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替身》
结婚两周年纪念那天，我跟丈夫宋离提了离婚。
我给他看他手机上一束鲜花的订购记录。
宋离生气了：「这只是给客户订的，苏哲哲你别又疑神疑鬼好不好？」
我讽刺的笑笑，冷静地说：「特意选在520那天？」
1
我和宋离恋爱八年，结婚两年，早就没有了当初热恋期的激情和甜蜜。
于是520那天，我只是在家做了些好吃的，像往常一样简单过一下。
宋离回来的并不算早，这几天公司总是加班开会。
他回来就说要去洗澡，放松一下。
我忙着准备最后一道菜，就随口应答了一声。
忙完后我看着一桌美味心里很是得意，都是宋离爱吃的。
桌子宋离的手机突然亮了，震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来电。
我心里认为是什么推销电话，便想接起来推掉。
「您好，您刚才从我们店里订购了一束玫瑰是吗？」
「什么？」
我的头轰的一声，感觉血液都涌上了头颅。
楞了几秒钟，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经历着什么。
「您是不是打错了？」
「请问您这里是宋离先生吗？」
我声音颤抖：「……是。」
「那没错的，今天宋离先生订购了一束玫瑰花，送到XX小区XX楼的张女士，花已经送到了，请问您对我们家的服务还满意吗？」
那头的店员小姐姐语气很轻快，她似乎把我当成了什么张小姐。
我干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猛地挂掉了。
「哲哲，帮我拿我的睡衣来。」
宋离的叫声让我回过神来。
我用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冷静。
不能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的时候随便怀疑他。
我把这条通话记录删除掉，微信上的红点刺痛着我的眼睛。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
但是宋离似乎没留意，看着特意给他做的红烧带鱼，
啧了一声：「怎么又是红烧带鱼？」
我的笑容僵硬下来：「你不是最爱吃了吗？」
宋离低头吃饭，随意的答到：
「爱吃吃多了也会腻的啊。」
我的喉咙酸痛起来。
终于熬到他睡着，他一向睡得很熟。
他的手机就放在枕头边。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查他手机的习惯，完全的信任他。
我拿起他的手机，咬咬牙打开。
L：「亲爱的，花已经到了，很漂亮耶。」
宋离：「宝宝喜欢就好，玫瑰花最能代表我对你的感情。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太难过了，刚和你分开就开始想你。」
L：「即使你的老婆睡你身边吗？（偷笑）」
宋离：「谁在我身边，我都只想你。」
L：「花很漂亮，但是我更想你陪在我身边。」
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个娇憨可爱的长发小女生，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瞬间有些恍惚。
我的手机里同样有一张抱着玫瑰花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同样长发飘飘，同样灵动可爱，同样洋溢着笑容。
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是20岁的我。
那是宋离向我告白的日子，使我们十年相守的开始。
他对我说，想了很久送我什么花。
想来想去只有玫瑰最适合，最能表达他对我的感情。
真挚纯洁的爱。
如今，十年后。
三十岁的我看着这张青春洋溢的照片，视线逐渐模糊。
2
我拼命用被子堵着嘴，不让哽咽声从喉咙里发出来。
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让我止不住的颤抖。
手指却不由自主的一直向下滑动，我想看，我想看到更多。
宋离：「这么多年早就腻了。」
宋离：「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的日子会暗无天日了。」
宋离：「没办法，8年的时间，双方父母也都认可了，不好再说分手。」
宋离：「她早就变了，变成一个无趣的家庭妇女。所以你的灵动可爱才让我这么着迷。」
还有数不清的「520」、「1314」的转账，以及开房记录。
我再也控制不住，把手机丢下，跑到卫生间无声的哭起来。
哭到控制不住的干呕，渐渐的我的情绪平息下来。
开始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其实事情早就已经开始变化了。
从刚毕业时，我发烧卧病在家，宋离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到我的城市，只因为我说我想他陪在我身边。
到后来的一整天不回一条消息。
每当我提起我的不安，甚至说不爱了可以分手。
宋离总是要怪我多想，怪我不理解他工作的辛苦，不信任他。
「我这样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吗？」
我总是带着愧疚的心情向他说明再也不会这样。
几年的感情，也让我无法轻易转身离开。
异地四年之后，我们已经谈了六年的恋爱。
双方已经见过各自的家长，都很满意。
他说他希望回到家后就有可口的饭菜，我便辞掉了工作，专心的照顾他。
