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艰难的修车之旅（上）
夕阳将少女窈窕的身影衬托的分外柔美，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天边被烧得火红，就连车库门口绿色涂装的战车也被染成了橙色。
不知名的海鸟结队掠过金色的天际线，为画卷添上生动的一笔。
郭茈昕目送着它们远去。
残阳如血。
她回过头看着那台已经不再显得有些特立独行的坦克。那是辆很普通的T-34/76 M1941.
“茈昕，不是说去取车么？怎地在此处发呆？”李湘琪看着郭茈昕在车库门口出神，感觉她有点不太对劲。
她们是在不久前才接到通知说坦克已经修复完成，可以取车了。郭茈昕作为车长已经迫不及待想把战车取回来，因此先行前往。拉姆被陌心忽悠着陪她一起去参加一个语言学习会了，至于李湘琪，尽管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从靶场赶来，但是还是一接到消息就动身了。
真理的战车如果是普通检修保养的话，在战车部的车库就行，但如果是受损比较严重需要在赛后大修的话，就必须运送到学园舰另一头的修理厂去，只有这里有专业的大型设备。
因此，从修理厂取车的话，谁都可以缺席，唯独她这个司机不可或缺。
“怎么了？”李湘琪有点疑惑，“车呢？”
郭茈昕转过头，朝着T-34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不就是么？”
“哈？”李湘琪饶是一向镇定也是吃了一惊，“这不是台1941型的76么？”
李湘琪快步走上前，还没等郭茈昕回答，就自言自语道：“不对，左侧第三组负重轮和其他负重轮明显成色不一样，我们拿到这台车时，负重轮就是这样的了。”李湘琪伸手抚摸着炮塔外壁，“这个修补的痕迹，就是练习赛那天那枚险些击穿的炮弹造成的伤痕吧，就算修复技术再怎么高超，还是会留下明显的痕迹的。”
“不用那么麻烦”郭茈昕长叹一口气，“光看这车身上这些打磨过的焊点就知道我们的车子没错了，至于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半个小时以前，当郭茈昕兴冲冲跑来看那台她想象中重获新生的战车时，她看到了后勤部小姑娘扭捏又惭愧的表情。
郭茈昕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她记得，她专门强调了要换一台可靠的新电机，难道是没找到合适的电机么？
“那个……同志”郭茈昕试探地问了一下，“我是216号车的车长，来取车的。我姑且冒昧地问一下，修复的工作顺利吗，难道是找不到合适的电机吗？”
“啊，郭茈昕同志！”后勤部的女孩子连忙回应道，“不是的，新的电机已经更换完成了，是符合战车道联盟认证的新品，您以后不必为电机的稳定性问题担心了。”
郭茈昕闻言舒了口气，就说嘛，T-34E用的也是普通T-34那一套东西啊，电机什么的应该非常好搞才对啊。
“但是……”那姑娘停顿了一下，“您的T-34E在历史上的产量非常稀少，我们没有附加装甲的相关备件，也没有生产联盟认证零件的技术和资质……所以，很抱歉……”
……
天空呈现出蓝紫色，是种十分瑰丽妖艳的颜色。夏天尾巴的傍晚时分，总是这样绚烂。T-34中型坦克一整块儿的巨大顶盖和车体前部的驾驶员舱盖都保持着开启状态，行驶在真理有着浓郁俄式风格的街道上。这样的天气里，当然是吹着晚风更加舒服，因为是在学园舰上，迎面风中还带来些许大海咸腥的气息。
“看开点，后勤部没办法修，不代表我们也找不到人修。”李湘琪平缓地加了一个档，打破了沉默。
“咱们在这儿都不认识几个人，找谁去修，动用你家的海外势力吗，李大小姐？”郭茈昕斜倚着舱口，仰望着天空。
李湘琪轻点刹车，避让了一辆要右转的嘎斯卡车。在战车道和战车竞技全球流行的现在，看见坦克开上街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尤其是在学园舰上。
“我家在日本可没什么势力。”李湘琪没理会车长的挖苦，平静地答道。她娴熟地在路口停下车子，等着信号灯变绿。夕阳的余晖洒在在街角商店橱窗的窗棂上，大约还留着些许余温吧，她想。
“回去在网上找找吧，查查电话，问问日本那几家生产战车道零部件的厂家，资金的问题你 不用担心，只要找着厂家就行。”李湘琪补充道。
“我也知道其实找厂商定制就行，但我是听说可能就在下周一，学园舰就会在勘察加半岛靠岸，传的沸沸扬扬的和俄罗斯学校的交流赛就会举行，在这之前，我们很难拿到定制零件”郭茈昕轻声回应，坐回坦克里面，天已经渐渐黑了，海风开始有点凉了。
