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先代录 第四十六卷「开始」
吃人的不仅仅是野兽和妖怪。
神明也会。
在古代，人类很容易死于饥荒和天灾。
反复无常的大自然时而滋养生灵，时而又令其枯萎。
过去自然发生的灾害是由神明的力量造成的。
在人类的力量还很羸弱的时代里，是神明之力孕育了人、守护着人――同时也是那力量袭击人、威胁人的生存。
面对那绝对的力量，人类会献上食物或动物的生命、有时甚至献祭自己的。
被选为祭品的那些人，有的是被强迫地献上、也有的是为了侍奉尊崇之神主动奉上的。
过去人类不仅是真心地尊敬神、而且更加地畏惧神。
人类无法与神明抗衡。
所以人类对神明表示敬畏。
见识到毫无任何征兆便袭来的凶猛自然背后的神明之力，哀叹其霸道、怒斥其无情、最后畏惧其强大。
因为神明喜怒无常。
生杀予夺，全凭一念。
时而回馈给些微的努力以巨大的回报，时而冷酷地将全身心的奉献尽数剥夺。
可是人类却无法违逆神明。
那样做等同于对天拉弓。
人类射出的箭矢触及不到神明。
人类呼喊的声音抵达不到神明。
呜呼，所谓神明是多么残酷而不讲理的存在啊――。
但是。
必须要这样。
所谓神，必须要残酷无情。
必须要化身随意玩弄对自己献上崇敬之人生命的不讲理的存在才行。
必须要变成对献上祈祷之人展示恰当的怜悯的通情达理的存在才行。
无论何时何地，唯有神明的意志能够决定神明的举动。
不要被他人之心左右、不要把责任推至他人之身。
神明的意思对人类而言是绝对的唯一。
必须要这样。
正因如此、人类会敬重神。
正因如此、人类会畏惧神。
连同族的生命都奉上、一心继续着不知道能否传达到的祈祷。
――这些都是古时候的事了。
◆
神社的屋顶上，神奈子坐在那里。
左脚伸出来、右手搭在弯曲的右腿膝盖上。
冷淡的视线茫然地打量着前面。
她像是在欣赏着在高处俯瞰来的城镇夜景、又或是沉浸于浮现在空中的过往回忆。
在神奈子的身后，诹访子现出身影。
那是字面意思上的从空无一物的地方显现出实体，轻飘飘地落到屋顶上。
「我都听见了。」
神奈子没有回头直接说道。
「早苗已经回去喽――」
诹访子在神奈子身后背靠背地坐下来。
挨着坐一起的话就能看到表情了，她现在不想那样。
但是像这样后背靠着坐着却能更清晰地传达彼此的存在感。
这个姿势跟我俩之间的关系挺像呢，诹访子心想。
「明天早苗会来吗？」
诹访子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不是你叫她别来的吗。」
「嗯，其实她不来也好呢。」
「诹访子，先告诉你一声――」
「啥啊？」
「我没有跟早苗讲过幻想乡的事情。」
「我知道的……虽然是半信半疑啦。」
「怎么对待她这块我一直尊重你的意见的。」
「不一开始还打算利用她的力量吗。」
「不是利用是合作，而且也没想要强迫那孩子。如果能得到她的力量，即便在时间与场合方面受限制我们也能去到幻想乡，肯定会这么考虑的吧。」
「我本就不想那孩子使用力量，再往『这边』靠过来了可咋办。」
「喂，那孩子是『风祝』啊，是我们的巫女」
「不不，才不是。那孩子是高中生、毕业了就是大学生、结婚了就会成为谁家的媳妇、最后变成母亲直到死去。」
诹访子反驳的语气里充满了包含了愤怒的强硬的某物。
「早苗拥有的力量不是能强化肉体一类的超能力，是神之力――成为神明所必要的『素质』。
身体可以锻炼、技能可以磨炼，这些都是值得夸耀的、值得追求的生之目标。但是那个力量不一样，不能轻易使用的。」
「那是她与生俱来的力量吧，当不存在是闹哪样。」
「就早苗这块如果只有一个地方跟你观点不合的话，就是你把她的那个力量当成了奇迹这一件事。」
「对啊，是奇迹。经历了漫长岁月而如此稀薄的『神明血脉』之中诞生出了拥有早苗那样力量的孩子不就是奇迹嘛。」
「才不是奇迹啊，那是古代之血的诅咒。」
「早苗不是你的子孙吗。」
神奈子像是谴责似的说道。
但是诹访子只是戏谑地苦笑了几下。
「可怜的孩子啊。」
诹访子痛苦地说着。
「在这样的时代里、怀抱着如此的命运降临尘世间。」
「早苗出生的时候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啊。那时对神明的信仰稀薄到人们都看不见咱们，可那孩子却发现了我们还伸出了小小的手，我当时高兴到颤抖啊。」
「我也是。」
「我衷心地祝福着、感激着早苗的降生，明明这边才是神明啊。」
「是啊。」
「所以啊。」
「――」
「所以咱们缠着那孩子好久好久了，咱们的留恋一直妨碍着早苗自己的人生好久好久了。」
「所以吗。」
「是啊，所以啊。所以、定在明天了啊。虽然之前一直在推迟计划，但现在我们终于做出决定了。我们总算能从早苗的人生之路上让开了。」
诹访子表露完自己的决心后放松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紧绷的身体，她大口地呼出一口气。
那是一声既带着欣慰又混杂着失落的叹息。
「对了我还没道歉呢。对不起啊神奈子，那时候擅自决定了计划的执行日子。」
「我当时也在场嘛，而且也没说啥，毕竟没有意见。」
「谢谢啊。」
「没事，时间选的也对。确实，有了明天的大风即使不靠早苗我们的力量也足够过去幻想乡了。」
「本来在那孩子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接走人最好了。果然是那几个人的同伴告诉她这些多余的事吧，除了她俩之外好像还有一个妖怪。」
虽说是发牢骚，但听不出来里面有嫌恶之类的负面感情。
诹访子挂在嘴角的近乎于苦笑。
「不过带给我下决定契机的也是她们啊，假如没有这回的事情，也许还会接着推迟吧，然后早晚会把早苗的人生搅得一塌糊涂。」
神奈子没有回应诹访子的自言自语。
「她俩到底是什么人啊？光是知道我们的事就算了连计划都知道，就算她们是幻想乡来的也搞不懂啊。」
「――」
