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all郡】采薇（第十四章）
*坠崖后正剧向，郡主第一人称视角，伪重生后游历四方；
*含all郡，情感不一。
*背景简介：郡主落崖，改头换面，更名采薇。
元日晴光大好，纵使除夕曾彻夜欢闹，也没有浇灭人们喜悦的情绪。自清晨开始，道贺声、交谈声、嬉笑声便不绝于耳，我从枕头下取出昨夜放的十枚铜钱，用红绳细细穿好，准备去街上买一张年画，待旅途终结、远走高飞时，留与哥哥他们遥望故乡。
正待出去，客栈老板娘却突然敲门，我先与她道了一句“新岁安乐，恭喜发财！”，老板娘笑呵呵地拉着我的手到桌边坐下，自篮子里取出一碗雪白软糯的热汤圆，“我瞧你一个人，过年也在外，家里人不知如何心疼，吃了这碗汤圆，今年必定团团圆圆。”
“谢谢大娘~”儿时我与哥哥便知，长安客栈的老板娘有一副全天下最好的心肠，因了这幅好心肠，孩子们多喜欢在客栈周遭玩闹，我们也没少在此调皮捣蛋，却未曾受过责骂与训斥。如今我于大娘而言，是位异乡独居的陌客，仍受如此关照，实在令人感慨。
热食下肚，力气似乎也更加充足。我重新检查了一下荷包，确信没有漏掉东西，便下楼向街上走去。已是新年第一天，年画摊子倒不多见，我穿过一众糖人糖葫芦面人的小铺子，终于在巷角发现了一张铺着年画的板桌。年画所剩寥寥，样式也不算新鲜别致，却甚合我的心意，无他，只因幼时父亲母亲携手而画的，也是这般古朴传统的样子。
有些回忆，只要轻轻一碰，就让人想要落泪了。
“快看，是雪！”人群突然向一个方向聚集而去，我诧异地回头望去，确实有雪花纷纷而来，可这在冬天有何稀奇？
跟随而去的人越来越多，街道竟然空了大半。我心下好奇，快速付完钱收起年画，也向同方向赶去。雪已经停止，但人们的热情丝毫不减，远远地，我看见一只庞然大物在巷子间穿行，它抬起头，嘴中涌出无数五彩斑斓的泡泡，和着腹部偶尔飞出的玩偶，摇头摆尾，好不神气。
“是云汉奇术团！”身边经过的孩童兴奋地嚷着，牵着手向瑞虎兽奔去。
我怔怔地看着瑞虎兽，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走着，回过神时，我已经在追着它奔跑，“终于……终于！”
机关兽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加速冲向前去，猛地拦在他们行进的道路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星河！”
瑞虎兽紧急停下，发出了刺耳的轰鸣，兽头上的人不知从何处下来，带着怒气地走到我面前：“这位姑娘，你这样很危险的！”
“阿武？”我看着眼前长高长壮的少年，“星河在哪里？”
“想见大侄子的话，姐姐领券排队就行啦，下次可别冒险了！”莹儿从阿武身后探出头来，“毕竟他说过在南塘来者不拒的嘛，但是能不能进帐篷就看姐姐自己咯！”
“抱歉，是我太过急切，差点酿成事故。”我向他们诚恳地道歉，“还要请教见面券如何获得？”
“喏，”阿武从莹儿的兔子玩偶背包中抽出一张卡片递给我，漆黑的底色上印着幽蓝的蔷薇，“元日至春分，每天未时至酉时，在银沙湖畔的蓝色帐篷外排队就是！”
“但是大侄子脾气很古怪喔，只有能让他答应表演的，才能进帐篷，姐姐可要提前准备准备！”莹儿凑过来笑着说道，话毕还低声嘟囔了一句“虽然他以前不这样……”
“我知道了，多谢两位。”我回想着两年前的相遇，嘴角不自觉泛起苦涩的笑容。
阿武朝我挥了挥手，圈着莹儿又登上瑞虎兽。我退到路边，手指搓过蔷薇，留下轻微的蓝色。人群继续跟着瑞虎兽向前走去，我呼了一口气，慢慢走回客栈。
未时，我早早地赶到了银沙湖畔，只见一座美轮美奂的帐篷立在水侧，四周点缀着数不清的星星，阳光流过，仿佛银河律动，绕入梦乡。
帐篷前以铁链封锁，星河的声音自里传来：“缘引奇术，万梦皆空。阁下可是有缘人？抑或，有所求？”
我走近帐篷，缝隙中填满浓重的黑影，纵使他光华璀璨，也被隐匿其中，不可窥见。
“若无缘无求，且请归去。”冷冽的词句再次响起，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千般话语无从说起，遂轻轻哼起了那首曲调，一遍又一遍。
锁链应声而开，自黑暗中探出的一把折扇骤然变为一条长鞭，卷着我的手腕向里拉去。我听见身后铁锁重新闭合的声音，一丛丛幽蓝的火焰自空中燃起，旋转着落在蔷薇型的灯座上。帐篷中逐渐明亮，星河坐在桌子后面，身旁伴着一个木偶，是……我的旧样子。
