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蔷薇泪微凉】第9章：重逢是无言的告白
还没有来得及多看春天一眼，夏姑娘就迫不及待地把春姑娘推到了一边。一场大风袭过之后，我只好恋恋不舍地脱下了那件我最喜欢的蓝色外套，换上了单薄的夏装。
走在熟悉的庭院路上，捧着那一沓刚刚打印好的小说稿，我对着天空中高高挂着的那轮骄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唉！你这个丫头啊，真没办法……”
我随意翻看着手中的那本刚刚打印好的小说稿，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前一天晚上，顾雅晴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检查作业”，今天上午十点在广场旁边的咖啡厅碰面。虽然我告诉她今天公司要我加班，但执拗的顾雅晴却依然没有妥协的意思，执意要今天跟她见面。
于是，我只好跟总经理请了半天假，答应了她。
也是啊。想起来上一次跟顾雅晴见面的时候还是四个多月前，真的没料到曾经离我最近的那个丫头，如今却要等如此长的时间才能彼此见上一面。或许就像许久之前爸爸对我说的那句话一样，我们终会因为生活的奔波，而放弃很多原本并不难实现的事情吧。
我若有所思地走着，却没料到自己一头撞在了庭院路边的一棵蔷薇树上。
“哎呀……”
我连忙躲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背已经被蔷薇树上的枝条划出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很快便从伤口里涌了出来。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小心地将伤口包扎好，很是埋怨地瞪了一眼这棵蔷薇树。
怎么一出门就这么倒霉啊。
刚刚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被这棵蔷薇树搅乱了。弄得我走进咖啡厅，面对顾雅晴的时候也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喂！喂！这风和日丽的，你这表情怎么这么不应景啊？”
她一把将我拉到一个空着的座位上，却无意间发现了我被划伤的那只手：“肖雨洋，你那只手怎么弄的？”
我撅了撅嘴，没好气地说：“还用说嘛……一大早晨出门就撞在了蔷薇树上了，本来心情挺好的，现在……唉！”
“没想到，你这个写蔷薇的人却因为一头撞在了一棵真的蔷薇上面而生气……看来我更有必要检查一下你的作业了！很明显，你根本不喜欢蔷薇，对不对？”
我在她面前愣了整整一分钟，才发觉到顾雅晴所提到的蔷薇不是蔷薇花，也不是我所写的那本叫做蔷薇的小说，而是一个被我看作蔷薇女孩的人。
“你是说……她？”
可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得到顾雅晴的回音。我只好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就像一个等待着家长数落的孩子一般，等待着顾雅晴抬起头来的那一刻。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轻轻地合上本子。
“肖雨洋，我提议你把这本书改一个名字。”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地漏了一拍：“什么？”
“樱之恋物语。”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樱……顾雅晴，你别闹了好不好？樱之恋物语不是我两年多前写的那本书的名字吗？你这……我再怎么写也不可能写成过去的题目啊，你说……”
我刚想挤出一点笑容来缓和一下气氛，便被顾雅晴一口打断：“如果我不让你改这个题目，你说什么题目适合你？你当初跟我口口声声地说写一本关于蔷薇的书，可是我怎么看都看不到一丁点蔷薇的影子，倒是很像两年前的樱花……说吧，你的那个樱花女孩是不是……又回来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对她死心过？”
顾雅晴的话音刚落，我便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她总是能从我的稿子里读出我真实的生活，而且每一处见解都是那么的一针见血，令我哑口无言。
虽然顾雅晴并不是那种和我形影不离的人，但她对我的了解，相信比除了我父母之外的任何人都要透彻。
在她面前，瞒，是瞒不过的。
于是我只好投降：“其实……没错，那个被我称为岚岚姐的女孩，她……跟我在一起了。”
我的交代令顾雅晴目瞪口呆：“你……肖雨洋，你真是个傻子，呆子，疯子！之前她和你的关系已经成那样了，你也已经知道她一直把你当作备胎来看待了，为什么还是要跟她在一起？她给了你什么，又感动你了什么，想必她给你唯一的一份感动，就是在你哭的时候给了你安慰吧！”
“可是，她这次是主动向我表白的……我当初想拒绝，但没想到她并没有放弃，依然……”
“所以你就心软答应下来了？”
看着她怒火中烧的眼神，我不觉心里有些打颤。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而跟我发脾气。
但我依然选择跟她狡辩：“她刚刚从她男朋友的魔掌中逃了出来，又因为过度惊吓而流产……她真的够可怜了。如果我不再不给她一些温暖的话，她还能上哪里去得到温暖呢？”