参加完学习会回来已经有一会儿的陌心关掉收音机，结束收听德语新闻，颇感诧异地看着一回来就急匆匆冲进里屋的郭茈昕。
“茈昕这是咋了？”她听着里屋传来的声音，好像是在打电话。
李湘琪关好大门，看着门厅伸出的两个好奇的脑袋，在沙发上坐下，一边喝着已经沏好的西湖龙井缓解驾车横穿学园舰又步行返回住所的疲劳，一边向陌心和索娜拉姆解释着事情的经过。
“啊？”索娜拉姆嘟囔着，“我怎么不太明白啊，那些附加装甲不就是些钢板么？锯点16mm钢板再焊上去很困难么？”
“表面渗碳硬化装甲，哪是随便找块钢板那么容易。”陌心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渗碳工艺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工艺，一方面是真理缺乏相关设备，但其实另一方面更要紧的是资质问题”李湘琪抿了一口清冽的茶水，继续说道，“零件的性能，加工的工艺很大程度上是能够影响战车的作战性能的，所以战车道联盟有规定，几乎所有的零部件都必须使用几家经过联盟认证具备生产资质的厂家生产的零部件，各队伍的后勤部其实只有很小的一部分生产非主要零部件以及修补伤痕的权力。而附加装甲这种东西，尤其是T-34E这种全车披挂附加装甲的，是战车道联盟的重点监视对象。”
“那后勤部平时都是干什么啊？”索娜拉姆被勾起了兴趣。
“后勤部啊”李湘琪放下紫砂茶杯，“后勤部所谓的维修实际上主要是以更换为主，就是直接换新的部件那种喽。没有受到结构性损伤的，还是能修补的，结构性损伤的，就整体更换。至于车体结构性损伤，那就只好宣告报废了。”
“所以，我们的问题在于，因为T-34E产量太低，真理根本没有备它零件的存货是吗？”陌心听出了事情的关键。
“是的，现在茈昕就是在查那几家厂家的电话，希望他们能有一些备件。”
“砰——”郭茈昕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却也没忘记顺手带上门。她“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
“这件事情是我的责任，当初搞来这台车的时候，只是看中了它的附加装甲简直堪称战车道中的爆反，根本没考虑过它的维修和后勤问题。”郭茈昕在茶几旁坐下。
“怎么？有好消息吗？”陌心问。
一时间空气有点安静，甚至能听到窗外的虫鸣。
“几家厂商都没有T-34E的备件，甚至没有开设T-34E的生产线。”郭茈昕轻声说道。
索娜拉姆有些急了：“那这可怎么办啊，稀有车也不只是我们在开啊，像黑森峰她们不是据说有一台鼠式吗？那种家伙是怎么维修的？”
“耗子这种东西啊……”郭茈昕叹了口气，“你忘了德国国家队了？她们就保有好几台。而且其实稀有车的零件是可以定制的。不过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有可能在下周就会有一场大战，明天又是周末，工厂也不开工……要是我们不能及时拿到定制零件的话……我们的车可能就要成为真理综合战斗力最差的战车了……”
“你当初这台车是从哪里搞来的？”李湘琪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在国内时，她们的这台车子就不是学校配发的，而是郭茈昕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来的，当然，也没少了李湘琪跟在后面买单。
“这台车啊”郭茈昕站起身，关上窗子，“我是在河北一家博物馆发现它的，它是那家博物馆为了充实自己的展品，将一台普通的1941型T-34/76焊接附加装甲改成的，是高仿货，但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非常细心，各方面都改装的完美无缺，和原版一模一样。我就是在他们更换展品的时候，买下这台被淘汰的展车。”
“展车能通过联盟审核？”索娜拉姆有些不明所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台车子一开始就是按照战车道标准打造的”郭茈昕解答着她的疑惑，“前几年国内掀起战车热潮，私人俱乐部和车队遍地开花。一家军事博物馆战车众多，估计想利用这个优势分一杯羹吧，但没几年，整体行业规范化，小车队基本都没了活路，他们也就放弃了吧。”