「但、唉……算了吧。我对她们隐瞒的事情没兴趣，神奈子也一样吧。」
「――」
「能跟移居地的当地找上关系还是很方便啊，虽然也不知道幻想乡那儿什么样子，只要住起来舒服就行啦。」
「――」
「哎呀过去了那边干点啥好呢～？咱们俩的神格那么高可能会不太方便吧，那边的当地人估计也会傻眼吧。哎呀那咋办呢，光想着过去了还没想过去了干啥呢。」
「――」
「说回来，一旦做出了决定自己都被吓一跳，咋回事呢？神奈子有啥想做的事情吗？」
诹访子仿佛事不关己似的问到。
连问的内容也很随便。
神奈子没有回答。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
「……神奈子很在意她们是什么家伙吗？特别是那个自称『先代巫女』的人类。」
诹访子扭头越过肩膀看去。
因为神奈子的姿势一直没有变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那双眼睛一定在盯着什么吧。
这点诹访子心知肚明。
通过彼此靠着后背能感受到从神奈子体内产生出来的某种东西。
那是被压抑着的什么。
感受不是很清楚。
像是颤抖，像是热。
又或许两者都是。
诹访子模糊地感觉到在神奈子的身体里有一种翻滚着空气的某物在剧烈燃烧。
然后她确信，点火的肯定是神奈子一直惦记着的那个先代巫女。
诹访子再没说什么便闭上了嘴。
彼此都是老交情了，有时无需言语也能传达意思。
而这沉默仿佛在无言地催促着神奈子。
「――那家伙的。」
神奈子犹犹豫豫地闭上了一次嘴、
「看我的眼神我受不了。」
她好似痛苦地诉说道。
「你也、感觉到了那个人类的异常吧」
「嗯，那家伙『信仰』着我们呢。」
对神明而言人类的信仰就是力量的源泉，收获的信仰越多神明的力量越强大、反之则连维持存在都会变得困难。
虽然信仰不是可见的物质、也不是能感知到的能量，却是构成神明自身的血与肉。
就像人能通过舌头与胃感觉食物一样，神明也可以通过自己独有的感官感知到对自己的信仰。
信仰没有大小强弱的概念。
非要给予一个标准的话，那就是数量。
信仰的多少影响着神明力量的大小。
从先代巫女那里得来的毫无疑问是信仰，但这仍不能改变那只是来自一个人类的信仰这一事实。
「确实太奇怪了，她就像是事先知道我们这样的神存在所以早就有着信仰之心似的。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抱有信仰、又是从哪里得知我们的这两点想想还怪吓人的，但如果说是『信仰是个人的自由』啥的倒也说得过去啊，也许人家就是这样见啥信啥的性格呢。」
神奈子并不同意诹访子的看法。
「诹访子，你不懂。」
就像是在责备似的，神奈子接着说道。
「在我们对峙的时候，你不知道她看着我的是什么眼神。」
「就因为不喜欢人家的眼神才挑刺啊。」
神奈子没去理会她的玩笑话。
「那是毫不掩饰、堂堂正正的眼神。那双眼中，是一尊完整的神明，对其的信仰一览无遗。」
真令神欣喜啊。
即使是在神社所在的地区也受到了现代文明的波及，在长久以来人们对不可见存在的信仰日渐稀薄的当下，竟遇见打自心底对神明怀抱信仰之人。
然而神奈子的语气中并未表现出喜悦与兴奋。
也许是因为她过度克制住了那种感情，反而表情与声音里渗透出了苦痛。
「即便我出现在了她面前，那家伙的信仰也没有动摇。相反，还变得更加坚定了。
我说、诹访子，你也知道神明现出实体意味着什么吧。在过去神之权威盛行的时代里没什么、可现在是人类对神明的存在于力量表示质疑的现代啊。
人类只相信他们的眼睛能看到的现实，假使神明现出身姿并自称自己为神也没人会信。因为神明是应受敬畏的至高无比的存在，是远超人类想象的不可名状的存在。而在人类『知识』与『力量』极其壮大的现代，那遥不可及的神力早就被超越了所以人类自然抛却了信仰。」
「……是啊。」
诹访子轻轻地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已不是『现实』与『幻想』纠缠的时代了。」
「可是那家伙即使看到也没有心生怀疑啊，她就坚信我是神明啊。不，对她而言『我就应该是神明』才对啊。」
「是吗，神奈子看出来这些啊。」
「说是看出来，但我完全看不懂啊――。
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会这样啊？光是知道我的存在并不能解释她的那份信仰，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啊。为什么会对见都没见过的对象抱有那样确切的认知？」
「这就是神奈子跟她对峙的理由？」
「嗯，可是即便我表露敌意她对我的认知也没有改变――不」
神奈子摇摇头，重新组织语言。
「不对，我是想让她失望来着，我本想让那双澄澈的眼睛蒙尘的。」
「……啥？」
「理由或是原因都不重要，那家伙信仰着我、这一事实对我而言无比沉重。」
诹访子注意到神奈子的语气有变化，她皱起眉头。
神奈子的声音在颤抖。
那颤抖像是痛苦、又或是激动难耐。
「我受不了啊，我害怕去看她双眼中倒映着的自己。那份坚定不动摇的信仰毫无疑问是对我怀抱的敬畏，她心中所描绘出来的我是一位完美的神明啊。」
神奈子紧咬牙齿，使劲地攥着自己的胸口。
她感受到从心底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痛。
「我受不了她看着如今自己的那双眼――」
翌日早上，早苗如往常一样在闹钟响之前起床。
如往常一样吃了母亲做的早餐、目送父亲出门上班之后稍微晚一点出门走去学校。
如往常一样的早晨。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是一个已经知道自己信仰的神明在晚上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早晨。