“难道爱情是做善事吗？觉得谁可怜就跟谁在一起？那大街上那么多流浪的乞丐，他们都没有得到过温暖，你也要都去爱他们吗？”
见我依然没有放弃狡辩的意思，顾雅晴猛然站起身，一把将我的小说稿摔在地上：“如果理由是这么简单的话，那我觉得你还是别写小说了，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徒弟。一个滥用感情的人，想必也不会对小说有多么认真。肖雨洋我告诉你，郑岚岚不可能跟你走到最后。如果我说的不对，我任你辱骂。但是如果你真的被她骗了，别告诉我当初没有警告过你！”
说完，顾雅晴便摔门而出，消失在了耀眼的阳光中。
看着地上散落一片的小说稿，再看看周围那些错愕的神情，我真的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但，这恰恰不是梦，这场我始料未及的争吵，真的发生了。
对，因为一个此前把我当过备胎，如今却又选择回到我的身边的女孩。
我原以为顾雅晴只是对我发脾气而已，过几天就会好，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从此之后顾雅晴就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而当我某一天登上QQ，想跟顾雅晴叙叙旧的时候，却发现好友列表里早已没了她的踪影。
而当我再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便已经是一年多之后了。
“当时，我真该听你的话啊。”跟她一起坐在那家熟悉的咖啡厅的那个熟悉的座位上，我后悔不已地自语着。
和一年多前的那一天同样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安静的面容上，但那一刻这束本该温暖的阳光，却在我的眼睛里呈现着淡淡的蓝色，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冷与忧郁。
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了顾雅晴为我所做的一切的良苦用心。可这份迟来的懂得，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带着那颗不平静的心，我昏昏沉沉地来到了公司。毫无疑问，我必须把上午落下的工作做完才能下班回家。
办公室里同事们的气氛依然是那么热烈。只是，我根本没有那个好奇心和精力去参与他们的话题。毕竟我对那天安经理对我说的话依然记忆犹新。
“如果你没有做完工作的时候就去写你的小说，我会用普通员工两倍的惩罚标准来罚你。”
这一天的工作量明显比前一阵子的工作量要大。一旦我分了心，想必这一天的工作一定会完不成的吧。
但我还是分了心。不是由于他们之间聊天的话题，而是由于顾雅晴。
“肖雨洋我告诉你，郑岚岚不可能跟你走到最后。如果我说的不对，我任你辱骂。但是如果你真的被她骗了，别告诉我当初没有警告过你！”
骗？
不……这不可能。
一个被我亲切地称为“姐姐”的女孩，一个用动听的歌声打动我心灵的女孩，一个死心塌地的不放弃追求我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顾雅晴所说的那种骗子。
她为什么要这样侮辱一个深爱着我的女孩？难道，她是为了让我放弃郑岚岚，跟她在一起吗？
她会有这样卑鄙的心机吗？
整个下午，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在我的脑海中，而检验的资料也因此被我分错了好几份。
“肖雨洋，肖雨洋！”
“啊？”直到站在我身旁的那个人用力地掐了我一下之后，我才意识到郑岚岚已经站在我身旁许久了。
“肖雨洋，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站在你身边看了半天，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好几份资料都整理错了！哎呦喂，这要是站在你旁边的不是我，是安经理，你觉得他会怎样骂你？”
我大吃一惊：“什么？我……我分错东西了？都是哪些呀，你告诉我我赶紧改回来……”
郑岚岚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啦，我看你今天也别整理了，你难道没意识到现在已经下班十五分钟了吗？来，这些东西明天我再帮你一起弄吧，我明天工作不多。”
那天我简直是被她拽出的办公室。为了害怕我这个昏昏沉沉的样子会发生什么意外，郑岚岚还特意从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送到了楼门口。一路上她一直在追问为何我会这样心神不定，但直到那天晚上她在电话里跟我道晚安的时候，我也没有告诉她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让她知道顾雅晴侮辱她是骗子的那些话，她一定会伤心的吧。
我与她经历了那么多，从姐弟到追求对象，再从追求对象到“陌生人”，又从“陌生人”到恋人。四年多，我已痛得太多，我不希望再让这份幸福从我的指尖溜走。
就当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吧。
