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消失

 

一切好像突然都变得糟糕透顶了。

 

“哎，傻越，你别哭啊”

 

龙猫看到我盯着手表哭下来，有些慌张地拍着我的背：“好啦好啦，只是一块手表，让你哥哥给你再买一块新的嘛……李笑阳他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摔东西啊。而且你明明是为了他才——”

 

“他没错，是我有错。”我拒绝了龙猫的安慰。“我不该不相信他的。”

 

已经不可能有比现在还要更糟糕的事情了吧。

 

那天从体育场回家的路上，我感觉好像不管是我的身子还是脑袋，都变得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的沉重。脑袋里好像只要稍微想一点事情就要断片，我好像也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还能怎么办，还应该做些什么了。

 

回到小哥哥家的时候，李笑阳已经一个人蜷缩在了床上。他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也不吃晚饭，也不起来上厕所。一直到半夜，我也找不到一点跟他说话的机会。

 

“李笑阳……真的对不起。”

 

睡觉之前，我爬到床边，对着蒙在被子里的他小声说了一句。“我其实……我一直想要相信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在他身边躺下之后，我又发呆了很久才睡着，脑子里重复上演着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心里止不住地疑惑，想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才能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号码牌，也许就不用让舒奇帮忙去取号码牌了。如果当时是我自己回去取号码牌，也许就会记得把书包拉好。如果我记得多交代王舒奇一句要把书包的拉链拉好，也许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如果我没有总是把包交给李笑阳保管，可能方垚也不会把那个包错认为是李笑阳的，也就不会偷偷过来拿走什么东西了。

 

明明一直都那么小心了，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可最重要的恐怕是

 

如果我之前就直接告诉李笑阳的话，会不会，事情就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

 

而我直到现在也还没来得及告诉李笑阳，关于他妈妈那些事的真相。

 

睡觉之前，我给李笑阳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然后把摔坏的手表压在了上面。

 

我想了很久才想清楚我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对不起，李笑阳，但是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我一直，一直都是想要相信你的。我承认我可能没有百分百地相信过你，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做特别冲动的事。我真的有在努力让自己去相信你，所以我才想去搞清楚那些事情。真的对不起。”

 

虽然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我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丝幻想说，也许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等到他一开始的气消了，在看到这张字条之后，也许他会愿意再听听我想对他解释的那些话。

 

只是我没有想到

 

事情真的还可以变得比之前还更糟糕。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李笑阳的被子被推翻在一边，而他的人，连着桌上的手表和纸条，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开始，我甚至以为李笑阳拿走了手表，就代表他相信了我在字条上写的那句话。

 

有那么会儿，我甚至以为事情真的出现了转机，还高兴了那么一下。

 

然后直到我之后打开了手机，看到他给我在微信上的留言，我才意识到，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更加不对劲起来了。

 

“对不起，傻子越。昨天我确实太冲动了。”

 

“但是我真的……你还记得你最喜欢的那句话，你常常给我说的，也是卢老师之前给我们说的，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你肯定记得吧——我以前其实觉得，这有什么呢，有谁会没做过坏事呢，一点小事算不得什么。以前我根本不相信这句话好吧。但是我好像，现在我好像终于有点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我以前因为脾气差而犯下的每一个错，每一次因为我自己生气做出来的那些事，哪怕是再小的一件事，好像都会变成别人对我的……他们就会觉得我是容易生气的，我会因为生气做出很冲动的事情来。然后到了后来，如果我想改变他们的想法，就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困难。我就算长着十张嘴，又有什么用？在灰鸽说我不应该一个人去调查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说不出能够让他相信的话。有的时候，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自己说的话啊。”

 

“然后我才知道，老师说的好像是真的啊。原来真的是真的。不能因为一件坏事很小，就随随便便地由着自己去做它。”

 

“可是我好像已经陷得很深了，没有办法回头了——根本没有人相信我。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是我还是很难受，因为你们不相信我。我该怎么办呢。灰鸽不相信我，莫禹航不相信我。在遇上你之后，你第一次很直接地对我说，我想帮你，明明你很讨厌我，可是你还是对我说，你想帮我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相信我的。我本来也以为你一定会相信我的，明明，你在那么多地方都和我一样过，我以为你一定知道的，没有人相信自己，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个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的那种感觉……我真的以为你知道的”

 

“所以我昨天真的很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我的胸膛里喷出来了，我越是想要证明自己，我就越没有办法证明自己，那我该怎么办呢？”

 

“干脆，你永远也不要相信我好了”

 

“摔手表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干脆你们谁都别再相信我得了”

 

“可是到最后，我还是难受。我最后还是知道那只是气话，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所以我也想向你说一句对不起，手表我也会先继续戴着。但我不会坐以待毙，等着你努力来相信我。我还是要想办法证明，证明我值得让你相信。”

 

“我今天就去见我妈妈，可能等我见到她之后，我就能向你证明我自己的话了。”

 

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感觉有一瞬间，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快要凝固住了。

 

去见他妈妈？那是什么意思？他的妈妈不是已经……

 

有一瞬间，我脑袋里几乎冒出了一件原本我认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虽然，就在这之后，我便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冷静，冷静。

 

不可能的，李笑阳绝对不可能会自杀的——而且他才刚刚说完自己要证明自己是值得被相信的，怎么可能接着就又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冷静下来之后，我就给我自己的电话手表打了一个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李笑阳并没有接起来。

 

——李笑阳，你说你去见你的妈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管是电话手表还是李笑阳的手机，我都打了好几个过去，但无论是哪一个，李笑阳都一次也没有接。最后，我才有些焦急地在微信上发了信息给他。

 

这次，李笑阳终于回复我了。

 

不过，他并没有发什么文字信息给我，而是发了几张短信的截图来。

 

我点开来看了几条，越往下看，越觉得大事不好。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李大帅，你说有道理没有？”

 

第一条短信，是昨天下午从一个陌生的号码那里发过来的，一开始，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谁发的，虽然，我好像也该早就猜到了。

 

——你谁啊？有病？

 

“我啊，不就是你方大官人吗？早上不还叫的可亲热？”

 

——滚。

 

“哎，我还就偏不滚。我可是围观了你下午和你家小媳妇吵架的场面，可真精彩。我还真以为你会撕了他的那个本子呢。”

 

“不过，摔手表那一下真的很绝。真他mua的绝了。”

 

——我让你滚听到没有！老子现在没心情管你的事！

 

“真的？那如果是你自己的事，你有空管没空管啊？”

 

——你啥意思？

 

“如果我现在把你妈妈住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码告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