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降落.番外

最后一个番外,去年夏天写的故事,就在这个夏天结束。
修明视角,不确定人设是不是崩了
修明的故事可以去看烟波 已经囤了好些没有贴上来
但他和谢嫣然的故事 到此结束啦
执蘅执书 修明的新侍卫
世间很多事本来就没有因果
就算是多年过去 层层叠叠的回忆 谁又知道是忘记 还是暂时的记不起呢
【问无因】
执蘅将黄道国的书信递过来时,我犹豫了几分,在想应不应该打开,还是直接打回去就好,执书一旁温温的将信鸽上的条子展了开来,上面只写三字:谢思樾。
是故人。
思樾递了快信来不周山,与其说是信,还不如说是个喜篮,上面盖了红艳艳的绸布,掀开一角闻到了喜饼的姜梅香气,又压了两个红蛋,在细瞧,就着封喜贴。
思樾有了孩儿,是位小公子,很多很多年前,思樾与我,感情也是很好的,如今自然也是,有回喝酒时,年少的思樾,微醺打趣儿道:“我若成了家,有了孩儿,明公子可要给我的公子起名儿才好啊,忘了可不饶你。”
那时喝的什么酒,我已经忘了,差点也要忘了曾经应过他的事,思樾信上并未多说什么,只讲若得空,可来谢府喝杯满月酒,若事情繁忙,小儿的名字,还是劳烦费心。
我瞧着这信,着实愣了许久,我已很久没有回去了,没有回去看过我舅父,也没有回去云梦居,也没有在想过黄道国的故人。
我没有在想过的人和事,他或者他或者她,会否都替我记得,这些年尘封的往事,早就不能缚住我了,思樾成婚的晚,杨展替我去了他的吉礼,那时我身上重伤刚好,长途跋涉已是不行,杨展回来时给我带了些喜糖,也只摇摇头:“谢思樾见不是你来,失落是有的。”
执蘅歪了头正想问什么,执书扯了他的袖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个小童大眼瞪小眼茫茫然不知如何回信时,我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吩咐道:“告知夫人,思樾的小公子满月,过两日回黄道国一躺。”
两个小童得了令,松了口气退了下去,是夜,我正在房中看着本诗词,凌霄练武回来,一身校服还来不及换,进了屋子把熏蚊的香点了起来,手边的动作流利又自然:“我们这回去几日?”
我走到她身边,取了她的寝衣递给转身进屏风的她,去几天倒是没想好,她在问:“我们…住在杨展的酒馆?还是?”
我与凌霄成婚已经多年,那年她处理好朝堂之事后,听了我父亲的劝随我来了不周山,算是隐居,既是隐居,行踪自然只有相熟至亲知晓。
我想凌霄应该也不想在过,在过那些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也不想日日同那些时时刻刻都想要了我命的邪祟争斗,而我也厌倦了,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还有那些假惺惺的满口正义。
出行一趟很是不便,或许也只是回黄道国比较不便,除了在不周山长住,四国五洲江湖,我同她已游历了大半,日子也算惬意。
只唯独,我还没带她回过家,回过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住在云梦居就好,哪儿是我的家。”我们之间总有闭口不谈的事情,是我的伤处,她的秘密,我也从不过问,爱人之间要坦诚,也要有一些适当的距离。
“好。”我的那些往事,总不想都让她知晓,可她该知晓的,又都知道,我不算明朗的出身,我年少时的爱恋,还有这些年不得已担下的责任。
凌霄很快的在我枕边睡着,多谢她,救我出了暗无天日的深渊,也多谢她愿意舍下一切,陪我守着不周山的乏味日子。若说世间的事都有因果,那命运对我,不算薄待。
很快,我们便到了黄道国京城,执蘅第一次来黄道国,瞧什么都新鲜,拉着执书上了街,不知去哪儿野去了。
杨展接我们到云梦居后,一些尘封的记忆层层叠叠的被唤醒,瞧着云梦居外一池湖水,凌霄在旁开了口:“不知张大人如何?”