只是悉心的照料没有让我变成他的好妻子，而是变成了一个无趣的家庭妇女。
他那样难耐的和别的女人诉说我给他带来的痛苦。
既然早就不爱，又为何不早放手。
我靠在浴室里冰冷的墙面上，脑海里浮现着那一束鲜艳的玫瑰。
520 前几天我曾向宋离撒娇，
「你都好几年没有送我花了，今年可不可以有点仪式感呀。」
宋离一边整理着他的西装，脸上又浮现出烦躁的神情。
最近几年我每每和他说话总是能隐约看到。
「什么仪式感啊，又不是小女孩了，还弄这套花里胡哨的戏码。」
然后在520那天，他给他年轻烂漫的女孩，送了一束我渴望已久的玫瑰花。
我也曾是年轻烂漫的女孩，
现在青春不在，只因整个青春都在倾注在宋离的身上。
我疲惫的闭上眼睛
「宋离，这次我真的爱不动了。」
3
结婚纪念日那天，我在家中摆满了鲜艳的红玫瑰。
穿上了那条宋离表白那天，我曾穿在身上的连衣裙。
这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尤其是和宋离有关的，我都好好保存着。
镜子中的我，身材还是一如当年。
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憔悴，眼神也再也不似当年那般清澈自信。
宋离回到家后看着满屋子的玫瑰花，没有表现出惊喜。
而是大声呵斥：「苏哲哲你又搞什么名堂！」
我苦笑了一声，他不会连今天是结婚纪念日都忘记了吧。
这才是第二年而已。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啊。」
我笑盈盈的迎上去，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你看，你还记得这条裙子吗？」
宋离眼神微微一亮，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偏过头去不看我。
「什么啊……」
我继续说道; 「这是你向我表白那天我穿的裙子，记得吗？那天你还送了我一束红玫瑰，你说是最能代表你心意的花。从此我最爱的花也变成了红玫瑰。」
宋离的眼神开始不自在起来，他有点手忙脚乱的脱着外套。
声音更大的打断我：「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又提起来。」
这是他感觉到了不安，我对他的每一丝情绪都能理解。
但是我的心却愈加凄凉：「这么多年了，那束玫瑰是那么好看，我一直都记得。」
「你今天能不能再送我一束，你好久没有送我花了。」
宋离的脸色有些发白，他随意的挥挥手说道：「这不是满屋子都是吗？你还想要什么？」
「可是我想要你送的。」
我不依不饶，内心有一丝火苗一直倔强的不肯低头。
但是宋离还是将它彻底熄灭。
「不要作了，我每天工作够累的了，回家还要应付你。」
我的心终于彻底冷了。
我慢慢坐在椅子上，掏出离婚协议书。
「我已经签好字了，你签了吧。」
宋离一把扯过，看了一眼标题的几个字，不耐烦的仍在桌上。
「你又作什么？！你闹着要买花我不给你买，就又开始闹。」
我愤怒的抬起头，憋了几年的气再也按捺不住。
「我作？你还有没有一点新鲜的词，这几年我对你说什么，要你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作。你的妻子在结婚纪念日对你要一束花是作，那么你给别的女孩买花又算什么？下流无耻？」
宋离一下脸色铁青，但是还在嘴硬。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拿出拍下的他手机里的鲜花的订购记录。
「这只是给客户订的。」
编的还挺快。
「特意选在520那天？」
宋离失语，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你偷看我的手机。苏哲哲你——」
「是啊，我看了！」
我站起身，眼睛直盯着他。
「不仅看了这个购物记录，还有你与那位张小姐的所有聊天记录，你所有的转账记录，还有你们的开房记录，看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我满意的看着他的脸涨的通红，于是贴心的又补了一句。
「并且都录视频取证了。」
4
宋离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周围都是我准备好的红色玫瑰花。
我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看到，他的头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丝丝银发。
我摸了摸自己不再光滑细嫩的脸，
十年了，我们都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一切都是水月镜花，一场梦罢了。
我定了定神，说道：「快点签了了吧，所有财产你我一人一半。体面一点儿，我只拿走属于我的那部分。不然我就将那些证据交给律师，你分的会更少。」
宋离似乎在咬着牙，咬肌鼓起来。
半晌他说，「好，离就离，如果你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我听了快要笑出声来，「出轨的是你，背叛我们爱情的是你，对婚姻不负责任的也是你。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倒想是我胡搅蛮缠？」
宋离激动的说：「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现在你天天什么都不干，我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养家，回家还要忍受你的挑三拣四，指指点点。你自己每天在家睡觉追剧做瑜伽，轻轻松松。就这样我还得满足的浪漫情怀。」