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秒钟，我这样轻轻地对自己说着。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四天，我的心情才稍微有些好转。在这三四天里，安经理认为我工作出差错的原因是因为写小说写得太认真，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我，甚至还拔走了电脑上的键盘。但令我欣慰的是，每次在被安经理辱骂的时候，郑岚岚都会为我出头为我解释，甚至在安经理把我电脑上的键盘没收之后，郑岚岚还冲进了安经理的办公室，替我向安经理求情。
我想，如果郑岚岚只是为了利用我的话，或许她根本不会为了我一个不知能够走多远的梦想，而跟公司的领导苦苦相求吧。这样一心为我好的女孩，怎么可能是顾雅晴所说的那种骗子呢？
我开始更加疼爱这个一心为我好的女孩。每天早晨来到公司，我都会将我从家里带来的早餐放在她的桌上。而每当她看见这热腾腾的早餐时，她都会给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能让她跟我一起幸福，这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五月底的一天下午，我将档案整理完，正在用心地在电脑上写着我的小说的时候，刚刚开完会回来的郑岚岚便突然从背后轻轻地拍了我一下。
“哎呦……你这死丫头，吓死我呀？”我给了她一个嗔怪的表情。
“嘻嘻……”她俏皮地笑着，随即便将一张纸拿到了我的眼前，“肖雨洋同学，咱们的末日恐怕要到了哦！”
末日？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定睛看了看郑岚岚手里的这张纸，才意识到郑岚岚所说的末日有多么“末日”：“这……培，培训？”
“是滴！”郑岚岚俏皮地笑着说，“而且是要去北京培训……意味着嘛，你需要跟你的小说小别几天啦。”
那张纸上，详细的培训人员和培训计划一清二楚。前三天是理论课程，最后一天是考试，一共四天。虽然培训这个词并没有令我感到怎么紧张，但一想到培训之后的考试，我却有点脚底发颤。
已经将近两年没见过试卷是什么样子的我，还能考好吗？
而最要命的还是郑岚岚下面的一句话：“安经理说了，考过了给奖励，工资每月加四百块钱，考不好嘛……那就减四百块钱呗！”
这哪是培训啊，这明明是为人民币而战嘛。
我闷闷不乐地看着这张培训计划，一句话也不想说。
“哎呀看你紧张的，据小道消息说，这种培训很容易通过的！咱们就是去学点理论，又不是让你去做算术题，怕啥？”郑岚岚似乎是发现了我有点紧张过头，于是安慰我说，“到时候咱俩好好听，一定能通过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急促的心跳也稍微放缓了一些。但，紧张的感觉却一刻都没有停歇下来。
等待培训开始的那几天，我原本以为公司里的所有同事都会为了这次培训而认真看书预习，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整个公司一切如旧，没有人预习培训的内容，更没有人感到一点点的紧张。
后来郑岚岚告诉我，到了社会上，没有人会对一个通过率很高的考试那样认真。
“可是你不说考不过扣工资吗？跟金钱的多寡直接挂钩的考试，万一考不过……”
“你考不过只会有一种原因，那就是没去上课！你又不是呆子，担心这个干嘛？去，趁这几天咱们公司接手的项目少，委托单也少，赶紧多写几笔你的小说吧！要不培训的时候你可就根本没时间写啦！”
郑岚岚说完，就把我按回到了桌子前面，按下了电脑的开机键。但我对着空空的电脑屏幕，却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半个月之后，我和公司里的同事启程的那一天。
自从我实习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虽然北京离这座京畿小城十分近，但我依然没有时间去逛一逛这个大城市。一年多过去，这还是我第一次跳出了两点一线的束缚，看到这两点之外的景色。
盛夏。太阳光透过透亮的玻璃窗，投照在坐在我旁边的郑岚岚身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耀眼。公路中央的隔离带里，成片的月季和菊花一同开放，十分的迷人眼球。公路的尽头，那片天是那么的蓝，蓝得没有一丝瑕疵，蓝得是那样的纯洁，那样的美好。
看到路途中美丽的景色，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那颗心，也终于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不出两个小时，大巴车便驶进了我们培训的驻地。这是一个花团锦簇的会议中心，离会议中心不远的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雁西湖。刚刚推开公司为我安排的房间，青山和绿水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给你安排的房间还蛮不错的哈？”郑岚岚缓缓走进房间，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蓝天，青山，绿水，在灰霾笼罩下的那座小城生活许久的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美丽的景色了。
