择同行的伙伴时则应该更加谨慎。”
“不要让你该保护的人陪你一起经受苦难，也不必长久地执着于感化恶人、集合弱者。”
——听到自己被骂了，满意了吗？
他并不是觉得我们在做的事情有错，只是在他眼里不会有结果罢了。
“你要救活那些作物，只有先尽力翻动他们足下贫瘠的土地。”
11月30日 11:20 P.M.
茨沃涅克城外村庄
托兰：……我们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庄，这两天倒是挺热闹的，不仅骑士团长能巡逻到这里来，贵族老爷竟然也亲自登门拜访。
托兰：是吧，玛恩纳阁下？
玛恩纳：……先给这个感染者一个安身处。他现在顶着感染者暴动事件主谋的罪名。
泽诺：先、先生，这里就是您说的，安全的地方……？您把我交给了赏金猎人？
托兰：别怕，你又没什么钱，我们不至于打劫你。
泽诺：（不安地摸了摸脖子）
托兰：既然我们的骑士老爷把你带过来，那你应该知道不少消息。
托兰：你有家人吗？需不需要信使给他们传个话，叫他们逃命？
玛恩纳：我，呃……
托兰：拿着，纸和笔。
托兰：再看看你，玛恩纳——喔，原来你带着剑只是为了让大骑士领那些家伙看到就心烦啊。
托兰：离开了那座城市，你反而可以连武器都不要了。
玛恩纳：……
托兰：想杀了你的人，光是我这人的就能排一条长队。你已经傲慢到觉得自己随便用一根树枝就能打发所有人啦？
玛恩纳：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他们怎么不动手？
玛恩纳：……剑拿给征战骑士调整了。我是来说正事的，托兰。
托兰：哎，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们约定明天取剑。
托兰：要是你这会儿还没想起来我们，那大家可就要伤心啦。
托兰：毕竟……你就这么去见他，可能会死在那里。
玛恩纳：……
托兰：别这么皱着眉头看我啊，这个时间突然找过来说正事，你不会是什么都没察觉到。
玛恩纳：……你知道什么？
托兰：只是有些猜测，不过我们俩应该想的差不多。
托兰：走吧，我们走得远一点，让这个可怜人自己安安静静地给家里写信。
托兰：虽然夜色这么深了，但河谷那边灯火通明的工厂还是能看见的……曾经帕伦尼斯科家族的庄园所在地，还挺值得怀念的，对吧？
征战骑士：……抱歉，我看到这边有黑烟，所以赶来看看是否有火情。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切斯柏：没事，只是我扔了几本笔记进去，皮革的封面烧起来味道确实不太好闻。
征战骑士：那就好，是我多虑了。
征战骑士：还有，工匠团刚刚来人问您那把剑的事。
切斯柏：……先放着吧。虽然有点遗憾，但那把剑的主人暂时应该不会来取了。
征战骑士：是。那么筹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只待明天剪彩仪式开始。
切斯柏：既然你过来了，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正好我也想听听你对这次行动的看法。
征战骑士：遵命。
征战骑士：……但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年轻骑士，资历尚浅，或许没有什么值得您重视的见解……
切斯柏：没关系，我最初被前任骑士团长要求潜入莱塔尼亚的时候，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年轻骑士。
切斯柏：你在这次行动中，亲自执行的任务最多，所见的也最多，还有谁的想法会比你的更有价值呢？
切斯柏：再说，如今你可是马雷克家族的长骑，不该以普通的骑士自谦吧？
征战骑士：……感谢您的信任。
征战骑士：马雷克家族向来以培养真正的战士为荣。加入征战骑士的年月里，我尚未有机会为家徽带去荣光，实在惭愧。
征战骑士：……恕我冒昧，请问您呢？这些年我们都从没听您提起过。
切斯柏：我啊……嗯，也对，骑士之间的确应该聊这些。不过，那个家族的名字已经消失了有些年头了。
征战骑士：抱歉，是我失言，我不该打听……
