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翻译《文垂斯之死》2

乌利尔睁开了眼睛。带着一声惊叹,他坐了起来,他的视力迅速适应了微弱的光线。
岩石环绕着他,天然的石壁围成了一个洞穴。
光影在含有金矿纹的大理石壁上跃动,洞穴背面笼罩在黑暗之中。即便他拥有强化的视力,他也看不见那里是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可不太妙。
乌利尔盘起双腿,平稳地站起来。他四肢僵硬,腿与肩膀上肌肉灼热,就好像他经历了长达数月艰苦战斗的轮回。
他没有战斗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同混沌的瘟疫宿主那横贯奥特拉玛的战斗;迅速检查身体,但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他也没有着甲,身上只有一件简单的淡蓝色训练服,就像他小时候在阿吉塞勒斯穿的那件。
洞口闪着微光,乌利尔慢慢朝洞口走去,他不知道黑暗的洞穴后会有会发现什么。
藤蔓植物的叶子如窗帘般挂在入口,当他推开它们时,一股暖风吹过全身。湿润、富含泥土气息、新鲜、富饶。
乌利尔又吸了一口气。
他的神经声门筛查出了氮、磷、钾的混合物。
某个农业世界?
不,不是农业世界。
乌利尔走出了洞穴,站在高高的悬崖上,俯视着一望无际的自然奇观。
活着的伟大艺术品。
白雪覆盖的山峰高耸矗立,云雾缭绕的顶峰披着常绿的高原冷杉。竖立在长满青草高原上的银色穹顶点缀着山腰,掠过湛蓝天空的飞机留下苍白的尾迹。
他的心怦怦直跳。
一座城市在地平线上闪耀,玻璃拱门闪闪发光,白色大理石宫殿与飘逸的蓝色旗帜构成了一个奇观。交通运输线横贯其中,与他的轮廓相协调,阳光在高高的塔楼上闪烁。
某些东西勾起了乌利尔的回忆,但他想不起来了。他感觉自己曾见过这个城市。为黄金王座服务的这么多年里,他曾在数百个不同的星球上战斗过,但这不是其中之一。
至少没有这般模样。
然后他记起了以前是在哪里见过的这个城市。每次回到马库拉格,乌利尔都会沿着那围绕校正神殿(位于赫卡要塞,即原安置基里曼躯体的地方)的壁画行走——这既是对他的原体的热爱之举,也对纪念他那曾经熟识世界的某种方式。
他总是会驻足于一件令人心碎的作品,《神圣之城最后一日的黎明》。
艺术家以如此美丽的技巧勾勒了被阳光笼罩的世界,以至于有人说,人们可能通过这副作品感受到世界被毒毁前最后的光芒。
“阳光下的卡尔斯看起来不太一样,不是吗?”
乌利尔转过身,紧握拳头准备战斗。
一个男人坐在他身后某块凸起的大石头上,沐浴在温暖午后的秀色中,他的皮肤在数百颗星辉的照耀下变得红润。他也穿着训练用的希顿长袍,灰白的脸布满皱纹,剃光了的头颅扎着四个金色饰钉。他灰色的眼睛充斥着经验,但仍闪烁着青春的光芒。
乌利尔认得这双眼睛。
“艾悼斯?”他说。一股悲伤涌上乌利尔心头,为这位在许多方面塑造过他的勇士,很久以前死在色雷斯的战士。
艾悼斯连长滑下巨石,伸出手说:“你好啊,乌利尔。欢迎来到过去的卡尔斯。”

乌利尔仍然记得他看着前连长死在色雷斯时的痛苦。为了守住帝国进攻的侧翼,艾悼斯永远地留在了那座重要桥梁的爆炸中。
他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乌利尔仔细端详着艾悼斯的脸。岁月的痕迹,战争的创伤,以及脖子一侧的斑痕。
正如记忆中的那样。
这便是记忆给定的样子吗?
他的思绪退回幻像中,这样就可以使他免于……
免于什么?