“那……等明天上完了课之后，我就和你一起在你这个屋子里复习啦！哎哎，据说雁西湖边常常有人许愿放灯，等一会儿咱们吃完晚饭，咱俩就出来放个许愿灯，祝咱俩考试顺利，怎样？”
我欣然接受，安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她却一点点都没有我记忆中姐姐的那个样子，倒像是一个可爱而又撒娇的小妹妹。
“看你幼稚的，许愿灯，这是十几岁的孩子才玩的玩具……”我嗔怪地轻声道，点了点她的脑门。
她忽然装作了一副很是不高兴的样子，撅着小嘴说：“我就幼稚，就幼稚！你能拿我咋样？”
唉，越说她幼稚，她还越是来劲啊。
我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心里面却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温暖。
夜幕降临，微蓝的天空变成了浓郁的墨蓝色。太阳的光茫消失而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淡的月光和斑斓的星光。
一阵柔和的晚风徐徐吹来，将郑岚岚柔顺的秀发轻轻吹起，又慢慢地放下。我手里拿着刚刚在商店买来的孔明灯，微笑着看着她，只见她正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倩丽的脸庞上，璀璨的星光正拿起一支神笔，描绘着她那副幸福的模样。
大学时，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幻想，却终于变成了现实——
曾经的“岚岚姐”，如今的女朋友。
这是我平生所认真喜欢上的第一个女孩。初恋的我，便结识到了这样的一个令我温暖和幸福的她，或许，这是最令我欣慰和开心的一件事吧。
“肖雨洋……”
“嗯？”我轻轻抬起头，温柔地看着她。
“你……爱我吗？”她转过头来，将目光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我……已经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了。况且在那不懂事的曾经，还给你带来过不开心，让你为我流泪，为我难过……你真的不在乎这些曾经了吗？”
这些，其实我都在乎。我很在乎她是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我很在乎她有没有给我带来过真正的幸福。让我流泪，让我伤心和难过的女孩，我是不可能拥她入怀的。
可是为什么……
我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繁星，许久才慢慢开口：“因为，你是我的初心。无论你之前发生过什么，无论你之前跟我发生过什么，从答应你表白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将你的过去统统忘却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起点，需要你去重新开始，需要我们一起为了未来而共同奋斗。岚岚，就不要再提过去了吧，好吗？”
“新的起点……新的起点也掩盖不住昨日的污点！如此卑微的爱，能给你带来真正的幸福吗？”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郑岚岚一把将我推开，嘴角原本微微向上翘起的那一丝弧度，也在那一刹那突然消失了。
“可以配跟我肖雨洋永远在一起的女孩，是从今以后的你，而不是那个从前的你！”
世界在那一刻突然凝固了下来。我和她四目对视着，出奇宁静的夜晚，使得我们彼此的心跳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渐渐地，我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直到我们彼此的心跳完全合在了一起。
“郑岚岚，我爱你。”
我慢慢贴近她的脸，然后决然而然地吻上了她柔嫩的双唇。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瞬，紧接着，她便轻轻地搂住了我的脖子，开始温柔地回吻我……
甜蜜的味道在我们彼此的口腔中不断地传递着。所有的思想在那一刻都凝固了，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氤氲在口腔中的这份甜蜜与温暖。
带着我们的甜蜜和爱，那盏红色的许愿灯腾空而起，向深邃的夜空慢慢地飞去。我将她搂入怀中，看着那盏许愿灯渐渐变成一颗红色的星星，直至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就让这美丽的夜空，去见证我与她之间的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吧。
黑夜褪去，培训的这段日子，终究还是开始了。
匆匆吃完早饭，我便和郑岚岚一起来到大教室占座。我和她的分工已经商量得很明确了，她专心记笔记，而我则负责将讲师打在投影幕上面的一张张幻灯片用手机照下来。
于是，我和她便占据了一个前排正中心的“绝佳地势”。
将这些幻灯片的照片照下来之后，就传到郑岚岚带来的笔记本里面，这样即便晚上在房间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打开照片来复习了。