切斯柏：没关系，随意聊一聊嘛。
切斯柏：以前我也生活在这一带。
切斯柏：……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茨沃涅克还在边境附近游弋，与莱塔尼亚的城市警惕地对视。
切斯柏：晴天的时候，庞大的影子掠过原野。将要成为骑士的孩子们扮演战役中的名将，为谁的木枪先戳中对方而争吵不休。
切斯柏：那或许就是我的思乡之情吧。
征战骑士：那后来……是主家的骑士战死了吗？
切斯柏：也不是。那些骑士犯下的是叛国的罪行。
征战骑士：啊……
切斯柏：当时我只是一名家臣的儿子，年纪还小，没什么身份地位可言。家族私下与莱塔尼亚勾结一事暴露之后，监正会就收回了贵族封号。
征战骑士：啊，您说的是……无光骑士的传说？帕伦尼斯科家族作为背叛者的主谋，纠集十余名高阶征战骑士，却在密谋之夜遭人诛杀……
征战骑士：不过，这其中应该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吧。哪里有人能独身对抗那么多骑士，何况还有莱塔尼亚的术师在场？
切斯柏：无光“骑士”啊……呵呵。
切斯柏：虽然我求过那位闯进宴会的年轻游侠手下留情，但他确实没有放过参与阴谋的任何一个人。
切斯柏：那桩丑闻如今已成定论，应该也没什么不能提及的了。
切斯柏：……你们推举我接任骑士团长的时候，老团长原本是不认可的，对吧？
切斯柏：因为他知道当初我没有选择拼死保护家族的阴谋，而是选择了向人求助，试图阻止这一切。
切斯柏：用他的话来说，正义高于忠诚……对于一名征战骑士来说，其实是颇为致命的缺陷。
切斯柏：你对此……又作何想法呢？
托兰：当时的事，我也只是听你们说起过。
托兰：那小子带着他的朋友们找过来的时候，兄弟们私下里嘀咕，没想到你这贵族公子哥还真有点本事。
托兰：我们甚至还打了个赌。
托兰：既然你粉碎莱塔尼亚阴谋这件事是真的，那“临光家次子欠下巨额赌债被战争英雄西里尔逐出家门”会不会也是真的。
托兰：啊，别在意，我们也赌切斯柏什么时候能把花环编好，送给他红发的库兰塔。
托兰：……或者你们什么时候能改掉把人想得太好的毛病。
玛恩纳：……以前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
玛恩纳：他现在的谋划已经以众多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如果你拿到的合同属实。
托兰：这是那个大骑士领来的小律师亲自提供的材料，恐怕造不了假。
玛恩纳：……
托兰：说实话，我们也没想到能运气这么好，她自己主动把资料都交出来了。
托兰：本来呢，我们是打算稍微威胁一下她，来拿到这些证据……还差点被你搅局了，对吧？
托兰：至于资料本身，恐怕谁也没想到它的重要性。
托兰：按照转交者的说法，她大概只是想拿法律开个小玩笑，就像我们也只是接到垒石村的村民求助，才打算顺路帮个小忙。
托兰：只有切斯柏挺在乎这件事的，为了不让我从她那里问话，甚至做到了借调查之名扣押赏金猎人这一步……
托兰：这只能说明，这些由小马雷克签字的合同，与他的家族无关。那家伙背后就是骑士团。
玛恩纳：……盖尔工业则是按照要求，招募感染者，出面打点媒体，把袭击事件炒足热度。
玛恩纳：然后一手造成了眼下感染者暴动的局面。
托兰：我原本还以为，我跟那小子的关系，至少值得他直接点来问我想法。再怎么说，我的兄弟们可比他找的那些感染者手稳多了。
托兰：不知道那些商人们在给自己的子公司打广告时想过没有，征战骑士究竟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玛恩纳：……做到这个地步，不会只为引发公众恐慌，效仿前不久“银枪天马”进入大骑士领的举动。
玛恩纳：单纯的耀武扬威毫无价值。
玛恩纳：以茨沃涅克的传统，征战骑士想要获得入城借口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托兰：是啊，如果是为了这件事，他也不用把你的剑拿走了。
托兰：……顺带，他倒是对我提过，想为瑟莉娜的事复仇。
玛恩纳：……这件事上，我没必要对他解释。