一个骷髅脸的怪物向他逼近。
邪恶的刀锋与鲜血。
幻像消退了,他感到自己握住了艾悼斯的手,触摸着连长手上的老茧——那是一道伤疤的脊线,一颗绿色的手榴弹弹片几乎夺取了他的三根手指。
所有着一切都不是真的。
乌利尔非常清楚这点,但他喉咙中充斥着某种情感,胸口紧绷着。
“我死了吗?”乌利尔终于能说话了。
“我不这么认为,”艾悼斯说道,“至少现在还没有。”
“那这是什么?”
艾悼斯漫步到悬崖上。
“我告诉过你,这是过去的卡尔斯。”
“万年前,卡尔斯毁于混沌之手。”乌利尔说。“它们毒害的恒星,地表上的所有生命都被烧毁了。”
“他们确实这样做了。”
“那这怎么可能?”
艾悼斯转过身来,他张开双手说:“我不知道,乌利尔。或许你在做梦?或许你正在死去,而这是来自银河最后的美丽赠礼?我只知道我很高兴见到你,小子。自色雷斯以来已经过了很久。
乌利尔笑了,他很高兴能见到艾悼斯,尽管这次会面很奇怪。
“自那以后发生了很多事。”
“我死了吗?我知道,我为帝皇而死。这没什么好遗憾的,色雷斯上我们最后赢了吗?”
乌利尔点了点头,“我们做到了,叛徒们被击溃,帝国和平得以恢复。”
艾悼斯咧嘴一笑,他拍了拍乌列尔的肩膀。
“印象深刻,”他说,“然后呢?我想你当了连长吧。”
“是的,你留下的遗产影响了我所做的一切。”
“看来我把你训练得不错,乌利尔。培训自己的接班人是每个领导者的职责。”
他们一同站在悬崖边上,乌列尔看到一条下山的小径——一条通往山下平原的弯路。他此前从未注意过,但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他不应当对这样的事情感到惊讶。
悬崖脚下是一座白色墙壁的建筑——一个庞大的兵营。每个罗盘点都有训练场,而中心是一处残酷得令人发指的决斗环。
“你记得那个地方吗?”艾悼斯问道。
“我记得。但阿基塞勒斯兵营在马库拉格,不在卡尔斯。”
艾悼斯耸了耸肩,“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乌利尔。在这里,我们不受逻辑或行星地理的限制。”
乌利尔眯起了眼睛“这么说你知道的比你告诉我的要多。”
“这倒是真的,小子。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冒险下山呢?我敢打赌,有几个熟面孔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阿基塞勒斯吗?恕我拒绝。”

从洞穴下来的路充满危险,充满了让人惊心动魄的时刻。乌利尔确信他会从悬崖上滑下来,锋利的石头划伤了他裸露的脚底,松散的页岩如雪崩一般倾泻。
“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们能不能……就直接‘出现’山底呢?”乌列尔问道。
“也许吧,”艾悼斯笑道,他享受着下山的挑战,“可这有什么好玩的呢?风险决定了回报。”
乌利尔正要回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看见一群男孩子正在他们头顶的山脊上跑着,就好像身后有一群基因窃取者撵在后面。双腿风风火火的迈开,来回摆动的胳膊表示着他们想赢得某场比赛。
领头的是一个强壮且四肢发达的男孩,头发剪得很短,五官棱角分明。这个孩子此没得到过第二。
“勒阿耳科斯。”乌列尔说。
那群孩子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转过身来,沿着他和艾悼斯走过的路向下跑去。孩子们蹦跶着像二人赶来,决心使他们的容貌看起来比事迹年龄还要苍老。
乌利尔看见了身材魁梧的克林德,这个恶霸在阿基塞勒斯上过着悲惨的生活。克林德与勒阿耳科斯形影不离,但他后来成为了一名英勇的极限战士,最终在帕沃尼斯上迎来了他的终结。
在他身后,乌列尔看到了一位表情严肃的黑发青年,他几乎没有认出来。即便时间与经历的鸿沟将他们拉开了,但他无法忘去自己年轻时的卡尔斯人特征。
年轻自己背后的,是笨拙的帕萨尼乌斯。即便是在那个年纪,他的身体已经很魁梧了。当他加入阿斯塔特修会时,战团的技术军士被迫以战术无畏装甲的标准打造他的盔甲。
“真不敢相信年轻的你,”艾悼斯说。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乌列尔同意。孩子们朝他跑去,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如果我能告诉他我所知道的事情……”
“你会怎么跟他说呢?”
