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日志（八）《月下的明灯》
（修改中！）
人物视角——西瓦萨
“参天塔，学城里最高大、最悠久的建筑。通体雪白，既是塔楼又是灯塔，塔顶日夜不息地燃烧着熊熊烈火，为迷雾之中的过客指明方向。”——“马腿”查罗斯博士著的《奇迹》书中所记载的，我透过窗户眼见的场景正与这记载的丝毫无误。
我穿着朴素的白袍，顺着石阶逐步登向顶层，学城的典藏就位于顶层的图书馆，期待着再次翻开软皮革的封皮，感受年代略久的纸质。
我每走一步便感觉耳根直痛，原因出自耳垂处坠着一枚水珠状的金饰，我那对我不问不顾的父亲在送我前往学城时所留下的纪念物，此外就只是一袋的金币和那把金藤木制的弓。
我在轻揉耳根缓解疼痛时，一个戴着多个白银链环的学徒靠近了我，他是安布诺斯博士的得意门生——莱尼诺。
他常是一副苦行僧的面容，将黑发拢起，用草绳绑在脑后，一身的墨香气息，眼眸是黯淡的银灰色。
“请问…？”他眼角余光瞥到我的金耳坠，我连忙用手遮挡，“你有见过一个披兜帽的人吗？”
“嗯？”我放下戒备，向他摇摇头,“不，没有。”
莱尼诺失望地叹口气，转身便打算前去询问另一人。
我感到古怪，拦住他询问道：“等等，你问我这个问题…为什么？”
“这个嘛……”他开始娓娓道来，“安布诺斯博士在授课时发现他的药材少了几味，龙葵、毒蕈粉…之类的，据人称是有个戴兜帽掩面的人去过他的药房，我这才来询问的。”
我
顶层的风气清静得像是无人之地，空气中满满的都是书香气息，我位于这群饱学之士之间显得格格不入，我默默坐在楼道口边的长木凳上，身体贴近石墙感到一丝冰凉。
“瑞安博士人呢？不是说好一起看书吗？他总不能爽约了吧。”我不安分地抖着腿，害怕宣告午夜来临的钟声敲响，到那时图书馆就会关闭，我为此的赴约也就白费心思了。
“喂，西瓦萨。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一声熟悉的问话打破了宁静，“科洛？你不是说要在寝室睡觉吗？你为什么来了？”
“睡不着觉啊，牛奶、安眠酒也没用。还有，你不是来借书看吗？”科洛俯下身问道，“我……太浮夸的装饰，如果被加文博士看到的话，肯定会被计处分的。”我捏起与耳垂衔接的金线，展示出耳坠。
“没事的呀，早在瑞安博士刚来，很多博士就向塞勒斯博士提交了相应的制度改动，塞勒斯博士早就同意了学徒佩戴饰品，不信你看我的银手链。”科洛撸开袖子，一串白亮闪光的银链正佩戴在他的手腕处。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困惑道，好歹我也来了学城有一年半的时间，为什么科洛总能知道这么多情报，莫非塞勒斯博士还能第一时间亲口告诉他吗？
“嘿，书我借来了。走吧，我们先到书桌等瑞安博士来。”一股草药的香味扑鼻而来，是拎了一摞书走来，“瑞安博士？他今晚不是要去枢机会进行讲座吗？”科洛挑眉疑惑道。
“可是他和我约好了在今晚一起看书的。”我从椅上坐起身，接过彦治递来的书籍。
“没事，上级紧急通知我们也无法干预，我们也可以一起和你看书的。”科洛和彦治柔柔抚我的肩膀安慰道，有着这两个朋友可真暖心。
我们找了个空位坐下，书页翻动的响声沁人心脾，垂下的耳坠遮住了我的一部分视线，但并不妨碍我的阅览。
彦治正翻看着夷地特有的古书，上面记述了上千百种植株的医疗用途，可上面的文字我看不懂，则身为夷地人，彦治自然看得如鱼得水。
科洛正看着关于渡鸦学的书籍，书上详细写出了渡鸦的习性、住食和种类，科洛想要研读从陶罗博士手里获得黑铁链环，但鉴于他年纪过大，已经无法教授任何知识。有一次我在图书馆门口看到他掩面哭泣，哭得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询问后得知他是找不到回卧房的路了。
“西撒，你在看什么书？”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去，是个穿着灰黑长袍的老人。
“塞勒斯博士…您不是有事要处理吗？”西撒是塞勒斯博士专指我的小名，有时科洛犯贱叫我小名，他眼角便多了一个青紫的瘀伤。
“总管当然也是有空的，我又不是像大学士一样有众多繁杂琐事要解决。”塞勒斯博士向来语气温和、幽默，我们几个丝毫不畏惧他，但加文博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师父，书里的这个狮蝎毒刺是何物？”《赤焰灼沙》这本书里有些许专有名词，因此我常向塞勒斯博士和安布诺斯博士询查这些词的意思。