张大人,我的舅父,许久,我都没去看过他了,那时我太过莽撞年少,也无力帮他什么,自小我由他带大,现在我却只觉无颜见他。
凌霄知道我的犹豫,在旁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轻轻笑着对杨展说:“得空备些张大人喜欢的物件,作为小辈自当拜访。”
凌霄去叔父府上那日,我在舅父府外站了许久,忽而想起舅父府内的桂花,还有幼时我常练琴的地方,凌霄没有待上很久,一个时辰便出来了,待凌霄出来,牵了我的手,站在我面前:“进去看看可好,舅父很想你。”
我的手心里躺着几颗新家铺子的糖果,是我幼时最爱吃的。
“何时这般懂事?”我挣开她的手,嗔她一句,避开了她的眼睛,凌霄本最是洒脱,怎么她说这种想念的话,我只觉眼眶酸涩的很,年纪一大把,竟会有些想哭。
最后我的凌霄站在了思樾府外,不愿进去稍稍退了几步:“出来都几日了,礼儿应该想我了,我想先回去看看礼儿?”
出来不过三天,礼儿有乳娘照顾,也没养的那么娇气,只是我们谁都没有跨出哪一步,像是禀明心意前一样,有意无意的靠近又躲远。
吩咐了执书跟着凌霄,我独自敲开了思樾的府邸,很多年不见思樾,知会是我来了,他急急的从府中迈了几个大步,一把拉了我撞了个满怀:“总知道见我啦。”
“自然是要见的。”思樾这些年的调养,以前打仗的亏空,补回来了好些,精神也好了许多。
我从乳娘哪里接过了刚满月的小公子,执蘅将起好名字的帖子递给了谢夫人,小儿圆滚滚的吃饱了正在小睡,砸着手可爱的很。
进了屋内,那小公子都安静的很,睡的很熟,思樾探探了头,四下张望,继而给我添了盏茶:“怎么没带夫人一起,当时你大婚,就只给我送坛酒来。”言罢还摇了摇头。
“凌霄去瞧过我舅父,礼儿又还小,便说先回去了,若是你得空,来我不周山,我们夫妻,定当好酒招待…”我话还没说完,茶香才递到嘴边,思樾的近侍传了话,说皇后娘娘到了。
巧,也不巧,从我那次替杨展赴宴后,便在没见过她,谢嫣然,黄道国的皇后娘娘。
思樾接过我怀中小儿,看了眼新做的绣屏,我忙躲了进去,调整好了呼吸,我恍惚听见了她的步子,由远及近的进了屋子,隔着屏风,我瞧的不是很真切,只看得到个轮廓。
阳光细细的将她的影子印了出来,谢嫣然将那些给小儿的东西放在了一旁,接过了思域手中的襁褓,她头上的珠钗穗子,跟着她的身形摇摇晃晃,她好像在哼着什么歌儿,我听的不是很真切,但却听到了思樾微乎其微的叹息。
“听说宫中迎了位刘氏,过两日就要行册礼了?”思樾声中有些无奈,谢嫣然还是轻轻的哄着怀中的小儿,平静的找不到一丝情绪。
自古帝王身畔,怎么会只有中宫一个女人呢,可我所知道的这位帝王,从来,都只有谢嫣然一个女人。
见谢嫣然不答话,思樾又追了一句:“妹妹!”
