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稿】韩嘉天赏析《命运》交响曲（2）
「命运交响曲No.1 动机的探寻」
我们以前谈到过18世纪中叶到19世纪初在音乐史中是被称之为古典主义时期，期间的音乐多是以旋律均衡、工整、优雅、清新为公认的审美标准。这从那个时期作曲家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感受那种融合在音乐之中的规则和秩序。在我们继续介绍贝多芬之前，可以先来回顾一两段有着典型古典主义风格的音乐，比如我们马上要听到的这段：
莫扎特《G大调第13号弦乐小夜曲第四乐章》的开始部分：
（music）
这旋律一出来我们就能感受到这是一支非常可爱的曲子。
旋律设计得优雅，工整。我们可以感受到音乐对于莫扎特来说更像是一种游戏。如果我们联想丰富的话，还可以从音乐的旋律中听到他的笑声。咱们一起找找看：
（music）
如果我们这样联想的话好像这段音乐就不难理解了。之所以分享着一段并不只是提供一段好听的旋律给大家欣赏，还希望通过对这段旋律的感受，体会一下在那个时期里音乐随着启蒙思想的不断深入对于个人内心的刻画与表达也随之丰富起来。对于音乐创作者来说个人情感的抒发慢慢地成为一部作品重要的元素，这比之前的巴洛克时期有了很大的变化。
现在我们再来听一段在当时被称为交响乐之父——海顿（1732-1809）的一首慢板，感受一下古典主义时期音乐的另一个特点：音调轻盈，旋律自然。
（music）
大家可以跟着哼唱一下，其实当我们随着旋律吟唱的时候，参与音乐的发展与变化，会更好的感受音乐的舒展和优美。在传统的古典主义时期里，音乐写作既唯美，有很守写作的规则，声部与声部之间的搭配十分和谐。这是一支按照常规出牌的曲子，我们接着听。
所以有时候第一句被演奏出来以后，有经验的倾听者通常会猜到接下来的情绪变化。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在结构，旋律发展等等方面是堪称完美的。
不过没有什么悬念的美，（听）太久了也会审美疲劳。所以艺术要发展，一定要有新人展露，这便是我们下面将要上场的人物——贝多芬。
他是一个少有的只为情感创作音乐的人，作为身处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家，他当然会遵守相关的规矩，不过他也是一个“坏小孩”。
如果他认为交响曲不需要一段规整的旋律，那他一定会把音乐写成你从来没有听过的样子。
如果他认为终乐章，应该是加上大合唱，那么我们一定会听到宏大的交响合唱曲。
他可不管从前的交响乐是怎样一个写法，所以在世人的眼里，他就像一个怪人。
但同时他也是在那个时期中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片头————
在上一节我们一口气剧透了贝多芬《命运交响曲》四个乐章主题，想必大家应该对这部作品有了宏观上的了解。这部作品的开篇也许是全部交响乐中最著名的篇章了，无论我们把它看作是对命运的宣战，还是愤怒的宣泄，它的表达强烈地震撼了我们。
贝多芬是主题浓缩手法的大师。音乐一开始，突然爆发的音响着实地震撼了大家，它强烈地唤起了我们的注意力。这个由弦乐组齐奏的四个音符——三短一长。强奏之后，又整体地向下磨进，从低一度的位置上重复了一遍，它加深了我们的印象。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这个从古典主义时期优美和谐的气氛中惊醒的伟大动机：
作为一首古典主义时期音乐的开始，应该说这是很另类的了。它像是提出一个问题，但同时也是一个答案。虽然同属于古典主义时期，但他可没有莫扎特的童心，与海顿的优雅。
刚才我们说过，贝多芬要是觉得无需用一大段的旋律去表达情感，那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东西：这个“三短一长”的音型更像是一个音乐细胞，而不是带有浓浓古典范的旋律。但正是四个音，却贯穿了整部作品，为音乐的发展提供了精神动力和发展材料。因为这个动机太过于沉着与坚定，像拳头一样重重地敲击着，而且它的精炼程度是那么的惊人，所以音乐在命运主题演奏之后，几乎是进行不下去了。
此刻的贝多芬要做的就是先稀释掉这股力量，并在这个过程里再积蓄新的能量。做法正如我们一会儿将要听到的：弦乐组会在中高音声部用不同的音区交替演奏着动机。此时动机的音高不那么重要了，那种“三短一长”的律动始终贯穿着音乐的发展。我们可以注意一下接下来的“da’da’da’da~、da’da’da’da~”。