第一天讲的东西都是关于法律法规和执行标准之类的东西。看到短短一个小时郑岚岚的笔记本上就已经记了七八页的知识点，我已经有种想撞墙的冲动了。
天啊，怎么会这么多？
“放心，这些即便你都记下来，考试的时候也只会考很少的一部分。我已经从讲师的语气里听出哪些是考点，哪些不是必考点了，你不用看我，只需要认真照幻灯片，别给我把照片拍模糊了就成。”
郑岚岚说完，又继续做起了她的笔记。
就这样，我一直举着我自己的手机，一直从早上八点举到了下午五点。当讲师宣布下课的时候，我只感觉自己的双臂都僵住了，无论怎么试图让它活动起来，也是毫无反应。
最后，还是郑岚岚硬生生地将我的胳膊掰直，才得以让我的胳膊恢复原状。
“如果不是你在的话啊，这小子给我搬点儿资料都喊累呢！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吴亚茜看着我们俩，咯咯地偷笑着。
我撅着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哼，你怎么知道我累不累呢？
相对我那不太友好的眼神，郑岚岚却显得自然许多：“其实他也挺累的……他那手机怎么也得三两重呢，让他这么着举一天，估计谁都会累个不行呢。哎怎么样，今天的课听得如何？”
“别提了，就我这脑子，估计又该过不了了！”吴亚茜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了。也是，这整整一天的课她就趴桌子上睡了半天，能听出效果来才怪呢，“哎对啦，现在天色还早，要不我带你们去怀柔县城去转转吧？顺便啊，犒劳一下你俩！”
只要一说到吃或者玩的话题，吴亚茜的两眼就跟充足了电一般，闪闪发亮。
“等等……不只是犒劳吧？说，是不是还有啥别的企图？”郑岚岚微微一笑，一眼就看穿了吴亚茜的小心思。
既然心思被看穿，那也没什么掩饰的必要了：“嘿嘿……岚岚，晚上就借我幻灯片看看呗？就这点企图啦，别的什么都没有了……真的！”
“就知道你要这个！那，好吧……”
郑岚岚无奈地摇摇头，对于这个全公司最鬼灵精的丫头，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坐上公交车，没过一会儿，眼前的世界就完成了从宁静到喧嚣的完美切换。
怀柔原本是个依山而建的僻壤小城，由于紧邻雁西湖度假村的原因，这里也渐渐繁华起来，成为了一个以旅游观光为主的京北新城。很多住惯了城市里高楼大厦的市里人就来到这里，呼吸呼吸这边的新鲜空气。
由于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小城的主街顿时比平常热闹了不少。很多在平原不经常看到的东西，都能够在这随街而设的摊贩找到。山核桃，山里红，松子儿，榛子……平常只有在大型的超市里才能见到，而且常常贵的要死的山货，这里却便宜得很。
这不，吴亚茜就没能忍住榛子这极具诱惑的价格，硬是买了整整三斤。
“我说，这么多的榛子，你得吃到什么时候啊？”看着一大袋子硬邦邦的坚果，我无奈地摇摇头。
吴亚茜微微一笑：“哼，别小看了我吃货吃这家伙的速度！这三斤榛子，还不够我这三四天打牙祭的呢！”
天啊，这“欠嘴乌鸦”是得有多能吃。
“你俩也抓点儿呗？挺好吃的！”
“这东西……怎么吃啊？又不能跟核桃一样放到门缝里夹开来吃，这圆滚滚又掰不开的东西……”郑岚岚随手拿了一个圆滚滚的榛子，但这只有一道很窄的缝隙的坚果却让她犯了难。
“笨死你！”吴亚茜不由分说，便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打开榛子的钥匙，“来，你把这钥匙插到榛子的缝隙里，然后扭开……得，这不就能打开了嘛！”
我叹了口气，吹了吹头顶的刘海儿：“喂喂，你自己有钥匙怎么不早说？真是的……”
说完，我便从吴亚茜那里拿出一个榛子，一把将她手中的钥匙抢过来，慢悠悠地撬开了一个榛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将榛果放进了嘴里。吴亚茜看到我那享受美味的样子，调皮地朝我做了个鬼脸。
而走在我身边的郑岚岚，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不知不觉，我们便走到了小城的正中心。吴亚茜拉着我们走进了一家烧烤店，她自己则兀自走向前台，为我们两个点餐。她告诉我们，这里的烤羊腿可是出了名的美味。
“你怎么对怀柔城里这么清楚啊？”这是我和郑岚岚都很是关心的问题。
吴亚茜这才告诉我们，原来这里就是她的出生地。十二岁之前，她一直在怀柔城生活，那时还常常缠着她的父母来这家店吃烤羊腿。这么多年过去，小城的很多地方都变了，但这家小店却依然如旧，就连招牌上那句全城知名的广告词也依然是那么经典：
“秘制烤羊腿，不吃准后悔！”
我们仨兴高采烈地聊起了吴亚茜的童年往事，吴亚茜小时候那傻傻萌萌的样子，也就成了我和郑岚岚爆笑的笑料。我和她此时都很好奇，这个吃烤羊腿长大的丫头，为什么现在却是一个不足九十斤的窈窕淑女。
虽然她如今依然是整个公司里的头号吃货。
“喂喂，那你吃了那么多年的烤羊腿，难道都没有转化成脂肪吗？看你现在这细胳膊细腿，谁信呀……”
“那你就只能怪我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呗！”
“哈哈哈……”我和郑岚岚会心地笑着，整整一天的疲惫也伴随着这笑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我们三个人还在爆笑的时候，香喷喷的烤全羊就已经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您们点的烤羊腿，请慢用。”
