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引•上

临引长在村落东头的树林里，从他有意识起，身旁就竖着一块儿石板，上面写着“槐安”。 那时候，他高大的身形引人驻足，深扎的根系紧抓大地。 不知从何时起，村民们偶尔会带着东西跪到他面前，念叨着“神明保佑”。 “神明？” “什么是神？” 他不清楚。 但他是妖，树妖。 妖总不会是神的。 可没人听得懂槐树的话，他们只知道起风了。 又过了几十年，大旱。 人们发现只有临引安然无恙。 那一年，来的人更多了。 他们口中念诵着意义不明的词句，带着仅存的食物做供奉，祈求神恩降临。 临引说我是妖。 风吹树叶，飘来槐米的味道，这被认为是神的回应。 人们逐渐疯狂。 过了几天，临引第一次尝到血。 脚边的土地湿润粘腻，散发着吸引他的甜味……超过初生的蓓蕾。 住在他身边的蝼蚁献宝般把甜味搬进树干…… 人们再次祈求神明——面对临引。 也许是鲜血的味道太特别，或者是他的修炼更进一步。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梦中听到了临引。 他说—— “你想要什么……？” 他本以为会收到一致的答案，比如让这干旱消失。 可得到的愿望五花八门。 有人说，神啊，让我见见她。 【她不是已经死了？】 但临引还是给了他一个影子。 激动到无以复加的他高呼出声，梦语惊醒身边熟睡的孩子。 他说，神啊。 刚说了两个字便热泪盈眶。 神啊，这不是梦吧？只要让我再见到她，我愿献上一切。 临引想，一个小小的影子，值不上一个生命的全部。 所以他只是拿走了一个梦，让他在清晨睁眼时看到思念的人。 …… 还有人说，我想要钱。 临引问，那用什么来换？ 他说，你想要什么全拿走，我就剩自己了。 临引想，金钱可以交换一个生命吗，那一年的生命能换多少钱？ 他不知道，所以他像之前一样拿走一个梦，在他枕边放下几枚铜钱。 一个梦应该值这些吧？ 临引想。 …… 神啊，我只希望您保佑这次旅途顺利，我将前往找寻传说中的仙境。 临引没去过仙境，他只是一棵树，他到过最远的地方是风把树叶吹落水里，还有住在他身边的蝼蚁觅食的树林深处。 于是他挑出一片漂亮的叶子，说这就是神的祝福。 但需要在旅途的终点把它放下。 临引等待着这片叶子到达传说中的仙境，那样他的化身就可以前往原本到不了的远方。 …… 终于，村里的长者含泪向他跪拜。 神明啊，让干旱离开村子吧。 你用什么来换呢？ 临引觉得一个梦无论如何也没法…… 用我这已经腐朽的生命。 临引想，腐朽的生命也是生命，生命的价值足以换取这个愿望实现。 所以他带走真诚的生命，保下这片土地。 此后，越来越多的人向着槐安而来，有的一片赤诚，有的心怀不轨。 但只有诚心者能听到临引。 后来，临引才知道，是字纹。 他们身上闪烁着的光点，就是通往槐安的路牌，离开时献出的梦，也是由字纹组成。 日升日落，寒来暑往。 不知过了多少春秋，临引的故事向外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