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怪客》（9.2）

这就是她的全部回复。该死的我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竟让她认为我在“胡思乱想”、有“丰富的感情”呢？虽然当时我很激动，字打得飞快，但说出的话应该是得体的。我往前翻，开始仔细检查聊天记录。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说的是对X城的一些简单印象，还有我去爬山的事；对“野人”和舅舅的描述也无夸大之处。但是，说到自己在X城的漫游时，我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双手举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无聊的时候我会在外面走走 玩手机真的很没意思 舅舅也不理我 我经常饿肚子 主要是有点懒得做饭 一直在餐馆吃钱也不够 方便面已经吃得想吐 散步的时候会想些东西 回忆以前的事情 有时候也会想起你 我们半年没说过话啦 我们不约而同地做了这件事 这真有意思 我饿着肚皮到处走 无所事事像个小流氓 不过这也挺有意思 我会想你在干嘛 比如我在外面走着的时候 夜深人静 一个人走在街道上 我会想你在不在家 你爸妈离婚后家里是什么样的 你的心情如何等等……”这是我在神经炽热的时候写下的东西，完全是下意识的，毫不顾及后果，事后也全忘了。她的那些评价倒也不算栽赃……话说回来，这些话难道有什么确切的含义吗？这些东拉西扯说明不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她说得很对，我忽略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或者说无意中跳过了一个关键环节——我们还是朋友吗？只有朋友之间才会这么毫无保留地倾诉，也只有朋友（或更好的关系）才值得一个人在孤独时牵肠挂肚。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知羞，或者说过于自大了。

已经三点过了。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直品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有时候别人的话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但人们总喜欢在里面琢磨出一些东西来，要么聊以自慰，要么自我折磨。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别人说过的话我总是忘不了，它们常常从脑海里自动冒出来，非常烦人（你可别以为我在声音方面有什么天赋——我五音不全，完全不敢在人前唱歌）；有意思的是，有些东西我又完全记不住，比如说小说或电影，基本上看了就忘。怎么说呢，有时候缺点也可以变成优点：如果把故事情节比作存货，那我就是一家周转速度特别快的公司——同一部电影我一年里可以看三四次，而且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主要就是记性差的功劳……话说回来，关于Y的那些话，我到底品出了什么东西来呢？第一，我认为她绝对不讨厌我，而且还有一点看重我，证据就是“从下午到现在，这件事一直占据着我。”这句话（想到独自占有了她那么多时间，我不禁有些飘飘然）；第二，她比我想象中更正派（或者说更老派）。她完全可以跟我嘻嘻哈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借此消磨无聊的时间，但她没有，而是把我们当作平等独立的个体，严肃地思考了我们的关系；第三，我怀疑……只是怀疑，她希望我正式提出和她恢复友谊的请求——但这让我很别扭。我越想越心烦，干脆起床，到客厅倒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