我微微抬起头，笑脸逢迎地面对着站在我身边的那位女服务员，却猛然愣住了。
这个面容，好熟悉啊。
是不是在我生命中突然消失的那个……她？
可能只是很相像而已吧。
但让我意外的是，那个女孩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面容，两眼忽闪忽闪的，像是在对我说一些什么。我抑制住自己那不安分的心跳，还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目光。她似乎立刻会意，留给了我一个淡淡的微笑，便转身走开了。
大概，我也跟她的记忆中某个许久未曾谋面的人很相像吧。
“哎肖雨洋，那个服务员你认得吗？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这天晚上在小城的旅馆，郑岚岚这样问我。
那时的我只是摇摇头，对她说可能只是那个女孩认错了而已，此后的一连几天我也一直用这个想法来安慰自己那颗很是不安分的心。可后来，最让我不安分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正在课堂上举着手机拍幻灯片的我以为是谁给我发错了信息，正准备删掉的时候，却又收到了一条这样的短信：
“看见你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呆子，一定要这样幸福下去……”
看完那条短信，我的泪水早已滑出了眼眶……
记得那天吃完烤羊腿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由于八点之后所有的公交车都停止了运营，我们只好在小城的一家旅馆找了两套房间，准备第二天早晨再回培训中心上课。
吴亚茜独占了一个房间，一倒在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起来。我和郑岚岚也终于见识到了这个“公司二号掌门人”的睡姿——原来，跟吃货和腐女根本没什么两样。
替她关好了房门，我和郑岚岚回到了我们俩选定的房间里。点开床边的台灯，倒上一杯淡淡的绿茶，我坐在床边，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脑海中，则是饭店的服务员，那副令我难以忘怀的模样。
她是谁？为什么和陆珊琪那般相像？而……她为什么也好像对我很是熟悉的样子？
难道……
不，不可能吧。这里又不是我大学时生活的那个省城，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在这里出现的。
可是，真的很相像啊。
这个时候，郑岚岚已经换好了睡衣。她坐在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嘿，你这个傻瓜，又苦思冥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咱刚才吃饭的那个女孩？”
“没……没有。”说谎已经成为我那一刹那的本能。
但毫无疑问，这个本能是根本没有作用的：“别装啦，我知道你在想她。哎肖雨洋，那个服务员你认得吗？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哎？好像我也有点印象，是不是就是那个跟咱们一起拍过电影的女孩？”
“嗯？”我连忙摇头，“不是吧……可能，只是她把我错认成她熟悉的人了吧。岚岚，你就别多想啦。”
“可是，你不也看了人家半天吗？”郑岚岚的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
女孩子的目光永远是最尖锐的。它能看穿你的心，看穿你的每一个心思。女孩子的心思永远是最复杂的，她们能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看穿你的心灵，然后让你根本无言反驳。
但，我也根本不敢确定她就是在我的生命中消失许久的那个陆珊琪呀。
思忖了半天，我才终于开口：
“她……很像一个曾经陪伴在我身边的人。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并且还跟她一起演过电影……”
郑岚岚低头想了想，微微抬起头道：“你说的不会是……”
“好啦！”我皱了皱眉头，嗔怪地说着，“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咱俩赶紧睡吧。明天早晨八点可还有课呢……就你那起床速度，如果现在不睡的话，咱们肯定会迟到的！”
说完，我便将手中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慢慢关上了床边的台灯。
郑岚岚撅着小嘴，很不情愿地钻进被窝。可是突然，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怎么啦？”
“今天晚上……抱着我睡，好吗？我……我害怕。”她怯生生地说。
我无奈地答应，将她温柔地拥进怀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郑岚岚此时此刻在害怕着什么。她只怕那个在我生活中消失了许久的那个人会突然回到我的身边，将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一把抢走。但，她终究是多虑了。
毕竟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有郑岚岚一个人。
