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雾 深浅

玫瑰花开满了记忆的竹林,我偎依在你的怀中，幻想着天荒地老。

 

我是一只妖

一只海妖

人总说，妖天生就会害人

“为什么一定要害人呢”我问过父母

他们总是笑着不说话

后来我跑出了大海

将自己伪装成人类

万家灯火齐放

虽不知何为归处

但是，这比海里，壮阔多了

 

 

一，初时惊鸿

我去了一个酒馆

老板是一位好心的女子，名曰翠兰

“公子可是要来点酒？”

我摸了摸口袋，我并没有带很多钱

老板给我到了一杯竹叶青，色泽金黄碧绿

这是我第一次尝到人间的酒

入口还带有淡淡的香甜

老板将我收留在酒馆

偶尔有仙尊前来品酒，我便会为他们歌唱

虽然收起妖力会有点难受

但是我做到了我想要的——不用声音，去伤害别人

“深深，有客人来了”翠兰将木板轻轻端起，酒壶被稳稳置于木板之上

脚抬起的一瞬，裙尾稳稳向上晃动，再落于原位，门槛周围扬起淡淡的尘灰

“三位仙尊，请慢用”木板被平放在桌上，酒壶和桌子碰撞，酒水晃动的声音能听得清清楚楚

白银的面具在微黄的灯光下反射出光斑

佩剑出鞘，金属相撞，如清脆的铃声，震动着穿过灵魂

“老板，生意可是红火”

“只是不知，借在下一些，可好”

笑意涌出面具，带头的那位玩弄着酒壶，后两位环视着周围的客人

“今天出门准时忘了看日子，遇上这么三位”

“是啊，想反抗都没办法”

我看见翠兰端着木板，眉头微微蹙起

“从后面小道快跑”在跟我擦肩而过的一瞬，耳畔回响着她的声音

再看见她时，她拿着钱袋正往门外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再见”

我看着她向门外走去

她活下去的可能……几乎为零

留活口，就是留一个隐患。所以变数，只在我身上

海浪汹涌，浪花互相拍打着，化成音波

狠狠向那三人袭去

他们径直倒了下去，血液从伤口处溅开，落在酒壶上

面具落下一旁的地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血

也是我第一次伤害别人

“有妖！”

“而且这个妖居然愿意帮这个老板”

“你说他们会不会……”

众人发现了门后的我

发梢上的深蓝，落在妖耳上，指甲变成了蓝色的利爪

“妖！”

“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敢害人”

酒瓶被摔在地上，碎片划过肌肤，露出淡淡的红点

我并没有回避，看着碎片飞溅着，酒静静地躺在碎片上，形成小水洼

远处的阁楼上，一位仙尊静静地躺在屋檐之上，人去，落叶独留

“不要误伤了”

我就看着这位仙尊向我这里走来

毕竟……我伤了人

翠兰看着我，我没有看她，不是不想，是不敢

“对不起”我在心中默念着

用妖力将她的嘴封住

仙尊将我带走了，我没有看她一眼……

“你为什么伤人”仙尊并没有捆我，只是将我带到了竹林之中

“因为他们……想害人”

仙尊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将我带到竹林深处的楼宇

“你先在这里住着吧”

“你……相信我？”我感到不可思议

人对妖的恐惧会让他们对我产生加倍的厌恶

所以眼前人的行为，让我难以理解

“因为你做的并没有什么错”仙尊并没有再说什么

我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人和妖应该和平相处……为什么要有偏见”

 

 

二，林间卿歌

他收留了我

他叫周浅，是一位很强大的仙尊

我对他的印象，停留在竹林中的一篇鲜红

“这是玫瑰”周浅弯下腰，指尖在接触到花瓣时又伸了回去

“为什么你会喜欢这个”我对它感到一丝好奇，还有一点不解

“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看着玫瑰的刺

“有一些事情，你后面就懂了”我们没有再讨论过这个话题

周浅仙尊……不，我应该喊师尊了

他教会了我如何控制妖力

并且在他的帮助下我更强了

不过他平时一个月只能回来一两次

他回来的时候向我分享了一个叫“糖”的东西

“师尊，这是什么”我看着那个精致的包装

包裹着一个圆润饱满的东西，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周浅笑着将包装拆开一个小孔“闻一下？”

“是香的！”我惊奇地看着糖果

“可以吃，但是不要呛到了”糖果被放在了我的手中

“谢谢师尊”

我细致地大量着这个水晶一样的东西

然后将它吞了下去

“咳”好吧，我还是被呛到了

周浅走到我背后排了排我的背“首先说明，我不会预言”

师尊每个月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糖

各种各样的糖纸，被我摊平，收在一个小盒子里

我并没有告诉师尊，我想保留这一份记忆

玫瑰开了又谢

凋零在无人的深秋

 

 

• 夜雨深锁

师尊经常要闭关修炼

从以前的半年一次

变成了一季一次

现在一季只能休息一两天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对我的保护极好

包括对消息的封锁

我大部分时间也都在修炼，但是师尊允许我去城市看看

我见到了翠兰

她的店里生意比往日红火

“深深”她喊住了我

我又去了那个房间

“仙尊已经跟店里人说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多谢”她将一壶竹叶青放在我的手中

“你是一个好妖，不用去在意别人的想法。你的歌声很好听”