“狮蝎毒刺是一味毒药，由我课上说的人面蝎尾兽的蛰针提炼而来，而金色外壳的人面蝎尾兽具有更强烈的毒素，用其蛰针提炼出的毒就被称为狮蝎毒刺。”塞勒斯博士手指着书上的词详尽地解释着，他手指上的斑驳是岁月的痕迹，臂上的赘肉是老朽的迹象。
“嗯，明白了师父。”话音未落，从教堂方向便传来了阵阵钟鸣，午夜降临了。
“盖伊这敲钟人肯定是搞错时间了，距离午夜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塞勒斯博士起身咒怨道，“搞错时间了？师父，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感到惊讶，难不成博士还能预言？
“看星象啊，傻孩子。午夜来临时，夜影山猫座只会出现三个星点的。”总管摸了摸我的头，便领着我们几个前往观天台，其实和阳台没什么区别的，只不过多摆了几个天文透镜罢了。
“实践远比书面知识重要，我来教你们怎么依据星象看时间。”塞勒斯博士拿来一个立地透镜，调试着上面的装置，随后将一只眼紧闭，另一只对准镜口向夜空望去。
“看，明灯座是由四颗星构成的三角，还有一颗星是明灯中心的火苗。”塞勒斯博士让出位置，伸肘示意我上前观星。
我缓步走上前，忐忑地回想博士的调试动作，便也左旋右拧了一下装置。“嗨，孩子。装置我早就调试好了，我就只是想让你看向明灯座而已。”塞勒斯博士叹声道，掴开我的手，重新调试好装置。
“哇哦，我看到了！就在首府顶上耶，那这有什么寓意吗，师父？”我看清了星路，明灯座正位于夜临堡顶端星星闪烁，被天父刻画上伤痕的月亮似乎浮现出一道身影，是一位年龄与博士相仿的老者，她面露和蔼，弓着脊背，手里提着那一盏明灯，为迷茫中的行人护航。
“它现身的寓意……有很多种解释：航船登陆啦、交获新友啦，甚至连老者离去的说法都有。”塞勒斯博士感慨道，他在各个领域都有一定成就，但在天文学方面却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晚间的寒风簌簌，道路周围的门户紧闭着，听说他们是惧怕所谓的影缚士行刺，但他们显然不知道——影子是无孔不入的。
我怀念我刚来学城的时候，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战乱，不会对此有所顾虑，那时的陶罗博士还不像现在这般痴呆、苍老……
我在鹅卵石路上行走，道路旁的低矮房屋发散出异味，隐约嗅到粪臭、尿骚和腐木味，我并未掩住口鼻，而是默默勿视掉那些气味。
我抬头眺望向远方的明灯座，它真的会为我护航吗？当年父亲送我来到学城，给了我一袋金币和金藤木长弓，便匆匆乘船赶往玉海了。
自我到了学城，一直衣食拮据，只会在誉笔酒樽饮酒时才会花上半枚金币。我手上的金币上面印着的可不是什么骷髅头，而是一个舞弄风姿的裸女。因为这是仲夏群岛的特有货币，在那里，人们普遍认为床笫技艺是一项重要的技能，娼妓被视为圣职。（但我可不这么想）
我迷茫地游步于道路间，我不打算回寝室休息，毕竟正如塞勒斯博士说的“实践远比书面知识重要。”我想重温一下早已生疏的弓术，但没有合适的目标可以用来当靶射。平时都是科洛站在远处抛苹果，然后我再一箭射中它，基本上都是百发百中。
“哼？那是什么东西？！”我转瞬间到了城堡附近，这里是甜品街，会有人卖一些蛋糕、面包之类的甜品，地上的残渣碎屑会吸引来一些鸽子，为此这条街会安排很多清洁工扫清道路。但近期为调查女巫遇害案，这些清洁工要去首府录口供，所以这些不怕死的鸽子又回来啄食面包屑了。
我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黑影在一座城堡顶上啃食着什么，本以为是只饥肠辘辘的黑猫抓来了一只鸽子来吃，但我利用透镜细看——它根本就不是猫，那也不是鸽子……
一团黯淡的糟粕正咀嚼着某个生物，它发出生锈铜铃般的鸣叫，那是一只乌黑的渡鸦……
“我靠，那可是陶罗博士养的渡鸦！”我握住拳头，立刻取出长弓和羽箭，将箭杆搭上弓弦，瞄着那天杀的怪物弹射出去。
那怪物顿时没了动静，流出的黑血沿着屋檐斜流而下，一滴、两滴……淤血滴落在我的额上。
“刚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边啐骂边思索着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午夜已至！过客们，堤防你周边的暗处！”真正的午夜钟鸣振聋发聩，我不禁堵上耳朵，直到钟鸣结束，我才恍惚地察觉到自身的处境。