托兰：哈，他当然不是只针对你，但我猜他跟你约定还剑的时间，多半有个原因。
玛恩纳：……
玛恩纳：明天有一场剪彩仪式。
托兰：真巧，我也在考虑这件事。
托兰：要么是那个时候他的事情都办完了，省的你插手；要么是有什么事要开始了，他希望你动手。
托兰：最坏的可能呢，就是二者都有。比如……让你看着那个莱塔尼亚人死在象征两国友好的雕塑前面。
玛恩纳：够了……他不该这样。
托兰：等等，你要去哪？
玛恩纳：他不该被任何东西冲昏头脑，更不该选择下作手段。
玛恩纳：我去找他谈谈。
切斯柏：……哎，抱歉，我好像问了个难为人的问题。
切斯柏：我只是在想，如果今晚行动目标意外出现在贫民区，真的是出于你听到的那些堪称天真烂漫的理由……
切斯柏：还能怀有那种理想的人，在我看来是不该死的，即使这个时代最先吞噬的就是他们。
切斯柏：呵呵……你为什么认同这次行动？
征战骑士：此次行动，骑士团上下一心。
征战骑士：我们都认为，那些被包裹在城市的茧之中做着美梦的人们，是时候面对现实的斗争与迫在眉睫的威胁了。
征战骑士：莱塔尼亚人膨胀的野心已经初现端倪，战争筹备片刻不曾停歇。既然他们已经准备撕开和平的面纱，我们不该一味受制于人。
征战骑士：退一步来说，即使此次事件并未引燃卡西米尔和莱塔尼亚的冲突，民众也会记住这段惶惶不安的时日。
征战骑士：他们会明白，真正有能力保护他们的人在哪里。
切斯柏：啊，我做动员讲话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吧？
征战骑士：呃，抱歉……只是，这也确实是大家的想法。
征战骑士：……要说另外还有什么的话……战场也是骑士真正能够建功立业的地方。
征战骑士：我们只是驻扎边远地区的普通骑士团，既无煊赫战绩，也没有悠久的历史，规模也只能算中规中矩。
征战骑士：当然，我们这些人大都是骑士家族的附庸或家臣，没有天马的优秀血统或者名门出身，本来也难以跻身几支核心骑士团。
征战骑士：但如果真有踏上战场的机会，我们一定会证明自己。我们不会任由商人将我们的胜利转卖，也不会在敌人的炮火前畏缩。
征战骑士：……愿所有卡西米尔人如今仍有这样的信念。
切斯柏：不，不要这么说……战争本来就是我们骑士的职责。
切斯柏：他们可以软弱，也可以恐惧，我们替他们打仗，让他们相信我们。
切斯柏：咳……
征战骑士：呃，风向变了，您要不坐到这边来？别被烟熏到眼睛。
切斯柏：没事。
征战骑士：……您在烧的是……瑟莉娜队长的笔记？
切斯柏：嗯。不用担心，看了这么多遍，内容大致已经记住了。
切斯柏：只是近几年边境的变化不小，许多记录已经不再适用，我想早些处理掉，以免成为将来的桎梏。
征战骑士：……您说得对。如今我们还是很想念她。
征战骑士：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对监正会失望的原因之一，就是那次贵族之间的斗争。
征战骑士：那样一座小村庄的地产归属纷争，竟然让队长成了牺牲品。
切斯柏：不，其实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政治斗争。
切斯柏：……当然，那些最终害死她的人，我和你们一样不会忘记。
切斯柏：那些人只是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报复我们的机会。
切斯柏：在加入征战骑士的队伍之前，我们得罪过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为警示我不要轻举妄动……就这么拿她的性命做代价。
征战骑士：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打听……
切斯柏：这本来就是应该堂堂正正提起的事情。
切斯柏：我们只是希望帮助那些受税金重压而食不果腹的人，被商业联合会的工程车队推平家园的人……
切斯柏：为那些人的境遇感到难过，才是人之常情。
切斯柏：我们所做的事情绝无不光彩之处，是大贵族和商人们让新闻和自己一起保持了沉默，试图掩盖累累罪行。
切斯柏：我想，至少在骑士之间，这种沉默是不应该存在的……
切斯柏：骑士不该向权贵低头，但值得向他人的苦难下跪。