早苗虽然想在头一个小时里认真听课，可是脑袋空空的完全不记得老师讲了什么。
然后就说自己身体不适、早退了。
当然是撒谎。
既没有联系家中的母亲，也没有回家。
可是又哪里也去不了。
如果穿着制服走在街上会被警察教育，若是撞见熟人也很麻烦。
所以早苗一路提防着行人的目光，漫无目的地闲逛。
她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
――想去哪里呢。
――或者，想见谁呢。
自己也觉得自己怪。
去哪、找谁都没有头绪，自己却依然彷徨在寻觅的道路上。
也许，唯有奇迹能够实现这虚无暧昧的愿望吧。
早苗深知这一点，可是她无法停下脚步。
只剩时间，白白地流逝了。
信仰的两尊神明――不、与自己『重要之人』们的别离无情地不等人。
抉择之时将近，可答案招而不来。
哒――。
浑浑噩噩之下，早苗注意到了。
有人来到了她面前。
「――这不是早苗妹妹吗。」（PS：原文说的是「早苗さん」，直翻早苗显得觉没礼貌，翻成小姐又蛮怪的，就先拿妹妹凑合了。）
早苗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招呼自己名字的那人。
然后一下子想通了何为自己心中之所求。
真的遇到奇迹啦。
「你怎么了？」
觉端详起傻杵着的早苗的脸。
「觉、觉小姐……」（原文：「さ、さとりさん」我投降）
「嗯，昨天认识的呢。」
「那个……」
「嗯嗯。」
「额……我、那边的两位是？」
一时间感到有些混乱，但早苗先问出了自己在意的点。
在觉的身旁有两个陌生的女性。
其中一位是美女，连同性都觉得色气的性感显眼青发女性。
人注目。
另一位女性也很美丽，不过那高大的身材更加显眼。
需要早苗仰视的身高、身着男士衣物的躯体伤痕累累，这边也同样特征满满。
而跟小学生一般娇小的觉走在这样的两人中间。
倘若早苗不知道觉的妖怪身份，只会觉得这神奇的三人组过于奇葩。
「我有跟你说过除我以外还有过去幻想乡的同伴吧？」
「有，昨天告诉我了。」
「就是这两位了。这样，稍微走两步吧」
觉如是提案。
「看来需要一处能静下来讲话的地方呢。」
瞥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早苗，觉带头迈开步子，早苗也顺势被带着一起。
在路上，早苗向初次见面的两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仙人霍青娥面带温和的微笑，可是不知怎么一直投来异常热切的视线。
虽然有些好奇沉默寡言的先代巫女的本名，但是没有能够满足这份好奇的勇气。
四个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公园，人烟稀少的样子看起来适合平静地沟通。
并非特意去选的这里，只是随便找到的。
觉四处打量一番后，选定了设在公园角落里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的简易休息处。
在她的安排下，早苗与三人坐着面对面。
看到这样子的人数配置，少女这才意识到。
「那个，觉小姐――！」
「我知道，你有话想跟我们讲是吧。」
看着激动地上身往前探的早苗，觉略显傻眼地说道。
一回想起她有着读心的能力，少女不禁双颊泛红。
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烦恼，全都被她看穿了。
「……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早苗重新组织语言，将熏烤着内心的焦灼一点点吐露出来。
「觉小姐也知道我想要说的是什么吧？」
「嗯，因为我会读心嘛。」
「那么，你一定知道答案吧。」
「是这样吗？」
「因为、你不是读了我的心声吗？我的内心选择了『哪边』，觉姐你一定知道的啊！」
「正因为是自己的内心想法，不该自己比别人更清楚的吗？」
「就是我自己不清楚才问的呀！」
好像下一秒就扑过去似的，早苗大声地喊道。
如果周围有人的话，都会被她悲痛的声音吸引过来目光吧。
可是，觉面对这样激动的早苗仍旧面不改色地说道。
「即便我告诉你了、并且你根据我的回答照做了，也无法保证你不会后悔哦？」
早苗不禁陷入了沉默。
「我不打算为你的选择负责。」
「那、那是……」
「比起我，找这边的两位商量应该更好。」
听到意外的说法，早苗转动了视线。
「青娥小姐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青娥用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眼眸注视着自己。
「先代的话，一定会比我更用心地去倾听你的烦恼吧。」
先代始终板着一张令人猜疑该不会这辈子都是这样了吧的僵硬脸直视着自己。
两个人都在认真地面对着自己。
早苗一时目光回到觉那里又很快再度与对面二人来回对视，紧张的身体放松起来接着大口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少女开始了散乱的讲述。
昨天晚上，诹访子说的那些。
后来自己烦恼的这些。
她很难用恰当的词汇表达自己面临的问题，但在今晚的期限之前必须做出抉择。
简言之。
――跟随两尊神明一起去幻想乡、还是不去。
就是这样听上去简单做起来难的二选一。
「――虽然是陈词滥调了。」
听早苗讲完，首先是先代开口说道。
「不要在意周围，选择自己最想要的才是最好的。」
与外貌和语气完全相反的，所说的话语十分温柔。
饱含着正直的大人对孩子展露的宽容。
这让早苗感到意外，可是她摇了摇头。
「我同样不想抛弃家人。」
「可是，你应该优先考虑你的人生。」
「双亲也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自己的愿望让步于家人不是很正常吗？」