怀中小儿好像被吓到似的,张嘴要哭,谢嫣然忙起身走了几步,哄着唤着:“乖乖,呼呼,不怕,你爹爹不好,你爹爹的错。”言毕又瞪了思樾一眼。
谢嫣然的一切总会让我心头梗一下,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难受的紧,最后谢嫣然说:“那日陛下来我宫中,说,说刘氏慕恋他,只慕恋他。”
她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像一根针,微微刺痛了我的心脏,微乎其微,像感觉不到痛,但又能觉着刺到了心中长年不碰的伤处。
谢思樾还想在多说几句话的功夫,宫中的轿子就来了人接,思樾的拳头捏的很紧:“哼,就知道从我这里要人,这才待了一个时辰便急匆匆的要将人接回去。”
待思樾回过神,瞧着谢嫣然走远悠悠开了口:“明公子,有时我也猜不透我这妹妹,小时候还能看懂几分,现在…”
茶已凉了,我已不在屏风后,也没听到他的叹息,只留下思樾在屋中,他从不拦我,也知道,拦不住的。
执蘅见半天人没出来,忙进了思樾的屋子,思樾只吩咐:“你家夫人可还在云梦居,接她过来吧,你家公子有事要处理,莫慌。”
我悄悄隐了身形,躲在了谢嫣然回宫的队伍里,多年江湖行事,混入宫中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见不得,见不得北堂墨染这么欺负她。
说来好笑,进了宫门,我便又开始不辨方向,谢嫣然的宫殿自然是找不到的,反正也不是去见她,不过是想找他那夫君理论几句罢了,是了,许多年过去,我还是不忍她有一分不快乐。
左走右岔,只恼这宫中真是大的很,脚步不知又绕进了那个园子,刚想提步离去,头上被砸了个果子,硬硬的呲着疼。
抬头往上瞧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团在树上,手里握满了刚结的果子,许是瞧见了我,又扔了一个,很快又欲盖弥彰的把身子躲了起来。
我只觉好笑,这树又高,长的又很密,左右瞧了瞧,这小儿跟礼儿差不多大,身边也没跟着个人,又见天色要暗:“嘿,你下来,天快黑了。”
那小娃娃又探了半个头出来,也不怕我,好好的将我看着,又扔了个果子,我心下郁结,这是谁家娃娃,这么调皮,若是落在凌霄手里,恐怕早就挨罚了。
我腾了步子,下一瞬就上了树,环了这小儿的身子,半分威胁半分恐吓:“你是谁家孩儿,爬这么高,摔了如何是好。”
这小儿被我哄了一下,愣愣的呆住了,我正想带他下去,他倒也不怕我,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哼道:“我不下去,我还要给母后摘花儿呢~”
母后?我稳了稳身形,心下了然,将那小儿抱在我怀里,瞧了又瞧,看了又看。
接着又松了他的手,手里抓了些果子,一点花儿的影子都没有,在瞧他的脸,脏一块灰一块的,思考的瞬间得出结论,样子细瞧更像北堂墨染多些。
我扯了怀中的帕子,将他的果子扔了下去,擦了擦他的脸:“你可知,你母亲喜欢什么花儿?”
那小团子瞧着果子一个没留,有些生气,在我怀里左扭又扭,在这么动下去,一大一小都得载下去。
手上虚使了些力气,呵道:“放肆!”那小团子更是不依,张嘴就喊:“你又是何人,你知我北堂允是谁吗!你知我父皇是谁吗!”
争吵的片刻,天色已暗下去许多,且不管这小儿说些什么,光这口气都晓得,这应是北堂墨染的小儿子,是娇纵了很多。
点地将他带下了树,肃声呵了他一句:“本座是五洲风云令主,修明!你的父皇是我的故交!你的母后是我的好友!若你在淘气,本座便扔你到你母后哪里,让她狠狠罚你!”
这小儿叫什么来着,北堂允?小儿被这一呵,眼睛里噙着些泪花,倒也忍着总是没哭出来,瞧着他可怜模样,还是心软了几分,伸了手给他牵着:“你摘的花儿呢,不是要讨你母后的喜吗?”