隔着门槛，我看见了熟悉的木桌，微黄的灯光

会后悔么……因为他们的流言蜚语？因为自己只能躲在那片竹林？

不会，因为我遇见了，值得我托付的人

我知道师尊为何喜欢玫瑰了

那是一本陈旧的书

“玫瑰有刺，少年无罪”

这是这本书……应该是日记的标题

但是，这个标题，有点奇怪

师尊，是被师祖捡回来的

第一面工工整整地记录了这个

第二页画了一支绽放的玫瑰

虽然已经时代久远了

却依然可见那花瓣红的鲜艳，荆棘绿的深沉

后面几页已经没有记录了

我以为这本书没有别的记录了，便将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

师尊……很喜欢玫瑰

我采了一支玫瑰，刺划过肌肤，在枝条上留下了血珠

我想将它制成书签

风划过书页，我再去看时，看到了黑色的字迹

“我周围的人总是会欺负我，我家里虽然穷了点，但是，但是我的父母很爱我。为什么他们要欺负我。

 

我觉得那次我要死了

他们抢走了我的午餐，将饭盒丢进了树林深处，我进去了那片树林，‘汪汪’他们放了恶犬。这个世界有妖，所以别人发现我的尸体，会因为是妖做的吧。因为在他们心里，妖是恐怖的东西，可害我的——是人。

恶犬离我越来越近，我不想跑了。面对他们，挣扎都是徒劳，那对恶犬又有什么用。

我被救了。在恶犬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犬吠声戛然而止。救我的，是妖。

一只狐妖。

他活了大概有一千年吧，他说妖可以一直活着，大概就是你们所说的长生不老。

他是无意间发现我的，他知道了我的经历。他把那群人杀了。

‘毕竟在他们眼中，妖是无恶不作的，那就成全他们吧’

他将我收留在身边，教我修炼，我学会了保护自己。

他还告诉我‘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

我们之间有一个诺言，就是：我们永远也不会背叛对方。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愿意和人类接触，收留我，是因为我愿意去尊重他，像对人那样，去尊重他。

可惜那次知道，已经晚了。

 

妖对人放起了攻击，他没有参战，我们只是和往常一样，生活在一片竹林之中。

‘你想参战吗’他看着我，我知道，那时的人类……快输了……

‘想……虽然是死，但是我不想苟活’

‘因为我也是人类……所以，你会不会怪我’

我不敢看他，这个救了我，对我很好的师尊

‘好’

我发现我的周围有了结界，我怎么都打不破。所以……他没有原谅我的背叛。

毕竟……是我先食言的。

 

我再也没见到他，我以为他想把我禁闭在里面，或者将我杀害。

结界在有一天，突然碎了。

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人跟我说……

‘有一只傻妖，一直念叨着自己的徒弟，你猜后来怎么了’

‘怎么了？’我问着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妖族那千军万马’

我去了战场，那一片废墟。

灵力凝成的玫瑰，静静绽放在一个角落。”

 

“食言的，只是我自己”

 

“我捧起玫瑰，花瓣却在我手中，变得支离破碎，随风飘散了……”

 

若是一颗糖果，真的可以化解所有的苦涩，那该多好……

怕只怕，驱散了所有的苦涩，又甜到哀伤……

最后一面……只留下了这些字迹。

 

我将书放回了原处，所以，师尊，你也要离开我吗……

师尊最近修炼的频繁，谁不会注意

况且……外界的声音，我是能听到的

如果我变得足够强，我会不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能让师尊好好活下去，也够了

雨打在紧缩的木门上，谁彻夜无眠

 

 

四，沉梦听雨

烟花绚丽，却只是短暂的风景

师尊买了烟花，带我在门口放了

我想向他询问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周浅一边点着烟花，一边看着我“所以外面的事情你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上一次发起攻击，还是在百年前，所以你怎么想的”

周浅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看着我

“我会去帮师尊的”我不想跟他说我看了那本日记

“所以，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战争结束，我们再往林中种一些玫瑰”

我将书签拿了出来，郑重地递给了周浅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好，那时候，我们再去放烟花，放比这个更大的烟花”

师尊将一袋糖果放在我的手中

“后面买糖就不容易了”

其实不是买糖不容易……是再也无法吃到他亲自买的糖了……

结界的出现，在意料之中，但心里还是会感到落寞

我闯了出去

“所以，那本日记你看到了……”

不容置否

“有一些事情是必然的”

“妖想摆脱人的偏见，而人想要存活”

“只是和他一样，那些人和妖已经看淡了”

“参战和不参战，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如果你从不曾尝过糖果的美味，那你也就不会怙记它的味道。可是正因为已经知道它有多好，所以才会更舍不得忘掉。

 

我抱着竹叶青，醉了

在梦里，我看见，我靠在你的身边

 

“繁华终会落幕，心中独留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