早苗反问让先代陷入了沉默。
先代想了想自己，觉得早苗说的有道理。
接过先代的回合，这次是青娥开口。
「这个时候就不要去想孰对孰错的问题了呀。」
说得好不客气。
「东风谷早苗妹妹，我对你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啊，说话方式可以随便一点吗？失礼了？」
「没、没事，我不在意，毕竟是年纪小的那个。」
「谢谢，呼呼不好意思呢，我太开心了。因为啊，短短几天就连着遇见到极富魅力的人呢。」
「魅力……吗？我吗？」
「是的，你哦。早苗妹妹隐藏着很厉害的才能呢。」
「啊，哈啊。」
「没错，藏起来了。你现在掌握的力量不过是冰山一角，剩下的都沉睡在你的身体里，跟业已完成的先代大人不同呢。我啊，一看到你就激动的不行啊。」
「激动、是吗？」
「是的，这就是期待啊。」
「期待……」
「我说，早苗妹妹。」
「嗯。」
「一起去幻想乡吧。」
「嗯！？」
「走吧，一起去吧。在那里就能充分发挥你的力量，也会得到应得的认可与评价。你就应该去幻想乡的、没错！」
青娥探出身子，她用力握住早苗的双手，眼瞳绽放着灿烂的光辉。
与尊重早苗个人意愿的先代正相反。
这是强硬地把自己推上其中的一条路。
但是早苗没有感到不愉快。
确实强硬，但是没有恶意。
虽然也感受不到善意，但是里头有着推翻一切烦恼的自我强大。
青娥没有丝毫的迷惘，她遵从自身的欲望作出决定、展开行动。
这份强大，对如今的早苗而言是令她崇敬和羡慕的。
「但是，家人……」
「的确在与家人分别居住在幻想乡的日子里，总会有后悔的时候吧。」
青娥面露通透的笑容。
「可是，假如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定后悔死。」
青娥如此断言。
那是令人脊背发凉的宣言。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不，是失望。」
「我……」
「即使你继续这样的生活、得到了普通人一样的幸福也永远不会感到满足。因为，你的位格要比别人高得多啊。」（PS：原文是「貴女の器」，我理解为青娥指出早苗的存在比起人类要高阶，所以把「器」译作格或者位格）
「――」
「你是想拿周围人同样的幸福来蒙蔽自己吗，就不想去追求只有你能够攀登的高峰吗？」
「只有、我。」
「展翅高飞吧，然后他们会仰视你。」
早苗凝视着青娥的眼睛。
几乎要被她深邃的眸子吞噬。
「为了自己的心愿可以抛弃家人的，即便别人不原谅我也会的。我曾经就欺骗了家人离去。」
透过瞳孔，仿佛能看到她内里燃烧着漆黑的火焰。
早苗明白了，青娥就是遵循这团火走到今天。
所以她从不迷茫。
只要自身的欲望还在燃烧，她就能坚定地迈下去。
早苗从青娥那里感受到了现在的自己完全失去了的某物。
也许接着听着她的话、注视着深邃下去，自己也会重燃这样的火焰吧。
心跳加速、仿佛被青娥的热情感染，早苗就要做下决定了。
可是，突然――。
青娥收拢了嘴角。
无畏神佛的张扬笑容又变回了之前温和的淑女笑脸。
「――虽说如此，决定权在你。」
青娥轻轻地放开了早苗的手。
「正因为是你做出的决定才有价值，相比于用力量操控我更倾向于观察。」
「啊，哈……谢谢你，给了我很多的参考。」
「如果你来到了幻想乡的话，咱们还可以再见面。到那时我会讲给你很多东西哦，谁也不会教的、有点不太妙的东西也有哦。」
早苗露出抽搐的笑容，只能点点头糊弄一下。
仅凭到现在的交谈，青娥不好对付的印象彻底根深蒂固了。
但、同时又被她强烈地吸引了。
早苗从未遇见过这种类型的女性。
与只会讲些理所应当的伦理观的那些大人不同，她表露出来的言行既体现出自由也并存着危险。
明知道是坏事却渐渐地感起兴趣了，就好比酒和香烟。
既已了解了青娥的为人，早苗越来越对眼前的三人组感到意外。
所以自然地把视线移向了外表和性格完全相反的先代那边。
「……关于刚才的内容。」
之前始终保持沉默的先代突然开口说道。
「你确实，应该选择自己所希望的道路。」
难道刚才一直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吗，早苗有些惊讶。
「我也有女儿。」
「――诶，您都有孩子了吗！？」
「是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仍是我最重要的女儿。」
虽然感到吃惊早苗还是听先代接着说下去。
「我并不知道你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不能代表你的父母表达他们的想法，这样做不负责。」
百分百的真诚，这是先代给早苗的感受。
「所以我身为人母想说说一介母亲的看法。」
「……好的。」
「能受孩子关心我由衷感到高兴，如果能在老年时得到照顾并与子女一起生活到生命的尽头，我认为这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先代在脑中想像那样的光景浅浅地笑着、
「不过，我最希望的是孩子能够活得幸福。」
她笑着说道。
「倘若那份幸福就是与家人一起生活，这世上也许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但是无论孩子的愿望是想去挑战什么、或者是为了追寻幸福而远走他乡，我都会支持他的意愿。」
「……但是，我不想让父母伤心。」
「孩子独立离开父母是自然的规律，只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而已。分别确实让人难过，也有着更多的喜悦啊。不论怎样的父母，也许都是这么想的。」
话语中饱含了深切的感慨。
当然早苗无法完全理解先代身为母亲的实际感受。
然而正因为这一点，那仿佛是自己的父母在对自己说话一般充满了说服力。