「我对你的日常关心叫挑三拣四，我为你洗衣服做饭叫指指点点。我每天做家务，为你的爸妈料理各种生活日常，看病采买。这叫做轻轻松松。五年了你没有为我准备过任何礼物了，我没有说过一次。这次我想要一束花，这叫不理解你，叫“作”。」
「宋离，你自己摸着良心，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宋离不说话，我继续道。
「自从我们结束异地，你管过我的任何事吗？你管过你家里的任何事吗？甚至最近你爸妈吃什么药你知道吗？」
宋离气急败坏：「这可是你自愿的，我没有逼你吧。」
我为自己感到可怜，他绝口不提他的背叛，一切都是我的错，落得这个下场在他眼里也是活该的。
「是我自愿的，现在我不愿意了。签了吧，一别两宽。」
宋离握着拳头，耍横一样梗着脖子，拿起那张离婚协议，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把协议书扔到我脚下。
「够了够了，别再说了！」
我慢慢弯下腰，拾起那张宣判我们命运的纸。
「明天去民政局吧，我再和你联系。」
他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去卧室拉上我的行李箱，走到大门口。
我不想再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多一秒。
打开门，我回头看了眼，他还那样佝偻着，在红色的玫瑰花里显得崎岖又怪异。
十年了，怎么可能不会痛呢，我的心。
只是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这十年。
5
民政局办理离婚的人排着队，这年头离婚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和宋离两个人隔着一个座位坐在椅子上，等着排队叫号。
宋离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震动，似乎有消息。
他却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盯着斜前方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有规律的震动又响起来。
有电话打过来。
我嘲讽的看着他，他被我盯的似乎有些不自在，抬手挂掉了。
我翻了个白眼，都这样了还在这演什么害羞纯情。
你要是坦荡一些我还能更看得起你一些。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的自私和没有担当我是最了解的。
好不容易办完手续，更麻烦的电话来了。
是他的母亲，只不过打的是我的电话。
「喂，阿姨。」
我毫无顾忌的把称呼改了。
在电话里两位老人哭的泣不成声，一声声的骂宋离，说一定要教训他帮我出口气。
我无奈的选择和宋离去他父母家一趟。
其实两位老人一直对我很好，这几年我对他们的陪伴要比他的儿子多很多。
他们对我一直非常认可，很满意我这个儿媳妇。
只不过再好，他们终究是宋离的父母，总会做出最利于他们儿子的决定。
也该和两位老人说说清楚。
刚进屋宋离的母亲便对着宋离挥起拳头，一边打一边骂他。
我看着这出像看大戏一般，最后忍不了吵闹，上前把宋母拉开。
「阿姨，小心身体。」
宋母一把抓住我的手。
「哲哲啊，你看你们已经十年的感情了。这次是宋离他做的不对，我们教育他，让他写悔过书，让他好好对你，他一定改。」
「宋离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们也是心疼你啊。这几年，我和你爸爸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我们也舍不得你，看在我们老两口的面子上，再给他一次机会。你想怎么样，我们慢慢谈。」
我抬起眼看向一边的宋离，他喘着气满脸不忿。
我叹了口气，把宋母的手拿开。
「阿姨，宋离，他不会改的。」
我冷冷地望了宋离一眼。
「不过他改不改，也和我无关了。我们已经办了离婚手续。」
「什么——？」
老两口吃惊的看向宋离求证。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您二老说清楚，我要和宋离离婚，我无法原谅他的背叛，也不想再在他的身上浪费任何时间等他回头改正。我已经耗了十年，再也耗不起了。」
宋母听罢又要去捶他的儿子，半路又折回来拉我，着急的样子看着也叫人心酸。
「哲哲，宋离他不懂事，竟然同意离婚，这婚不能离啊。我这就让他跟那个小狐狸立刻断掉，他一直心里只有你的，这次昏了头。你看他是第一次，他知道错了他会——」
「不是第一次了。」
我冷冷地看着宋离。
在他手机里，不仅仅有近两年和那位张小姐的聊天记录。
还有结婚前的两个。
至于他在换这部手机之前，在我们异地的时候，还有过多少个，我不得而知。
我看着那些年轻的脸庞，看着送到她们手里的玫瑰花。
一边流着泪，一边笑他可真老土。
十年来只有这一招吗？
「结婚前就不止一个了。」
我笑着看着宋离震惊的眼神。
再一次掰开宋离母亲的手。
「婚离定了，再见。」
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到楼梯口听到松母还在骂宋离。
我快步走开。
看到那些记录时，我一时感觉好像一直活在一个平行世界里。
原来他有过那么多的浪漫与甜蜜时刻，只是都不属于我。
任由我一个人在寂寞的时间里，不安着，怀疑着，蹉跎着。
只是那些照片笑脸和玫瑰，
总让我有种怪异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