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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学琴路

2022-11-13 19:38 作者:彩耻厌战  | 我要投稿

我对传统音乐的认识是从学古琴开始的。在没学琴之前,我以为我们中国传统的音乐,除了使用五声调之外,和现在的音乐是一样的。这可能是因为我起初听到的音乐,都是现当代作曲家用西洋乐的模板,写出的带有中国特征的音乐,有很大一部分是符合外国人的刻板印象的歌曲。比如茉莉花,在很多的欧美国家做的电子游戏里,凡是有中国风格的人物或者阵营,都一定会配这首曲子。(比如文明六里的秦始皇)大概外国人对中国音乐的刻板印象就是中国音乐一定是五声调,一定是四平八稳的,而这也是我年幼时对我国传统音乐的印象。所以那时候我并不喜欢听我们自己的乐曲。

在那样一个文化荒漠的年代里,我的耳边除了情情爱爱就是dj舞曲了。真正让我称得上印象深刻的乐曲,也只有玩游戏时总是播放的同一段旋律。

我的父母也不算是懂音乐的人。我爸爸喜欢听腾格尔唱的草原歌曲,妈妈喜欢听现代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情歌。直到现在,我每次一上他们俩的车,耳边都得萦绕着这种刺耳的歌曲。这个感觉就像每天都被硬塞西式快餐进肚子里,不喜欢,还没营养。

但是就这两个不懂音乐的人,给了我学琴的机会,也是音乐启蒙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知道古琴这门乐器的,大概是偶然碰见了文化馆里教学的老师,听老师掰扯了几句就想把我送去了。与一般人对古琴直击心灵的声音的描述不同,当我第一次听见古琴的音色——老师弹给我听时,我并没感到有多么震撼,只觉得她比一般的乐器音量小一些,而且,我挺喜欢的,说不上为什么喜欢。

“琴弦的震动旋律是和心脏跳动一致的”“琴者,禁也”这是我的第一节琴课,老师给我灌输的一类东西。老师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女性,有一股书卷气,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也很符合我对教授这种来自博物馆里的神秘乐器的人的刻板印象。现在想想,我有些厌烦这样的人,只是由于这种人会让我等凡夫俗子觉得不可亲近,仅此而已。

在之后的教学中,我越来越被古琴的纯粹音色迷住,尤其是在从头到尾演奏一首曲子时,我可以抛弃一切只用耳朵感受这种特别的音色。我知道了在古代的乐曲也不只有五声,古代也不只有一种调式,而是有“正调、蕤斌、清商、慢角”等等。把一首曲子从刚开始弹到彻底练会的过程,也会让我感觉到无比的成就感,这就像我拼了一个月的战舰模型,终于把最后一块零件放上的感觉。

但是古琴从来不是一件纯粹的乐器。她被典故层层包裹,有些甚至是牵强附会的。古代古琴曲的作曲家从不肯留下自己真实的姓名,只因为“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这一传统。经过几代琴师的考证,有大量的曲子是明朝以后才诞生的,但是却被硬写上某个上古先贤的名字。

有一次,我对老师说想弹奏现代曲目的想法,没想到老师却说“你连三千首古曲都没练好,谈什么现代的呢?”紧接着又引经据典的教训了我们一通。(当时还有个比我小的女孩在学。)回去的路上,我不禁思考,难道古琴真的只能抱着古曲不放吗?我想,音乐本身是一门艺术,如果艺术拘泥于某一个时代或者是某一种标准,那它就一定会走向衰亡。古琴艺术的活的传承,是离不开现当代琴人的探索的。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对我老师的说教感到厌烦,并且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有了学琴的学生,我一定不会过多地束缚他们,而是让他们在音乐中放纵自己。

杨岚的《琴人》写道:“历代的琴师都很重视自己的合法性——即是否合乎“古人”的标准。这是把艺术问题变成了道德问题。而古琴的衰微就是把艺术问题变成道德问题造成的。”但是如果从庄子,从嵇康,阮籍对琴的论述出发,我们会发现,其实自由本身就是合法的。音乐的首要功能,不是传达某一种特定的价值取向——这方面,文字做的更好——而是调动人的感情变化。

当我在原来的老师那里上完最后一节琴课时,我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教室。我真想把那位老师的说教都抛在脑后,只想自顾自的弹琴。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上了高中,我搬到了别处住,那里实在是太远了。所幸,我又遇上了另一位老师。

与前一位老师相比,她颇有些滑稽和幽默,眼睛里闪烁着孩童般的光芒。我在这位老师这里学完了《潇湘水云》,便开始了自学。

这位老师并不会以说教的口吻对学生灌输什么,而是用平等的姿态,与我们探讨问题。正因如此,我才愿意把我的想法告诉她。她觉得我很有主见。后来我要考级的事,她也很支持我。

在学校,我幸运地收获了两个学生。他们都是我的同学,我们每周一次在社团室教学。后来,我把我的两个学生介绍给了我的老师,因为我感到以我现在的水平,还教不了人。

除了指法,节奏等硬性标准以外,我从来不会要求别人以什么样的道德标准弹琴。这是因为我自身的经历,让我知道了讲得太多会引人反感。而我不想成为那种板起个脸教育别人的人。就连我的学生问起我某一首曲子的典故时,我也以叙事的态度讲述,绝不掺杂什么道德标准与要求。

关于钢弦、50年代后的原创曲(如 三峡船歌,风雪筑路等)、移植曲等问题,我不想再过多讨论。这些问题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原教旨主义者和激进派的战场。我只想说,我用过一段时间丝弦之后又用了钢丝尼龙弦,我希望我能完整地弹下来《风雪筑路》,平时我也会自己移植曲目。

希望古琴艺术像沐浴春风的竹笋一样充满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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