“这大概也是这台车仿造的那么像的原因吧”陌心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不仿造的一模一样，是没办法通过审核的。”
“十有八九了，咱们来的时候，这台车也是从中国审核标准免检转为日本审核标准的，但是下次参赛前就必须过车检了。”李湘琪说道，这些手续都是她操办的，她最清楚。
“唉”郭茈昕轻叹一口气，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出神，“这次比赛实在不行我们只好放弃了，让妮娜队长安排更合适的车组上吧，俄罗斯学校装备不差，阿芙罗拉她们应该压根就不打算上普通的76。拉姆，你和我走一趟吧，我们去车库测量一下附加装甲的各项数据，卸下来的装甲残骸也在那儿了。对比一下原车，我们把这些数据提供给一家厂家，起码保证以后有零件供应吧。”
“好嘞，我穿件外套，马上来！”
入夜后的真理学园舰显得有些冷清，毕竟是学生为主体的地方，这个点基本上都不会外出活动了。
一排路灯孤独地瞪着独眼，恪尽职守地目送着两个孤独的人影。
“喀秋莎站在峻峭地岸上……”经典的歌曲响起，郭茈昕接了电话。
“喂？陌心？”
“茈昕，你打一下这个电话问问：086-85XX-XXXX，这是我查到国内改装苏系战车技术最好的厂家，包括石家庄，保定，北京，青岛，沈阳好几家军事博物馆都在他们那里下过单，就是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博物馆。”
“好的，多谢，帮大忙了！”郭茈昕挂断电话，又立即拨出另一个电话。
漫长的等待之后。
“您好，洛阳第一拖拉机制造厂战车道业务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咬字，熟悉的发音。
怪不得说是国内这方面技术最强的啊，郭茈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安心了。一拖啊，那可是曾经中国59的主要生产厂家之一。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们目前有T-34E型中型坦克附加装甲的战车道认证备件吗？我们目前急需，拜托了！”
“T-34E吗？”客服小姐姐有的疑惑，“抱歉我没太听说过这个型号，请稍等一会儿，我为您查询一下记录。”
郭茈昕耐心的等着。拉姆也竖着耳朵听着，她灵敏的听觉让她能清楚地听见听筒里的对话，此时心中也是有点按奈不住。
“您好，我们的确查询到在去年的3月份，我厂为石家庄陆军装备博物馆打造了一套将T-34/76 M1941升级为T-34E的战车道国际联盟N1标准认证改装件，并且生产了两套备件。”良久，听筒里重新传来声音。
郭茈昕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她压住声音尽量平静地问：“那么，这两套备件是还在你们这儿吗或者你们那儿还有同型产品吗，哪怕样品都行，我急需。”
“很抱歉，两套备件博物馆都拿走了，目前本厂也没有同型产品……”客服貌似也感受到了对面话语中的急切，回话时隐隐带上几分歉意。
“这样啊……”
“不过小姐如果您后续需要的话，本厂有零部件定制业务，可以为您再次生产同型零件，且符合最高标准的国际N1认证。”
“如果我现在下单，送到堪察加的真理学院舰需要多久？”
“大约在下周三”
“这样啊”郭茈昕暗自叹了口气，“多谢你了，明天我再联系你们，决定是否下单。”
“欢迎您随时致电，洛阳一拖祝您赛事顺利！”
当在黑夜里行路的人，看见远处的光芒，以为那是初升的太阳之时，却发现那不过是在暗夜寒风里摇摇欲坠，行将熄灭的烛火。
快走到车库附近，忽然起风。阵阵凉风吹来，郭茈昕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缩了缩脖子：“啧，这车库附近晚上看起来还有点阴森森的。拉姆！你就没感觉心里发毛吗？”
“嗯？”索娜拉姆一愣，“这算什么啊，我放牧的时候还在晚上遇见过狼呢，当时为了保住羊群，我都挥着铁马蹬上去了，打狼除了枪，就铁马蹬最好用！郭姐，实话实说，你不会怕黑吧？”
“怕黑？”郭茈昕咬咬牙，“我堂堂英烈之后怎么会怕黑？”
“嘎吱——”车库正门在晚上是锁住的，她们没有钥匙，但是后面的侧门一般都不关，以防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漆黑一片的车库中，郭茈昕拧亮LED手电筒，摸索着拉开电闸。
一片光明。