乌利尔想了一会儿,他看着年轻时的自己。那双冷酷的双眼睛盯着勒阿耳科斯的后背。
“我会告诉他铭记《阿斯塔特圣典》的教导,相信做正确的事永远是可敬的。”
“你不认为他已经知道了吗?”
“他知道这些,但不知道代价。”
孩子们几乎要追上他们了,乌利尔找了安全的地方让到一边。路很窄,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
他回过头。年轻的乌利尔加快了速度去超过了勒阿耳科斯。勒阿耳科斯回头看了看,把胳膊往后一甩。乌利尔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痛苦在乌列尔脸上爆发,刺眼的光芒在他面前闪耀。他跌跌撞撞,双手惊讶地护住了自己的脸,痛苦灼烧着他。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疼痛使他双眼发红。
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击伤害竟如此之大。
他的头盖骨好像要裂开了,生锈的钉子在他颅骨里面刮来刮去。
乌列尔眨了眨眼。
白光充斥了他的视线。但当光线散去时,他发现自己已不在山坡上了。奔跑的男孩也消失了。
阿基塞勒斯之门出现在他面前;暗钢与带状精金。

“我记得自己曾多处走近这些大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关节的皮肤裂开了,还流着血。“每一次,大门都是紧闭。”
“你记得为什么吗?”艾悼斯说。
乌利尔看到他的前连长也浑身是血,脖子上的疤痕已经延伸到脸部,左缘的伤脊呈黑色,一只眼睛覆满了白翳。
“不管我们经历了怎样的困难,我们都必须一起努力,把它们打开。”
艾悼斯将手放到了门上,“好吗?”
乌利尔加入了他的行列,使劲地推着那块黑色金属。这摸起来很烫,就像将手掌放在刚从铁匠铺取出的剑刃上。他感到火辣辣的,但仍在继续用力。
灼热感蔓延至他的手臂,仿佛熔化的火焰从血管中喷涌,从里到外炙烤着他们。骨头在热量的作用下融合,骨髓化作岩浆。
他咬紧牙关与疼痛相争斗,并更加用力地推着。他的手指变黑了。可怕且难以忍受的热气充斥着他的全身,血肉开始剥离。
乌利尔呼吼着,他在愤怒的驱使下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每晚回到阿基塞勒斯的道路从未如此痛苦,从未如此令人向往。最后,一道垂直的光从大门拉开的缝隙中射出。这景象给了乌利尔力量,他将痛苦推到一边。
门开了,乌利尔跪倒在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数十年的战争在那里留下粗糙的纹理。没有烧伤,完好无损。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艾悼斯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接了过去,艾悼斯将他拉起。连长的脸色比以前更糟了。
他的希顿长袍几乎全没了,布料烧得发灰。满是白翳的眼睛融化,变粘,液体顺着布满烧伤的脸颊淌下。
“发生了什么?”
艾悼斯的嘴里满是伤疤,他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湿漉漉且冒着气泡的话语涌出了充满鲜血的喉咙。
“任何决定都会有后果,乌利尔,记住。”
“什么决定?”
“这一个,”艾悼斯用一根发黑的手指敲了敲乌利尔的胸口。“就是你现在做的那个。”
有那么一瞬间,艾悼斯的手指仿佛压入了肌肉屏障之下,穿过了骨盾保护下的无数强化组织。
过了一会儿,艾悼斯一瘸一拐地转身穿过了敞开的大门。
乌利尔跟着艾悼斯走了进去。某种复杂的感情在他体内涌动,某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攫住了他。他觉得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
庭院之中,白天变成了黑夜。
淡蓝色的天空瞬间变得漆黑,火把在铁质的烛台上闪烁,一轮满月沐浴着银色的大地。

一百名星际战士排列成整齐的队形,每一个人都身着钴蓝色的极限战甲,他们肩章边缘镶着第四连鲜艳的绿色。
乌利尔为这些战士感到骄傲,他爱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尽管他突然有一种沦丧感,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
令人窒息的悲痛触动了乌利尔,威胁着要将他压垮。他的眼睛因突然涌起的情感湿润了。
战士们的形象在摇曳。在乌利尔看来,仿佛每轮呼吸都伴随着数十年岁月的流逝。星际战士们没有丝毫退缩地站在那里,战甲老化,锈迹侵蚀。乌利尔眨了眨眼,他的战士们又恢复了记忆中的样子。
他强压住自己的感情。
这不是悲伤的时候。
然后是什么?
