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找“川哥”上网。

【干嘛？】 “川哥“神色略带慌张，你眼角轻轻斜瞥过她衣角下显露出的黄旧手机一角，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 【我要去网吧。】你强按抑下内心慌张，终于张口。 【去网吧干嘛？好学生不补习？】她眉头一挑，笑了。 【家里吵架逃出来没地方住，他们说网吧可以通宵，很便宜。】你没能想到自己“好学生”的人设竟真的众所周知到“川哥”也有所耳闻，终于心底一横，咬牙交了底。 【不去。】“川哥”转过身，重新专心盯着破手机，试图弄明白到底该怎么把空间音乐设置成本兮新歌。 【我有钱。】你咬牙，暗示着她可以收回扣。 “川哥”笑了:【要上网你非找我干嘛？】 【我知道网吧未成年进不去，他们都说你是学校最烂的“烂娃“，你肯定有办法。】 要说学校里谁最有本事，她的名头的确比你“好学生”的影响力大上许多。 闻言，“川哥”微怔，陷入沉默，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坏了事，手紧紧把衣角揪成一团。 【去网吧光有钱可没用，要身份证的，你带了？】 “川哥”重新侧过身，将自己脸庞深深藏进发帘，话语间带着些许幽幽。 你语塞，自己逃得急，根本来不及去偷爸爸身份证。 【那我没办法。】 “川哥”一伸懒腰，关掉手间荧屏闭眼假寐起来。 可恶啊。 那天，没地方去的你迫不得已回到家，屁股被“竹笋炒肉”打成几大瓣。 再次遇见川哥，是在巷头。 【又吵架了？】 望着你嘴角清淤，川哥眉头紧皱。 你默默点头，眼眶越来越红。 【又想去网吧？不想回家？】 “川哥”揉了揉眉心，叹气。 【我知道你不愿意带我，我找小明去。】 你咬牙，低头说着。 【你找他干嘛？我警告你离他们远点！】“川哥”闻言似乎真急了，语调拉高不少，扳过你身子，试图与你对视。 她力气真的很大，抓得你两肩生疼，你侧过头，不愿看她眼睛。 【他们知道黑网吧在哪，你知道吗？黑网吧可不用身份证，有钱就行。】 “川哥”微微一怔，手不禁松了半分。 这次自己终于胜她半子，你轻扬下巴，趁机用力挣脱开“川哥”双臂，仿佛一只得胜的大鹅，迈着轻快脚步迅速逃离小巷。 【诶！！你等等！】“川哥”右手在半空虚伸，终究没能将你拉回。 当晚再次与”川哥”相遇，你脸上伤口更添许多，崭新的上衣破了个大口，腰肉大露在空气中。 终于第一次见识到“烂娃”“烂”的一面的你望见“川哥”靠近，惊恐眼神忍不住更往墙角瑟缩几分。 【小明他们干的？】 “川哥”双手扎起后脑散发，脸色阴沉。 你喘着重气，颤抖着，点头，带着哭腔: 【...他们...听见我有钱...就...那是我存钱罐里所有的钱...呜呜...我要回家...我不玩了呜呜...】 【...走。】 “川哥”沉脸，硬提起你手，将你拖起身，向巷外走去。 小明数名男生在她手上硬是没讨上多少好，在“川哥”不要命的攻势下终于躺倒在地。 “川哥”确实从未告诉过你她打架真的很厉害。 就像她从未告诉过你: ——小明的父亲，是校长。 【走，上网。】 “川哥”呸着血沫，努力整理着头顶一根根短断发。 小明他们人不会打架，扯头发劲儿倒是不小。 【...我...我没钱...】 你低垂着头，说。 在你们找到小明之前，被抢走的钱早已被他们花了个干净。 【我有，爱来不来。】 “川哥”终于整理好头发，起身。 你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尾随在她身后向外走去。 那天的你是第一次见她指尖如此轻快的跃动。 她说，这是劲舞团，跟弹琴跳舞差不多。 她说，自从家里钢琴被爸爸卖了，她没事便会来到这里，一个人”跳舞”。 她说，游戏里她有个新”爸爸”，每月都会给她几十零花钱。 她说，以后想吃什么，找她，她请客。 你说，你想学电脑，但是父亲说这是网瘾，不让你学。 你说，以后你天天来陪她跳舞，好不好。 她笑了，说，傻逼。 后来，这是你第一次面对校长。 短寸发，国字脸，怒眉横嘴，不怒自威。 一边，是小明带着一脸淤青，哭号求爸爸为他做主。 一边，是你父亲满颜惊慌，手指着“川哥”鼻尖，说，都是这个“烂娃”，你也是被害者。 校长沉吟，一言不发。 他需要儿子。 学校需要一个好学生。 但他们都不需要这个仅有一个赌狗父亲，靠贫困补助入学的“川哥”。 【明天，找生管部办退学手续。】 闻言，“川哥”浑身一震，眼眶迅速泛红。 校长合上茶碗，啐着茶沫，终于走离众人视野。 “川哥”，笑了。 笑得特别大声，四周学生见状纷纷躲离。 【你就是他爸爸？】 “川哥”喘着粗气，看着你父亲，问。 【同学，你想怎么样？】父亲迟疑着，点了点头。 【这次只是教训，看好你穷鬼儿子，让他好好学踏马的编程少踏马出来到处晃悠，钱也不带，劳资在外面见一次打他一次。】 “川哥”往地面啐口唾沫，转身离去。 校门，是抱着你后悔痛哭的母亲与长叹是自己做的不好怎么让你变成了这样的父亲。 校园围栏阴处一道细细身影笑了，转身远去。 水泥地面留下一滴晶莹。 你手中紧攥的，是一张纸条。 【好好上课，以后做出来游戏，记得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