即使有些怀疑这种感觉是否只是因为自己想听才会有的错觉。
即使如此――。
「……那个，觉姐。」
在两人交谈期间，觉一直缄口不语。
她用手撑着脸，一副无聊的模样。
虽然心里意外原来她是这样冷淡的人啊，但早苗的嘴角弯起一抹苦笑。
「非常感谢。」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啊，对她们两人道谢吧。」
当然，早苗也向先代和青娥深深地鞠躬。
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天空开始泛红。
也不知道走出校园后是在彷徨里度过了太久还是在交谈中忘却了时间。
家里人不知道自己早退了，但现在也到回家的时间了。
一回到家，不久便入夜了。
决定一切的夜晚。
可是心中尚有迷茫。
仍未做出了断。
此刻的所思所想也许在看到了双亲的面庞后就会改变。
「今晚就要启程了。」
「是的，照计划进行呢。」
「虽然不知道今后能否再相见――」
早苗犹豫着，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
她觉得在这里说出『再会』或者『再见』就会定下自己的选择。
最后少女也没再开口说什么，她站起身。
再一次深深地鞠躬之后走上了回家的路。
早苗在离开公园之前回了一次头，她看到了默默目送自己的先代和挥手说着『等着你哦～』的青娥。
◇
――来到现代社会的第三天，终于在今晚我们要回去幻想乡喽！
所以今天很早就在下榻的酒店退房了。
回想这三天感觉既长也短啊。
但看天数这段日子就像是来现代旅游似的，可是起初真的走投无路不知所措难受得很。
还好各种各样的幸运叠在一起，就这样我们得以平安地回到幻想乡了。
呀嘞呀嘞，这下总算放心了。
我明白现在还为时尚早，但是感觉之前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松开了。
其实打最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关注着觉。
如果只有我自己是完全有自信能在这片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中生活下去的。
说不定还会向《空霸》或者《街霸》里头那样享受着街头格斗的日子。
但因为有觉在就没法那样子去嗨了。
咋说呢，就好像对自己的的行为有种责任感一样。
毕竟觉是我的好朋友嘛。
是挚友！（强调）
总之，就是这份责任感终于稍微变轻了一点。
虽然最大的难题还在今晚等着，但已经不是我努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取决于神奈子大人和诹访子大人的力量多少，至少我有在祈祷着自己的这点信仰能稍微帮上忙。
只有早苗的状况让我有些担忧——但是吧，那也不是我能随意插手的事情。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好呢？」
离开酒店之后青娥问到。
可是你问归问能不要抱我胳膊嘛？
因为亲密接触柔软的身体和胸贴上来啥的倒好说，可是路人都在看过来哟，至少我在外观上看也是女性啊。
但是这脑内的抗议自然没有传达过去。
也许只是被她无视了吧。
「没什么打算。」
「所以说，就应该在酒店呆到晚上的。」
走在旁边的觉嘀咕道。
顺带一提 ，自从第一天发生的那件事以来，同行的时候我一直握着她手。
这样能确保我有处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嘛啊，首要理由还是因为我们是『心友』呢。
「由于不知道那边开始的准确时间，我想打好提前量。」
觉的说法也有道理，但我希望今天一整天都能保持随时可以自由行动的状态以备不时之需。
可说是备不时之需我也并没有设想好有什么具体的紧急事态，但是离开酒店的时候需要办手续，我想提前解决掉这一类的麻烦。
而且一声不吭地离开酒店还会给店员带来麻烦。
俗话说雁过留痕嘛。
……今早，想起来青娥那栋被遗弃的房子才会有这种想法的。
本人倒是全然不在意的亚子，但是那房子之后会被怎么处理啊？还有青娥的户籍也咋整呢？
这类问题一提起来就没完，哎哟对不住啦政府部门的各位――。
摆了算了，我半逃避现实似的走到外面。
首先随便逛逛打发时间到晚上。
肚子饿了就到附近的店里吃点东西。
真的就像是来旅游一样轻松自在。
如果我带着相机说不定还会拍几张照留纪念。
虽然能叫青娥买但这是不必要的开支……回去后还可能会被灵梦和紫责备“玩得挺开心啊”的。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时，我们偶然间与她相遇了。
东风谷早苗――。
身穿水手服的她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与早苗见面，但意外的是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感动。
可能因为我事先从觉那里听来与她会面交谈的事情了吧。
与其为与她的相会激动我更在意她的样子。
果不其然，早苗跟我们谈的是有关今晚的事情。
――该不该去幻想乡。
看着早苗一脸严肃地向我们倾诉烦恼的模样，我陷入了迷茫不知如何作答。
说起来真磕碜，我想不出什么高深的话来。
我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对东风谷早苗也抱有期待。
可是当我反思自己的时候发觉，那份期待未免显得太过自私且傲慢。
这种感觉我在过去有过多次了。
――要是我没有『前世的知识』这玩意就好了，它是对自己和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好处的知识啊。