征战骑士：……如果日后还有机会，我会尝试着去践行。
切斯柏：在如今的卡西米尔，暂时还很难。
切斯柏：大多数在此寻求理想的人，后来都会发现自己并非面对着平原坦途，而只是在悬崖边战战兢兢，勉强立足。
切斯柏：那些以死志投身深渊的人，你甚至听不见一点他们的回响。
切斯柏：……因此我才试图以战争的雷霆叩问大地，希望在绝地中开出道路。
托兰：找他？你打算去哪里找他？征战骑士的驻地？
玛恩纳：不然呢？
托兰：我给他写过信了，如果真有什么该说的，我算是都说过啦。只是事到如今，咱们还能不能劝他回头，我可就不知道了。
玛恩纳：……这件事没有静观其变的余地，托兰。
玛恩纳：我不可能看着他把所有的希望赌在战争上。那和承认自己失败有什么区别？
托兰：……是啊，就是因为失望透顶，才会想到最极端的出路。我们能理解这一点，才会愤怒不已。
托兰：不是冲着他……是冲着这个把我们都逼得走投无路的卡西米尔。
托兰：但就算你真想对抗一整个骑士团，也真的有那个本事……他拿走你的剑，就是为了这种情况。
玛恩纳：我难道能不去劝阻他？
托兰：——以前猎人们为什么愿意跟着你走？
玛恩纳：……
玛恩纳：你没必要跟征战骑士作对。
托兰：你也没必要这么意气用事。
托兰：当然啦，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托兰：那几位猎人兄弟确实还在骑士们的手里，有些事办起来没那么方便。跟征战骑士硬碰硬，我们也没什么胜算。
托兰：但切斯柏他一个人自作主张，就已经挺让人伤心的啦。我至少可以期望，你们骑士老爷都别是一个德行吧？
玛恩纳：……
我不喜欢父亲的想法。是谁决定了自己是耕作者，而他人是需要栽培的作物？
是谁决定了自己可以将作物翻进土地，为了这片土壤更加肥沃？
……不，我不会把这些写进回信的。骑士不应该一味质疑，却找不到值得坚信的答案。
但我会一直记得这些疑问的声音。
托兰：……放心，你现在要还是想自己去找那家伙聊聊，我是不会再拦你的，最多只会感叹一句关系生疏啦。
托兰：只是你该好好想想。
赏金猎人：老大。
托兰：有急事？
赏金猎人：嗯。那位莱塔尼亚的贵族带着侍卫，悄悄出发了。
托兰：现在？
玛恩纳：他们想在这时候逃离卡西米尔？……不切实际。
玛恩纳：征战骑士不会错过他们的行踪。
托兰：哎，看来我们没多少商量的时间啦。
托兰：原本我来这里也是想找几个刚接触的合作伙伴见见面，所以出事之前，我至少得先去联络一下他们。让他们死在这场风波里可不划算。
玛恩纳：……
玛恩纳：托兰，我有生意要谈。
玛恩纳：保护那个莱塔尼亚人。
托兰：……行啊。
托兰：随便我们用什么方法，只要阻止征战骑士第一时间的行动，对吧？
托兰：那就还是老样子，我按我的规矩办事。
托兰：你呢？
玛恩纳：我还是会去见切斯柏。
托兰：哈。
托兰：但凡你觉得是正确的事情，你就没回过头，更别说衡量值不值得了。
托兰：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托兰：——你不会真的只打算去谈谈，对吧？
玛恩纳：……
夜风裹挟的寒意令人战栗，一片漆黑中，只有河水急促奔流的声音传来。
河谷那一边，工厂静静矗立，灯火映照出它庞大的钢铁身躯。
人们还相信自己能追回落日的时刻，血与火皆有热度的时刻，他们脚下曾有一段很长的路。
如今却没有留给他们片刻回想的时间。
对这面目全非的往昔，无论怀念或是恼怒，都来不及涌上心头。
玛恩纳向他伸出手。
“——给我一把剑吧。”
征战骑士：是的，目标正处在前往移动城市出口的高速路上。
切斯柏：他竟然胆怯到不顾第二天的仪式……这件事本身也要给双方的外交关系蒙上阴影。
征战骑士：是否需要我们接管城市出入口，阻止目标离开？
切斯柏：……
切斯柏：还有其他人在监视目标吗？
征战骑士：……附近只有两名睡在大街长椅上的流浪汉。
切斯柏：先以安全检查为由，控制游客出入口。
征战骑士：遵命。
征战骑士：……抱歉，请您稍等。
征战骑士：有传令兵带来的紧急命令。
切斯柏：……
征战骑士：是……大骑士长亲自签署的调令。
征战骑士：她要求我们整支骑士团即刻调离茨沃涅克，前往大骑士领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