夜晚如流星般飞快地划过，当我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七点多了。虽然我们三个人尽我们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培训中心，但我们依然没能摆脱迟到的命运。
好在没有落下很多的课程，之前讲过的那几张幻灯片，也被与我们同行的安经理一张不落地照了下来。
“下次出去玩早点回来，知道不？这两天讲的都是基础知识，不认真听的话呀，你们是要挂定了呢！”
百无聊赖地听完安经理的数落，我们才有些不太耐烦地点了点头，接着听起了课。
无聊的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知不觉，时间就漂移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由于是最后的一堂课，培训班里面的人都显得有些浮躁。讲师刚讲了十分钟不到，坐在后面的人就已经开始无聊得聊起天来了。坐在前面的我们只能耐着性子屏蔽掉后面人的说话声，尽量多听一点知识。
我明白，这次培训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刚刚开始工作的我还没有步入正轨，一旦出现了什么差错，想必对我今后的工作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我这样想着，一边举着自己的手机拍着幻灯片，一边认真地听着讲师的每一句话。万一他的哪句话能在明天的测试中用上的话，我的分数不就又能高一些了嘛。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我连忙退掉照相程序，却发现这是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来的信息。
“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垃圾短信，没准谁发错了呢。”
我小声嘀咕着，心想着千万不要让郑岚岚看到这条短信，正准备随手删掉，但让我无比意外的是，这个号码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而当我看到这条短信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都仿佛静止了。
“看见你幸福了，我也就幸福了。呆子，一定要这样幸福下去……”
呆子……
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称呼来叫我。这个人，就是已经在我的世界中消失了将近两年的……
陆珊琪。
“岚岚，亚茜，我有点事儿临时出去一下，亚茜，你用你的手机拍幻灯片吧，好吗？”
“干什么去啊这么着急？”郑岚岚和吴亚茜异口同声地问我。
“总之是很要紧的事情啦。”我丢下这句话，就不顾她们两个和安经理那死死地盯着我的目光，急忙跑出了会议厅。
我一定要找到她……
循着那天晚上的记忆，我来到了在怀柔城里的那家烧烤店。此时此刻，那个女孩正在小店的前台，准备和小店的经理告别。我发了疯一般冲到店里，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你……你这是要干嘛？”
“我已经知道你很幸福了。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坚持北漂下去的欲望了。呆子，忘了我吧，其实从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我在你心中只会是新欢，而不是那个可以永远的人……你，终究还是喜欢你的那个姐姐……”
我仔细端详着那张曾经很熟悉的脸，却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两年前的样子了。疲惫与劳苦已经在她的眼角刻上了细细的皱纹，那双手也再也没有了曾经的白净与细嫩，随处都能看见被洗衣粉和开水烧灼的痕迹……
“为什么……这两年，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我抑制住自己那如刀割般的心痛，轻声问着。
“我知道你生活在北京附近……我只想等待着你，等待着能看到你幸福……”陆珊琪说着，眼泪便从她的眼角慢慢滚落下来，“现在，我的愿望达到了……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吧。”
嗯。她的愿望……是达到了，我也不再需要她来给我带来幸福了。似乎她离开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吧。
但是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我却是那么心痛呢？
我微微地低着头，却忽然发觉她那只粗糙的小手在我的手中无声地滑落……
“——等等。”
我猛地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平静地说：“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其它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