当然有时我也能体会到这种知识带来的便利，并且也有感谢它救了自己一命的时候。
然而在于这个世界相关的知识――即『东方Project』这个世界的情报――往往会成为令我痛苦的根源。
这次也一样。
每当我遇见东方的角色时总是先入为主地带入原作知识。
无论我如何告诫自己，可心中的某处总觉得自己对她们的人生与性格了如指掌。
仿佛自己看透了对方的未来一般，参考着她们今后的命运来行动，这份傲慢令我苦不堪言。
在原作中，早苗是与神奈子大人等一同来到幻想乡的。
但是在选择这条道路之前，她也一定感受到过困惑。
就像眼前的少女一样。
我到底该对这样的她说些什么呢。
对她说去幻想乡吧，听上去就像在说她应该遵循既定的命运走。
对她说不要去幻想乡，又像是在单纯地违逆前世的知识，有种莫名的抗拒感。
无论我给出怎样的意见，都觉得只是不负责的发言罢了。
「你想太多啦。」
我听到了这样的低语声。
接着意识到这是坐在旁边的觉说的。
「纠结与别人相遇时候两边是否对等有什么意义呢，知道接触对方的『不必知晓之事』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她依然托着腮帮子只有视线看向我这里。
「我知道你一直在认真地对待这个世界以及其中所有的住民。」
觉面露苦笑。
「只有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觉――」
然后早苗与青娥的交谈结束了。
结果我对她讲的，不过只是自己身为母亲的感想而已。
我只是把自己对灵梦的感情化作言语表达出来，仅此而已。
虽然早苗对我们表示了感谢，但我觉得自己没帮上多少的忙。
现在只能祈祷她今晚可以做出不会令以后太后悔的选择了。
早苗离开后我抬头望向天空，远边已经开始泛红。
太阳渐渐下山。
很快就要入夜了。
天空万里无云，但暴风雨应该很快就会来临。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青娥问出了一个熟悉的问题。
怎么办呢。
也许我们该朝神社方向走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但是等暴风雨来了再动身会被浇成落汤鸡的。
如果那边还有人在我们也可以悄悄地溜进去。
然后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说起来，我们中还有觉没有跟两位神明打过照面。
看来早点过去跟她们介绍一下比较好。
问问觉的意见吧。
我看向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她。
「觉？」
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而觉慢慢地抬起脸。
「――先代」
怎么了？
「看来」
为什么，你要露出这般脆弱的笑容？
为什么，你的笑容如此的无奈？
「可能是、赶不上了。」
――觉！？
「觉！？」
我在觉从椅子上摔下来前抱起她的身体。
但是怀中的她浑身衰弱无力，苦闷的表情也显得十分虚弱。
看上去不像是感到痛苦，而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
「你怎么了！？」
我完全不知道觉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突然这样。
本没有任何征兆的。
没有的。
――难道不是？
「这可不太妙啊。」
「青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连忙问向观察觉样子的青娥。
她露出苦笑回答道。
「觉大人受到了从幻想乡来到外部世界的影响，现在濒临消失。」
「……什么？」
「对不起，其实我被要求保密的。」
我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消失？
那不就是死吗？
为什么一直不说啊。
不，不对——为什么我一直没察觉到啊！！
「那该怎么办！？」
◆
――幻想乡的地底深处。
因为古明地觉出往地上，地灵殿已经三日无主了。
本来觉事先把这几天份的业务处理完了，人不在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就在今天地灵殿的一处角落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觉大人遇上什么麻烦啦！」
「不、还不好说的吧！？」
此时在争吵不休的，是火焰猫和灵乌路空。
原本在地底几乎没有能听懂人类语言的妖怪或动物，能够变作人形的也只有两个。
耍起熊孩子脾气的空和安抚着她的燐。
「因为觉大人本来应该昨天就回来的啊？到了今天也没有回来太奇怪啦！」
空的反驳很有道理。
更何况燐自己也对此感到最为不解。
听说她有事情要去地上处理，计划是一天两夜。
最快是昨天早上，最慢晚上也该回到地灵殿了。
可是她还没有回来。
等到了第三天的早上，过了中午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现在快要天黑了。
如果今天也没有回来的话――。
燐同样惴惴不安。
「果然，觉大人遇上什么事了……我要去地上找她！」
但是，空的打算是绝不能支持的。
「你怎么去的了地上啊！」
「我能去，我知道觉大人去了那个叫玻璃神社的地方！」
「你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吧！再说，你对地上的地形也……」
「那我就去问知道的人！」
「要是被是从地底来的妖怪肯定不会心平气和告诉你的吧！而且你打算怎么穿过结界啊！？」
「从觉大人那里借来了这个！」