（music）
“先是律动的弱奏，然后越来越强强，最后整体乐队。
（music）
这种用音型贯穿的手法在第一乐章中很多地方被重复应用着。不过这个动机还会根据情绪变化而有所发展：从原始的4个音，演变为5个、6个、甚至回归到1个音。我们会发现这个动机的灵魂会在不同数量的音符中游离与穿梭。
（Music）
大家注意，da’da’da’da…. 圆号
（Music）
圆号的强奏连接了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所使用的材料仍然是命运的动机。在前几秒钟还是高潮迭起的强势音乐，但主题出现之后，我们会感觉到从刚才冲击中暂时逃离了出来。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了？刚才圆号那个战斗号角般的过渡句已经不是4个音了，贝多芬在基本4音动机后面又增加了2个音，大家再听一下这个动机：
这六个音的过渡简直太精彩了，而且也太精简了。2只圆号，6个音，不但引领了第二主题的进入，还将调性从刚才第一主题的c小调十分幽暗的感觉，一下子变为了第二主题明亮的降E大调。关键是这一转变自自然然，不漏痕迹。
由于动机的长度变了，所以降低了紧张度，正是增加了刚才那2个音，才瞬间消解了前面的力量，为第二主题的进入做了铺垫。
我们可以整体再听一遍。这次大家注意一下过渡句的弦乐组，它的命运动机的律动，以及圆号是如何引导第二主题的出现。顺便我们再听一听圆号吹奏完4音动机后所增加的另外2个音。
（music）
大家注意，全都是动机式的短节奏。
圆号6个音的引导，然后第二主题出现，由弦乐领奏，黑管接上。
请注意以下低音的弦乐声部，其实也有一个命运动机在下面。因为这段相对于其他音响声音比较低一些，所以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听清楚。在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的声部里，命运的主题一直在涌动着。我可以把这一段稍微放大，大家听：
其实这样的命运动机几乎贯穿了整部作品，而贝多芬并不是一味地添加，他会非常巧妙地处理这个节奏。有的时候为了新一轮动机的出现，他会创造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景。比如再现部中这个动机积蓄的力量并终止在了三合音之后，突然意外的闯出一只双簧管。
（music）
好现在音乐气氛被推到了顶点。
大家注意这个地方非常有戏剧性，双簧管出来了，它孤独地吹奏着一段旋律：
像一个怅然若失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曾经走过的路，而后又坚定地向前奔去。
大家注意这里到处都是动机的再现，da’da’da’da…
真没想到，只用了4个音，就将庞大的作品贯穿在了一起。刚才我们说过，这个动机有时是4个音，有的时候是5个，是6个，但当命运的动机在1个音上强烈敲击的时候，正是贝多芬将我们带到了命运风暴的中心。
（music）
大家注意将要出现的这部分内容，它会反复在一个音上作重复。
大家注意，来了！
在这个动机的变化中，音符越少实际上越加紧张，音符越长相对于缓和一些。现在这一段音乐在积蓄力量，为下一轮的动机爆发做好铺垫，大家继续往后听。
（music）
我们将要听到整体乐队在单音上强烈的撞击声，而后命运主题像开始时那样奏出。
音乐又突然弱了下来，但这也只是片刻的宁静。
（music）
还记得节目开始的时候海、莫二人的曲风吗？和我们刚刚听到的贝多芬营是不是造出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心境？莫扎特的童真，海顿的唯美，加上贝多芬的震撼。他们各具特色，在古典主义时期里是三颗耀眼的明星。需要说明的是我们的节目中所说的贝多芬音乐强硬、性格坚强等等，都只是一个片面的比喻。因为但凡音乐家能够完成震撼人心的作品，他们内心深处一定是极其敏感的，甚至于非常的脆弱。
（music）
有时候我们会以为一个强大作品的背后，也会是一个同样强大的人。
但或许不是这样，因为只有一颗够柔软的心，才能感受到更深刻的情感。
代表粗犷的贝多芬除了在音乐写作中有压倒一切的气势外，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在下一节中，我们会一起领略第二乐章中行板中的情谊，并对世人称贝多芬为浪漫主义音乐的预言者一探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