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七十八）
“什么事？”滕思明问。
“哎，我实在是忍不了了。我们那个同学做得太不对了。”这个高二同学说。
“哪个？”
“咳咳，那个，你认识夏梦吧？”
“嗯。”
“那你知道她有……”
“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
“你想说这件事吗？”
“啊，是的。”
“你了解这件事的细节？”
“差不多。”
“说说。”
“就是，你们刚入学那会儿，我们班那个男生就看上那个叫夏梦的女生了。没过多久他就去表白，然后就成功了。”
“怎么成功的？”
滕思明控制不住升起的语调。
“啊啊，你先别激动。其实这我也不好说，但好像是因为帅。”
“哦。”
滕思明简单的答复，却沉重得令听到的人浑身发麻。
“我和那个男生关系还不错，所以了解这件事。本来我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有一次和他们出去玩，得知他们的诡计。”
“什么诡计？”
“夏梦说她班里还有一个挺帅的男生，想和他也暧昧暧昧。”
“嗯。”
原来如此。
“你也知道，她说的就是……”
“我知道是谁。”
“实在抱歉。”
“没关系。接着说下去。”
“我那个朋友也觉得身边有好看的女生，所以两人约定秘密恋爱，各自还可以和看得顺眼的异性调情。”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滕思明用拷问的语调说，好像在审讯案件。
“我猜是因为他们喜欢那种挑逗和勾引别人，然后看笑话的感觉。”
“哦。”
“我实在是看不过去，所以……”
“多谢多谢。我要好好谢谢你。”
“别别，我只是想告诉你罢了。”
正好这时，这个高二同学的手机响了一下。
“抱歉！我好像有事，先走了可以吗？如果还有想问的到时候找我就行。别跟这种女孩打交道了，快点回家吧。”他说。
“好。”滕思明呆呆地说。
看着他的背影，滕思明竟然笑了出来。
“好好好。我总算是看穿你们了。”
滕思明没有回班级，而是径直往校外走。
绕过主楼，他瞥见路边的长椅上有一个东西。
“嗯？”
滕思明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个手机。
“这种东西扔在大家放学的必经路上，也太草率了。”
他靠边停车，过去捡了起来。
看了看这个朴素的手机，他猛然想起来什么。
“这不是夏梦的吗！”
左右看看没有人，他偷偷打开手机。
有密码锁，他打不开。
“给她送回去吧。”
姑且算是最后一次帮她了。
刚要将手机收起来，就听见信息提示的声音。
他自然而然地看了一眼。
“小宝贝，什么时候走啊？”
来自一个叫“老公”的人。
肯定是夏梦给那家伙起的备注名。
“怎么还不上来找我啊？”
“我都等不及了！”
“不高兴了吗？”
“对了，我发现一个挺帅的男生。你玩够那个姓滕的没？”
“和那个滕玩得高兴吗？周末要不要咱们玩玩？”
接二连三的信息好像一发发子弹，将他的心脏打穿。
现在的心脏，一定是千疮百孔了。
然而，怒火很快就战胜了惊慌。
刚要迈步，就听见了喊声：“滕思明！”
抬起头一看，是荀慧玲。
“滕思明！你见到夏梦手机了吗？”她匆忙跑过来问。
他没有说话，直接将手里比火还烫手、针还扎手的东西递了出去。
“啊啊，谢谢！刚刚借她手机用，一不小心落在了这里。”荀慧玲说。
“哦。”
“那个，你没打开看吧？”
“看了。”
“是，是吗……”
她的表情有细微的安心。当然，沉浸在仇恨中的滕思明看不出来。
“嗯。”
他刚说完，转身就往教室里走。
“喂喂！滕思明！”
“干什么？”他边走边说。
“你，你别生气……”
“哦。”
她说几百遍也没用。怒火中烧的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听进去什么了。
进到仅剩一人的班里，见到正在写作业的夏梦。
径直走过去，用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平静声音：“夏梦？你还想骗我多久？”
“啊，滕思明！”她看着很喜悦。
“说，想骗我多久？”
“骗你什么啊？”
“别装傻了。你有喜欢的男生，对吧？”
“啊，其实……”她的脸被绯红晕染。
心中只有羞涩和幸福的夏梦，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
“别装了。不是连男朋友都有了吗？”
她震惊地将纯净的眼睛睁大。
“啊？”
“别装清纯了。高二那个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
“哪个？”
“上次你们要出去约会那个。”
“那不是约会！”她开始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是？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要跟他约会？”
“没有！”
“敢不敢去对峙？”
“我敢！”
她用从未有过的坚决声音。
和夏梦一起到了楼上，找到高二八班。
没有犹豫，直接进去把那个家伙叫了出来。
“嗯，嗯？怎么了？”这家伙握着手机。
肯定是一直在给夏梦发消息。
“别瞒着了。”我用严厉的语气说。
“你就是那个滕……”他说。
“没错。”坦率地回答。
“啊，怎么回事？”他慌张地转向夏梦。
“你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吗？”夏梦直截了当地问。
“这……”他犹豫不决。
“快说啊！”夏梦急得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我要怎么说啊？”他问。