看到空自信满满地拿出那张细长纸条，燐惊讶地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那是用作地上通行许可证的符纸。
通常情况下它是管理者根据需要发放的许可证，不是轻易就能拿到的，更不是通过金钱、关系等不正当手段就可以获得的东西。
「等、你……从哪拿到的！？」
「觉大人的桌子里。」
「似不似撒啊ーーー！！」
燐想一把抢过来。
空灵巧地利用自己娇小的体型迅速躲开了。
之前才勉强学会以人类形态行动的空展现出的灵活身手打了燐一个措手不及。
「哼哼哒！我也变得更加强大，可以保护觉大人啦！」
「唔……！ 那也是，去地上太危险了！」
「为什么，阿燐你这么反对啊！？」
「那还不是……」
――因为地上很危险。
没能这样的直接回答出来。
燐曾经在地上的恐怖遭遇仍旧记忆犹新。
假如空也遇上了那时的妖怪――。
一念及此，燐就感到脊背发凉。
只是想像一下空也经历到与自己同样的遭遇就感受到比那时更甚的恐怖。
她十分担心空的安危。
她十分希望能够把这个原因告诉空，并且劝住她。
然而她也明白，这么做只会更加坚定空去往地上的决心。
「阿燐也一起来就好啦！你不担心觉大人吗！？」
燐这回彻底哑口无言了。
在她看来地上是危险的地方，而觉已经去到了那里。
并且燐也知道觉去的那个博丽神社是怎样的地方。
博丽的巫女――先代巫女曾居住的那个地方也与八云紫有关。
可谓极度危险的魔窟。
那里是灾祸的中心，一个难以预测的混沌旋涡。
自己是绝不会，也绝不想踏足的可怕之地。
其实在觉动身之前，自己就对去往神社一事表示出明确反对了。
不，自己更希望的是她能彻底断绝与先代巫女的往来。
可是敬爱的主人已经过去了那边。
对主人的担忧也是从那一刻起不断膨胀。
空说的没错。
实际上自己也好想到地上去寻找主人。
但是――。
「那个觉大……觉大人有自己的考量啦……」
不敢看空的眼睛，燐勉强挤出生硬的借口。
三天前，在觉的房间里发现的那幅画。
很久以前，与先代巫女密谈时主人的样子。
难以抹除的记忆伴随着不安与脑内轰鸣。
所以燐才会犹豫。
「……够了、我一个人去！地上肯定有比阿燐可靠的多的朋友哒！」
当燐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迟了。
空从屋子里，字面意思地飞出去了。
「笨蛋、阿空！」
没来得及阻止。
她展开双翼直接从窗户飞出地灵殿。
手上牢牢地攥着通行证。
阿燐郁闷地咋舌。
身为地狱乌妖怪的空用飞的实在追不上。
尽管如此燐仍觉得该追过去，但空很可能会先一步去到地上。
当然，燐手里没有通行证，也就没办法穿过结界。
如果不能在通过结界前追上的话就难办了。
燐的犹豫只有一瞬。
她是一个智商远超空的妖怪，当即作出判断追了过去。
「姐姐！」
地底的妖怪是无法通过结界的。
可是现在的地灵殿里却有唯一一个能够去往地上的例外。
「魂魄的姐姐！」
「――燐小姐，有什么事？」
正准备晚饭的魂魄妖夢一脸不解地看向跑过来的燐。
◆
曾是博丽神社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空地。
说是空地但并不是荒废不堪的样子。
为了在那里重建新的神社地面已经弄平，之前倒塌神社的废墟也被清理干净。
一些拆解出来的木材和瓦片等可以再利用的部分被整理留存了下来。
想开工的话随时都可以重建新的神社。
在这短短三天里，这些工作都是萃香完成的。
准确来说是出去寻找异变犯人的萃香的分身们做的。
只要开口委托她们也会开始着手重建的工作。
鬼有着出色的建筑技术，重建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可是灵梦并没有下达委托。
「――走吧？灵梦。」
地震袭击神社以来已经三天了。
母亲自眼前离开已经三天了。
还有，博丽大结界出现裂缝也已经三天了。
灵梦修补好裂缝现在再次来到曾是博丽神社的地方。
「好了，我们走了，瑞藏。」
灵梦回头，面向目送自己的瑞藏。
她的身旁站着紫和萃香。
灵梦也顺次看向两人。
「紫、搜寻母亲的事就拜托了。」
「没问题，你就专心去解决异变吧。」
紫微笑着说道。
「萃香，犯人确实是在『天界』没错吧？」
「嗯啊，而且就在那原地不动，另一个我就在附近看着呢。」
「就呆在原地是吗。」
「搁那等着呢，等着来退治自己的家伙。」
「那与她引发异变的动机有关吗？」
「这个我也说不上什么，灵梦你自己去问她吧。」
「明白了，我需要克制下怒意、呢。」
「虽然算不上是忠告吧，但有『正义在我』这种温吞的念头哦，这次的敌人不好惹。」
「我明白。」
「另外，看样子红魔馆的女仆和那个黑白的魔法使先你一步抵达了」
「魔理沙的话我能理解，连咲夜也？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
「也是，嘛，到了那边再问吧。」
确认完萃香给出的情报后灵梦点点头。
根据萃香的报告包括不久前遇袭的博丽神社在内，如今幻想乡的各处都出现了异常气象，而始作俑者就是刚才提到的住在天界的天人。
其实凭萃香的能力本可以更早地告诉灵梦这些情报的，可能是为了不让她分心，集中精力先修复好结界吧。
虽然她不觉得灵梦会因为怒意撒手不管直接找敌人报仇，但看到她那副动摇的模样萃香的心中不免抹过一丝担忧。
可实际见到灵梦的时候，萃香又为她比预想中还要冷静的多感到惊讶。
还以为是紫做了什么，但很快就改了想法。
因为萃香跟紫也是老相识了，她什么性格自己一清二楚。
所以究其原因应该就是那个不知不觉间来到灵梦身边的陌生妖怪了。
萃香悄悄地抬头瞧着瑞藏。
「喃了解『天界』这个地方？」
瑞藏问到。
她对外部世界很了解，可是在幻想乡这块是个门外汉。
「有听说过一些，好像是在云端之上天人居住的地方，从妖怪之山升空就能够过去了吧。」
「唔姆，喃知道怎么过去就好。可是所谓天人据侬了解是很棘手的对手，比起单纯的仙人地位高得多啊。」
「那个我也知道。」
「做好十足准备啊。」
「做好了。」