“完了……全都完了……”我提起弓箭不顾一切向着学城的方向狂奔，“快！我得赶快回去！这城内可不得久留！”
塞勒斯博士曾描述过影缚士的悚怖，他们如影随形、遮头掩面，懂得用影子杀人……
夜晚便是他们的舞台，午夜便是他们现身之时。“得找个地方躲躲！**该死的！店铺都关门打烊了！我可以去哪——哦对了，教堂！”
我翻过小巷，越过石栏，奔跑时撞上了一名修女，“孩子，都这么晚了，你不该出来的。”这名修女神情严肃，眉头紧锁，身穿一件包浆的长裙，“姆姆，求求您带我去教堂过一夜吧，我是学城那边的一名学徒，不信您看我的项链。”我折了一下衣领拉出挂着链环的皮筋，金银链环顺着皮筋滑下，发出了幽幽的蓝光，这表明那怪物正在我们附近……
“崇敬的神明啊，请您化为战士现身护佑吾等！亦或是化为天父射出光芒点亮群星！”那名修女拿出腰间的银铃挥舞着，尽管她的这番祷告显然不可信，但我也只好寄托于她的信仰。
银铃的清脆响声、暗处怪物的咆哮、无助的呜咽声充斥着这条街道，那怪物探出脑袋，伸出黑而锋利的爪，径直向我们袭来。
我紧闭着眼，跪倒在地上，向着明灯座的方向双手合拢祈祷着……“我平时信的不多，但还请您大发慈悲驱退邪祟吧，我的主神！”我心中默念道三遍。
“玛德，给老娘去死！”那修女突然掏出一把散射弩，对准那怪物射出箭矢，那怪物见势不妙便化为黑影藏匿于阴影中。
“唉？咦！”我面对着的修女拉开架势，根据怪物的血迹一箭射穿了那怪物的胸膛，“别紧张，孩子。我是这附近的弩兵，只是为了吸引怪物的注意才伪装成修女的。”修女将我从泥泞的路上拉起身，解释道。
“你刚说——你是学城的对吗？来，我送你回去吧！”她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透露着善意。“可是……已经有一只怪物被杀，其它怪物肯定会在路上报复我们的，指不定那影缚士也会亲手为它复仇的，还是待在教堂为妙。”我慌忙编出一套说辞，实际是为免除加文博士对我晚归的责罚。
“果然学城的人想得更周到，那我就先送你到盖伊修士那吧。”她收起弩箭，护送我到了一间有琉璃窗的教堂，“盖伊，这个名字塞勒斯博士也有提及过。”当我的手指触及教堂的石墙，却没了那般凉意。
“盖伊神父，您这还能收留一个人吗？”紫眸女人冲着通向钟楼的阶梯喊话道，经过了一阵木阶的踩踏声，一名提着油灯的修士下了楼梯，他身材粗胖，眼神精明、厚实的下巴上留着灰色络腮胡。
“当然可以，星神欢迎任何人。”他摆动着肥大的手指，用他那指缝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哦，我在酒馆里见过你，孩子。”手里的油灯放在了长椅上，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胸前的五星徽章，“喝酒可不是件好事啊，孩子。”
“我就只在这里借宿一晚，神父。明天我就回去学城……”神父点了点头，拂去长椅上的灰尘，让我坐下。
“先睡吧，孩子。睡吧。”随即神父起身，将讲台上的桌布揉成一团，拿给我当做枕头。
“那就拜托您了，我先出去巡逻了。”那名修女踏着快步出了门，“那名修女经常不分昼夜地在教堂附近徘徊，你认识她吗？”
“不，不，我也是刚见过她。”
“那就先睡吧，孩子，我得接着守夜去了。”神父用右手比出握拳姿势，分别在额上、双肩、胯部和胸膛划了一个五芒星，随后便提起油灯在教堂周围巡察。
我躺在长椅上，尽管有着东西用来靠，但还是将手搭在脑后。这教堂可真大，可惜学城不信教，进而没有朝拜的地方。缀星城……这座城的名字不知道比学城高出多少档次。我当初就该来这，和做学士一样要摒弃原有身份才能成为修士，歌颂神明总比背记知识要好。
教堂里显得庄重、典雅，纵横排列的长椅和学城的图书一样有序，教堂里的五神像和学城的四名伟大先辈的石像一般神圣。
五神是指代表战事的战士、代表秩序的天父、代表慈悲的圣母、代表畜牧的农夫，以及代表归宿的过客（有时被称为牧师）
而那四名先辈分别是来自沙地北部的南希科萨女皇、来自残月海湾的希帕斯博士、来自灰水湾的诗人贝伦，和来自古城夷都的紫晶女皇霞青。
但听科洛说塞勒斯博士正联系学城石匠制造一尊新石像，据说是个散发女人的石像。
今夜的空气中有着一丝凉意，寒风刮擦着五彩琉璃，霜凌摧残着简约的木门，教堂上方的铜钟发出哀鸣，似乎在向着神明诉苦……我不觉中眯上眼睛深沉地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