“既知道这首曲子，你，又是哪一局的人呢？”星河的脸隐藏在兜帽下，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向前走了走。
一道劲风打过我面前的地面，星河随意地晃动着鞭子，语气寒冷：“别得寸进尺。”
“……这首曲子，你也告诉了别人吗？”我怅然地问他。
星河望向我，眉头紧皱，“什么？”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说过的。”幽蓝色的灯光下，我的玉佩不再温润，而是裹上了一层神秘的晶莹，“你我……我们在局中，究竟还要损失多少东西？”
我低下头，几滴眼泪滴入黝黑的地面，无处可寻。
“你……是谁？”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星河却好似瞬间飘到了桌前，灰色的兜帽落在桌上，他抬手，更多的火焰从四周燃起，照亮我们两人的面容。“若以此事骗我，奇术师的手段，你不会想知道。”星河眼神闪烁，低声间语气狠戾，威胁着向我靠近。
我不由得摸了摸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定定地望着他。对视之下，我看着他的神色由冷漠逐步瓦解，紧锁的眉眼渐渐展开，宛如宇宙辰光万顷的眼睛中荡起不可置信的光芒。他的嘴唇微张，犹豫了一瞬，声音颤抖：“殿下？”
“那天在悬崖边”我抿着嘴，尽量克制着汹涌的情绪，紧紧地抱住了他，“我说不要你争的一线生机，是假的、骗你的，你不要生气。”
“殿下……”我感到他最后的一丝疑虑从身上卸下，双臂小心翼翼地缠了上来，“是你……还是我又在做梦？”
“奇术师擅于操纵真实与虚幻，不如由你来亲自检验？”我将手放在他手中，温暖的触感能将灵魂从大雪中唤醒。
“真实，需要光明。”星河似乎笑了一声，不知做了什么，帐篷四周的布突然卷起，在整个街道的样子明晰之前，他抱着我划过湖面，落在一艘小船上。万顷蓝天和他映入我眼中，冰凌崩裂的声音透入耳中，我仿佛重新找回五感，内心中升起欢悦。
“全天下，只有你会那样看我。”星河耀眼的光芒盖过一切湖光山色，他微微笑着，眼神中仿佛蓄着无尽的渴望，餍食着我的目光。
“星河，我……”我攥着他的手，“我当初没有赴约，是因为花家已达成交易，我必须赌那一局，当时我说……说你居心不良，不知生机还是死局，是……”
“嘘。”我的话被他的食指轻轻封住，星河温柔地嘘了一声，“无需解释，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弃你而去。”
“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摇了摇头，又哭又笑的样子一定颇为狼狈，还好衣袖宽大足够挡住我的脸，“蜀中、玉梁、宣京、苍阳，我找了很多地方，每一处我都停留了很久，终于遇到你了。我还以为，此生再无法向你道歉了。”
“辛苦了，我的殿下。”星河的怀抱中散发着安宁的花香，他从梦袋中抽出柔软的帕巾，擦拭着我的脸，“没想到我们做着一样的事，好险，差一点就错过你了。”
“好在殿下曾将南塘赠我做故乡，新岁之约，未敢忘怀。”
“如今重逢，殿下之缚亦无，可愿与我一起做奇术师，周游天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一口应承下来，可哽咽难当，未能出声。
“哈哈，不急。慢慢想，我会一直在的。”星河仍旧是笑着，“还是先送殿下新岁之礼吧。今夜，可愿与我共赏满城烟火？”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蓦地听见肚子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才想起来除了早上那碗汤圆，今天还没有吃过别的东西。抬起头，星河笑得开怀，眉宇间又颇有些无奈，“嗯，观赏奇术前，我们还是先用餐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迎上他邀请的手势，向着船舱中走去。
今宵绝胜有人共，卧看星河尽意明。
———————隐藏结局—罗宛————————
云无羁×郡主，【云无羁视角注意】
“罗宛有一个传说，有一位雪做的姑娘，她像新雪一样纯净善良，她是天地间的精灵，给大地上的人们带来幸福。有一天，她爱上了一个牧羊人，却不懂得那是什么，为此苦恼着，不再快乐，失去了祝福的力量。自然的母亲怜惜她，将爱装进了她的心里，雪姑娘带着爱意去见她的爱人，那份心情太过炽热，最终将她融化了。”