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真理并没有禁止战车道成员晚上来车库的规定，她们所做的工作也是完全正当的，只需要如拉姆正在做的那样，在登记本上详细填写时间和理由即可。
拉姆填完登记表，从口袋里掏出卷尺，走到T-34E，现在的T-34/76面前那一堆扭曲的附加装甲残骸面前蹲下，打算先量一量裙板的长度。郭茈昕则绕向战车的另一个另一个方向，打算去看看炮塔的附加装甲。
就在这时。
“框！————砰——”几声巨响传来，三四个车位以外，那台巨大的IS-2重型坦克的身后那座铁制梯子不知为何踢里哐啷的倒了下来。
“谁？”索娜拉姆迅速翻身而起，背过身紧贴着坦克，悄悄探出头去瞧着梯子的方向，活口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握在了手里。
因为没必要浪费电的原因，郭茈昕拉电闸时只打开了T-34E这一半，而巨大的IS-2重型坦克就横亘在车库另一半那一片黑暗中，粗壮的炮管看起来分外狰狞。
“郭姐？是你吗？”拉姆呼唤着郭茈昕。
“我在这儿呢啊？”郭茈昕一脸懵逼地从拉姆的右手边绕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皱皱眉头，不约而同拧亮了手电，向着IS-2的方向走去。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劝你最好现在出来，否则的话”拉姆一边往前走一边用刚刚捡起来防身用的扳手在路过的KV-1坚硬的首上装甲上敲了敲，“咣——咣——”的声音在车库里面回荡。
“否则的话我们就要用点暴力手段了！”郭茈昕接过拉姆的恐吓。
“诶诶？同志这样很危险的！”阴暗里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穿着真理制服，留着黑色短发的英气少女连连摆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同志，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埋伏在黑暗的车库里？”郭茈昕狐疑地大量着少女。
索娜拉姆则是一脸戒备，一副随时可能发动攻击的样子。
“诶？我就是……路过这里看到那个后门没关，所以进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少女答道。
郭茈昕听着点点头，倒也说的过去：“你大概是普通科的同志吧，不清楚我们战车部不锁后门的习惯，感谢你的细心，这里有我们，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那就太谢谢你们了，比赛要加油哦！”少女祝福着，转身向后门走去。
“谢谢”郭茈昕笑着回应。
“等等”索娜拉姆突然叫住了少女，“哪怕你是普通科的同志，你也应该知道马上和俄罗斯学院的交流赛就要开始了，这种时候马虎不得，该走的流程还是走一下吧。今天早上在校大会上公布的暗号，我们对一下如何？”
说罢，也不管愣住的两人，索娜拉姆脱口而出：“俄罗斯虽幅员辽阔，但我们已无路可退”
“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少女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下，就是郭茈昕也反应过来了，大吼一声：“抓住她，她是间谍！”
索娜拉姆一个健步窜出，奔着少女的右肩抓去。少女也是一惊，一侧身就漂亮地躲过了这一击，接着拔腿就跑。
拉姆和郭茈昕也是起身就追，但对方身手不俗，借助着车库里停放的战车一时之间双方竟难以分出胜负来。
然而拉姆毕竟是常年在高原地带放牧，体力非同寻常，对面渐渐呈现出体力不支。终于，她们把可疑的少女逼到了墙角。
“呼——呼——可真能跑啊”郭茈昕气喘吁吁地走过来。
但是还没等郭茈昕走近，那少女突然转身从背包中掏出个长柄的东西，拉环，往出一抛，刹那间，浓郁的白色烟雾腾地弥漫出来，把大半个车库弄得乌烟瘴气。
“咳咳——该死的”郭茈昕咒骂着，“随身携带烟雾弹，这什么人呐这……”
然而，当烟雾散去，郭茈昕惊讶地看见左边一点的墙角，拉姆用一种诡异地姿势把少女紧紧抱在怀里，让她彻底动弹不得。
烟雾弹也架不住拉姆听觉灵敏，能在白毛风里把牦牛赶回牛圈没两把刷子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