北堂允怯怯的,还是将小手伸进我的掌心,抽抽搭搭含含糊糊的讲:“前几日母后殿里的瓷瓶碎了,我太小了,看不清瓷瓶里什么花儿。”
孩子还小,懵懵懂懂的又讲:“方姑姑力气太大了,扯痛了我的手臂,父皇又在和母后置气,我又不傻。”他牵着我,好像是在往花园里领,可天色太晚,夜风起了,若病了又如何是好。
我脱了身上的袍子,将他包了起来,又将他抱在了怀里,那北堂允又不依,我只能软下口气哄着:“你出来多久了,你母后见不着你,会着急的。”北堂允扁了扁嘴,趴在我的怀里闷闷的不说话了。
无奈摇摇头,脚下的步子一刻也不敢停,宫中已经亮了灯,很快应就会有寻他的人追来了吧,果不其然,还未多行百米,前面的仪仗我太熟悉不过,不过这仪仗的主人,应该不知晓他儿子,现在已在我怀中酣睡。
“北堂墨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唤住他。
那人一身紫金龙袍,金冠束发,听到声音回首时满脸怒气,应在想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宫中直呼北堂名讳。
我站在哪里,朝他行了几步,从来我都不怕他的,以前不怕,现在亦然,怀中的北堂允被这一声惊呵扰的有些不耐烦,怀里翻了个身,露了半张睡颜。
北堂墨染来不及发作,声音冷的像长白山终年不化的积雪:“来人!送小皇子回撷芳殿好睡。”
女官不必瞧也知道他冷的不能在冷,寒的不能在寒的脸色,接过北堂允的时候,也不敢抬头看我,待那女官走远,北堂墨染已屏退了左右,神色阴狠的望着我:“怎么这般不怕死?还敢往宫里闯。”
言毕瞧我身旁无人,北堂墨染嗤了一声:“单枪匹马来送死?”
他的手中已经没有长年执的那把折扇,多年帝王,负手而立,冷傲的很,他想要我的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可一而再,再而三,得不了手,或是恼的很,有时我都在想,这是何必呢,他想要的,不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吗。
“本座将谢嫣然交付于你……”我话还没说完,北堂墨染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忍着一身的杀气呵道:“混账!嫣然是朕的妻子,何时需要你来照拂交付。”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眼中只要提及嫣然,或者说只要我提及嫣然,他眼中的杀意,腾了一身,像是要将人烧了化成灰。
“所以你在患得患失什么呢,陛下?”我轻轻推开了他靠近的身形,退了一步,望着这个怒气腾腾的帝王:“谢嫣然从来心中没有我,当年,她不愿同我走。”
放不过她,放不过自己,放不过我的,是你,北堂墨染。
“所以你要的慕恋,谢嫣然十成十的给你了,不够吗?”那人怔愣在原地,杀意褪成了挫败,惊讶,或是些别的。’
北堂允在我耳边的叨叨我还记得,:“父皇在母后的殿中种了好些,好些紫色的好看的花儿,母后喜欢的很,所以我想摘来送我母后。”
我想那应该不是长在树上的,应是结在藤上的紫藤花,那些紫藤,是北堂墨染命人移到谢嫣然殿中的,紫藤的花语是:执着的爱。
我不愿在同他多说什么了,北堂墨染身上有一个小巧的荷包,绣的,也是那小巧的紫藤,拱手行了个礼:“言尽于此,你…你…待她好些。”
你瞧,你们从来都执着着彼此。
闹了一晚,时辰已很晚了,我有些疲倦,抬步回了思樾的府邸,扣开了门,只见凌霄红了眼睛,提了剑,携了执蘅执书欲往门外闯,瞧是我回来了,呆呆的站在门口,也不说话,身上似在发抖。
我朝她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又松了她捏紧剑的手,将那剑交给执书:“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她拥我拥的很紧,我知道,凌霄是我的天地,属于我的天地。
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因果的,凌霄接到谢家的帖子,踏进谢府时,她知道,她的夫君,还是要去了,当年未了的缘分。
谢思樾见她来了,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夫人。”
凌霄同谢思樾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很羡慕她。”羡慕黄道国的小皇后,凌霄第一次羡慕一个人。
谢思樾静静的听她说话:“别人都不懂修明,他爹不懂他,杨展不懂他,哼,北堂墨染更是,可我懂,那种感情,和情和欲都没有半分关系,就是一种简单的,他盼她事事如意,事事顺遂,盼她肆意灿烂的活着,而这些她都不需要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无私又浓烈的感情,只是淡淡的期盼而已,有这点期盼就够了。”
遇见修明的时,凌霄就知道,这没有因果的情爱,她躲不过,就算她是江湖朝堂叱咤风云的朱雀使,就算她是临渊的天之骄女,遇见修明的那一刻,这些便都不算数了。
世间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因果的,对凌霄是,对修明是,对杨展是,沉疴难返,往事不必追。
既是没有因果,若能成全,便成全,若能肆意,便肆意,重来和后悔,也都不必提。
问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