“哼。”我不自觉地嘲笑了一下。
“怎么不是初中一个学校吗？”夏梦提醒他。
“是吗？哦，哦，没错没错！”他赶紧说。
“哪个初中？”我用揭穿把戏般的语气问。
“我……”他犹豫了半天，最后看向夏梦。
冷笑了几声，转身走下了楼梯。不顾身后夏梦的呼唤。
这呼唤何其虚伪。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咱们是初中校友吗？”夏梦甚至带着质问的口气。
“啊？”这个所谓的校友一脸茫然。
“你不是说吗？你不是说初中都是二十五中吗？”
“哦！对了！哎呀，抱歉。我有失忆症，有时候会想不起来事情。”
夏梦握紧拳头，立刻去追赶滕思明。
他还没出主楼，还好。
“滕思明！滕思明！”
明明离得很近，没必要这么声嘶力竭地喊。
可他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滕思明！”
直到夏梦抓住他的胳膊，他才停了下来。
“你先冷静一下，你先听我说。”夏梦说。
“好啊。来教室里说，省得那些破事被别人听见，怪丢人的。”滕思明挖苦道。
空无一人的教室，好像是特别为他们准备的。
“说吧。”滕思明靠在墙上。
“你听我说，我之前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是他主动找我，说他是我的初中校友。”夏梦由于焦急，语速变得很快。
“哦，都不知道自己上了哪个初中的初中校友。”
“他说有他有失忆症！”
“呵呵。骗骗小孩子还行。”
“真的！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真的从来没有！”
“你觉得我会信？嗯？小宝贝？”
“什么？”
“他不是这么叫你的吗？微信上他不这么叫你？”
“我哪有他微信啊？”
“得了吧，别扯了。再见吧。”
他转身握住门把手，就要离开教室。
然而，胳膊却被牢牢拽住。
“滕思明！我真的没有什么男朋友！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男生！！”
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她这么说，滕思明的内心变得更加激烈了。
好像内心奔涌而来巨大的海啸，霎时之间将所有理智、自尊、怯懦尽数冲垮。
“你不配说喜欢！！！”他使劲甩开她的胳膊，转过身咆哮。
“额。”她被吓了一大跳。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你知道吗？！”
“我知道！”
她也变得激动起来。
“胡说！”
“我知道！将他当作唯一！我对你就是！”
“你不配说唯一！你心里不定有多少男生！”
“没有！不可能有！”
“别骗人了！”
“不会骗你！”
“我不信。我不会信的z”
“我，我，我真的喜欢你！！！”
她竭尽全力，总算将最想道出的真心话喊出。
“你以为我不喜欢你吗？！”
他也用尽全力吼出。
“每天，每天，我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看你来没来。看见你的脸，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吗？哪怕你和我说一句话，我都能高兴一整天。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以为我每天都会梦见谁？你知道我在报道那天见到你有多高兴吗？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 ，你知道吗？你以为我每天上学的动力是什么？这才叫唯一，你懂吗！！我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从来没有！！！”他声嘶力竭地吼叫，嗓子都沙哑了许多。
他擦擦湿润的眼眶，打开门就要离开。
“别走！！”她用尽仅有的力气拉住他的胳膊。
最后的结果，是被狠狠地甩开。
“我永远不会再喜欢你了！！”他绝情地喊道。
咣当。大门关闭，教室仿佛是地狱一般，只不过折磨人的手段是无尽的孤独。
她缓缓向门把手伸出的手，被牢牢锁住。
无论如何，她都不敢打开门。
说不定，门外就是吞噬一切美好的黑洞，而只有苍凉的教室才能维持现状。
靠在教室的门上，坠入伤心的深渊。
眼泪夺眶而出，无论怎么堵都堵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
低声细语中没有埋怨，但是被绝望充满。
“为什么，为什么……”
蜷缩成一团偷偷啜泣，任由泪珠滑落。
心脏的每次跳动都被痛苦充满，催促着她大口喘着气。
肩膀不住抖动，和难受的呼吸一样频繁。
泛起的泪花娇瓣落下，濡湿她柔弱的脸颊。
靠在教室的门上，身体逐渐瘫软。
由于浑身无力，完全无法控制眼泪的喷涌。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将愤怒全部吼出后，空洞的心灵被委屈填满。
“我明明，我明明……”
我真的喜欢你。这份感情，即使给最挑剔的鉴定师去观察，也不可能被发现有哪怕一丝虚假。
这份真心，即使日月都能清楚地知晓。
但为什么，为什么……
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好向纵横的清泪妥协。
门里。门外。
不厚的门却好像无法翻越的围栏，将两人远远隔开。
只有紧紧贴着门，才能稍微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对于哭成泪人的他们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