“唔……”
“怎么了？”身旁她哼了一声，我看过去时，她皱着眉头，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
“就是……云大哥，罗宛连童话都这么沉重么？”小郡主支支吾吾地说着，偷窥我神情的小动作让人忍俊不禁。
“许是我们身处严寒之地，故事里多少带了些冷气，不比大景气候温和，绮丽浪漫。”我放下童话书，郡主……啊，采薇。采薇的眼神还黏在那些字符上，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要试着续个好结局？”时候不早，屋里渐渐暗下来，呼啸的夜风无孔不入地向里侵袭。我将故事书交给她，向上拉了拉她披着的毛毡，起身向外走去，“我先去厨房，一会儿回来可要听你的。”
“没问题！”她来回翻着书页，听见我的话，抬起头神采奕奕地一笑，满口答应下来。
“红赤汤加糖，不要放酒，其他照常。”我吩咐完阿勒尔便出了厨房。现在回去未免太早，我思考了一下，决定顺道去一趟武器库，将那几把被血锈蚀的刀剑再磨一磨，或许还能清除掉痕迹。
打磨武器时很容易陷入回忆。离开罗宛时，我踩着一条血路而去，归来时，我又踏着另一条红河而来。在大景的时日，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亲手斩断背叛者头颅的喜悦，但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当我将他随意扔下台阶坐在王座上时，满目疮痍让我的眼睛肿胀发疼，好像在流血。
从那时起，我突然开始怀念大景的风光，尤其是南塘连绵脆弱的荷花。
在我回罗宛之前，璇玑涯的主人告诉我，它们之中最明媚的那朵，枯萎了。
清肃的决心中，有多少是她带来的，我不敢确定。直到昭帝派遣使臣，送来她的消息，璇玑涯再次运作之时，我才想起来——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喜欢着无垢的白和雅致的青。
心中的雪化了，烈火般的恨意和斗志才灼烧而起。
天色已经全黑了，我放下酒精，快步向书房走去。迎路的侍从纷纷恭敬地弯下身去，我淡漠地扫过他们，走廊的灯光像儿时一样明亮，可记忆中那些会温暖地笑、会和我打招呼的人，终究是不在了。
“你回来啦，我想好喽！”推门而入的瞬间，榻上那灿烂的笑容点亮了我的心。她跪坐在桌子前，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点墨水，衣袖一带就成了小花猫。
“不愧是你，腹中锦绣文章都跑出来了。”我抽过架上的软布，沾了点清水擦上她的脸颊，动作尽量放轻，但她的脸还是渐渐红了，“力度重了？可会疼？”
“没，没有。”采薇从我手中抽过布条，拍了拍垫子，“比起那个，先坐下来听我讲故事吧。”
“好。”我坐在她旁边，翻开面前的图画本。
“雪姑娘因为爱融化了，同样深爱她的牧羊人悲痛欲绝，跟随着她汇入的海流不断前行着，从世界的这一头，翻山越岭，一直走到了世界的另一头。另一头的世界有着和故乡相似的冰天雪地，牧羊人被困在一座孤独的冰山上，他听见冰层下传来空灵的声音——”
“我的爱人，我的心是一颗冰，可她有着灼热的爱意。”
“我的爱人，纵使海底如此冰冷，可我的心仍灼烧不息。”
“牧羊人的眼泪滴入海中，海面突然绽放出蓝色的火焰，雪姑娘从海中升起，她依然纯洁无瑕，但心口处的皮肤下散发着蓝色的光芒。牧羊人紧紧地抱着她，雪姑娘逐渐褪去冰封的样子，她的温度与常人无异。”
“因为你，我才有了爱。”
“因为爱，我便成了你。”
“故事结束。”
“怎么样？”我看向采薇，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些期待，好像流星向我袭来。
“很美好的故事。”我摸了摸她的头，“爱没有带来死亡，而是新生，我很喜欢这种理解。”
“爱要是讨论起来，可就是一个庞大的命题了。”小姑娘伸了个懒腰，拉着我起身，“该吃饭了，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我感受着我的牧羊人柔软而温暖的手掌，指尖眷念地缩了缩，“好啊，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