「看情况该跑跑啊，要冷静。」
「知道了……不如说怪丢人的别弄了。」
灵梦扒开了瑞藏帮她梳理头发、整理衣襟的手。
「哎呀，抱歉抱歉。看起来侬比喃还要紧张呀。」
受到瑞藏害羞一笑的感染，灵梦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转换完了心情，她抬头望天。
日落西山，夜幕即将降临。
位在云端的天界也不例外吧。
这将会是一场夜战。
或许等到明天白天再行动会更好，但――。
「那，我走了。」
灵梦轻飘飘地飞上空中。
「灵梦。」
听到瑞藏的呼唤，她回过头。
「不论发生什么，一定回来，回来跟侬唠嗑啊。」
「知道了。」
用力地点了点头，灵梦腾空飞向了妖怪之山。
紫和瑞藏一同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愈来愈小。
最后直到完全不见踪影，紫只把视线转向身旁。
瑞藏还在望着天空。
「――虽然与你相处了三天，我对你这个妖怪还是不太了解呢。」
紫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尤其是不懂你为什么对灵梦如此上心。」
「那是因为喃不晓得人类的交往方式呀。」
瑞藏仍然望着天空回答道。
「喃在妖怪层面的知识与经验肯定比侬多得多，可是哩，与人相处的经验侬是在喃之上哒。因为侬前不久还一直跟人类打交道，再说狸妖怪最常变身的就是人呀。」
「确实，古往今来世界各地都流传着许多妖怪变化作人的传说，并且其结局通常是被消灭。」
「那倒是，侬也听说过不止一起人类杀死妖怪的事，所以也有不少对人类失望的家伙可是呢，也有正相反的啊」
「你就是其中之一吗？」
瑞藏面露娇羞的笑容看向紫。
「侬当然也有过被人类背叛的惨痛经历，都是些闻者落泪的遭遇或者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尽管是这样的措辞，她的语气中却带着骄傲。
「啊啊没错，侬与人类的交情都是能笑着聊出来的啊。
虽然与他们相处中经历了耻辱与失败，但是侬也在与他们共同成长。还有过跟男人交往的经历，甚至养过一个孩子呢。」
好似在注视着遥远的过往，瑞藏又一次抬头望天。
八云紫从她的侧脸中感受到了老练。
但看积累的岁月紫占优。
人类的寿命顶多只有几十年，与那样的人类的交往不过是瞬间。
可是，那一瞬之中又包含了多少的意义呢――。
以前的自己或许会对这种念头嗤之以鼻。
然而如今她明白了。
唯有现在的自己开始真正理解了瑞藏所说的『与人类的交往方式』。
「灵梦是个好孩子啊，所以忍不住想要照顾她，是吧紫殿下哦。」
「……嗯，是啊。」
紫轻轻地垂下眼眸。
在夕阳的映照下，平静的沉默缓缓流淌。
渐渐地，当周围变得昏暗，紫和瑞藏钻进了回到宅邸的隙间。
萃香的分身在完成任务后不知何时就消失了。
「――喂、你这厮。」
迎接回到屋舍的二人的，是青筋暴起的蓝。
在对紫打过招呼后，脸色瞬变杀气腾腾地眸子瞪向瑞藏。
这三天来，属于是喜闻乐见的景色。
「啊啊？嘛事儿、笨狐？」
「瞧你又干的好事。」
「嘛事儿呀？」
「自己看。」
蓝递到瑞藏眼前是一个小瓶子。
其中装有绿色的粉末。
「混进调料架子的这个是什么玩意？」
「还玩意，这是侬亲手制作的拌饭料呀。」
「不过是把炒过的茶渣和盐混起来罢了！想要拌饭料买新的就是了，少干这种穷酸事！」
「咋还穷酸了、这叫环保！而且，喃也浪费过头了！」
「我不管你喜好什么口味，但这栋屋子在我的管理下！更是紫大人的住所！而你的作为贬低了屋子的格调！不、是你的存在本身就贬低了它！！」
「哈，不用喃说我也不接受喃的管理！侬做这个是要给灵梦吃的，不是给喃的！」
「谁会吃这破玩意！还有你这厮又在厨房擅自腌泡菜――」
紫微笑着观望争执不休的两人。
「这三天，一点也不无聊呢。」
◆
天人的少女在俯瞰着世界。
那是一处比任何山都要高，比云还要高的地方。
那里是少女的居住之地。
是一出可以俯瞰万事万物的天空大地。
对少女而言，她所见的生物皆是『在地上爬行之物』。
地上可能会发生震动，但是天上不会。
可谓坚若磐石的世界。
正因此――它才无聊。
「无聊啊。」
少女吐露出内心的想法。
她尝试了一下这么做，接着发觉这是一种空虚的行为。
「无聊。」
少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她还待在原地。
一块缠着连注绳的尖锐岩石耸立在地面，少女则坐在上面。
张开的两腿间插着一把剑，她的双手搭在剑柄上。
那剑身反射出不同于金属的光芒，自身也散发着奇特的微光。
少女静静地一动不动。
静静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人――不，就像是等待着猎物上门一般的野兽似的，平静的眼眸中隐藏着锐利的獠牙。
「――哈。」
终于，少女的瞳孔捕捉到了接近的影子。
夕阳西垂，云端的天空闪烁起星月的光辉。
奇怪的是，四周的夜空那般黑暗，仅凭这点光芒是无法照亮少女的所在的。
仿佛夜之暗不存在一般，少女本身、脚踏的地面以及身边的草木都清晰可见。
仿佛这个浮在空中的幻想大地在昭示着自身的存在。
「哈。」
少女的口中传出断续的笑声。
「哈。」
实际上少女感到欣喜。
她期待已久的时刻正在到来。
「哈。」
那影子已经接近到可以看清楚的程度了。
对方也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笔直朝这里过来。
是二个人。
身穿女仆装的人类和魔法使打扮的人类。
虽然都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但少女也不在意。
「来啦――」
少女站起身，蓄势待发。
「等了好久的刺激时刻开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