他不知道。研粉与圣油熟悉的味道在他喉咙中萦绕,那份记忆重新具现化了。
身心疲惫、骄傲、最重要的是——在极限战士中取得一席之地的决心。
艰难,但完全值得。
乌利尔所经受的一切痛苦与磨难铸就了他灵魂中的坚铁,点燃了他青春的火焰,使他成为侍奉神皇的武器。
月光照在了连队的标志上,飘扬的战旗吸引了乌利尔的目光。旗手珀琉斯高举着绘有披甲拳套的旗帜,乌利尔心中充满了他对自己战士所取得成就的骄傲。

他的指挥小队同珀琉斯站在一起,昂首挺立。无数荣誉勋章和纯洁印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布鲁图斯·塞普里安,这个强大的战士曾徒手撕开了一件钛星人战斗服。
彼得罗纽斯·尼禄,连队冠军,正是他终结了传奇剑舞者Xiomagra。
利维乌斯·哈德良将他那把破旧的热熔枪抱在胸膛。
药剂师塞勒诺斯,他不止一次地拯救了连队每个人的性命,并保存下了死者的遗产。
这些英雄在钛星人入侵帕沃尼斯时走到了一起,而那场战争早已化作前世的回忆。乌利尔如了解自己那般了解他们每个人的内心,他再也找不到能比他们更好的兄弟并肩作战了。
一个战士走出了队列,他举止高贵,力量不容置疑。他的头盔是象征中士的暗红色,但当乌利尔看着它时,猩红变成了和他盔甲一样的蓝色,金色花冠出现在他头顶,连长的徽章在他的肩章和队标中淡去。
“勒阿耳科斯?”
战士转向他,钢铁般的目光透过面罩上的红色镜片。乌利尔和勒阿耳科斯·阿班忒斯在年轻时一度是对手,甚至是敌人,但多年的战斗使他们结下了兄弟情谊。“你离开了我们。”
乌利尔花了点时间才弄懂勒阿耳科斯的意思。“死誓……”
“死誓?”艾悼斯说“你立下过死誓吗?”
乌利尔点了点头“很久以前,我过度追逐了你的教诲,我甚至认为自己比《阿斯塔特圣典》更懂得如何行动。”
“你离开了我们,”勒阿耳科斯说,“现在你要离开我们了。”
“什么?”乌利尔说,他走到勒阿耳科斯前面,抓住他的护肩,金色花冠倒映着月光。“我是你的连长,勒阿耳科斯,我将一直是,直到帝皇将我带到他身边。”
勒阿耳科斯摇了摇头。
“你离开了我们,”他重复道。“我们被抛下了。”勒阿耳科斯用力背过身去,连队的其他人纷纷效仿,后根着地的声音齐声传来。
“勒阿耳科斯,你在干什么?”乌利尔喊道。
他转向艾悼斯,“我曾经受过一次。从赫拉要塞到某个不确定的未来,我一直走在流放的道路上,我不希望重温那一刻。为什么我脑海中会浮现出我最大的耻辱?”
“我不知道,乌利尔。这一切都有意义,但你应该知道它的意义。”
绝望中,乌利尔回到了勒阿耳科斯身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肩甲上。
在他触碰到同伴的瞬间,勒阿耳科倒在的地上,他的身体在眨眼间消散了。吹过连队旗帜的风带走下剩下的余尘。乌利尔惊恐地看着这股浪**过连队。
队列中的每一位战士都消散了,只剩下一个。
同样是军士的涂色,但一只手臂已被金属义肢取代。他的盔甲十分巨大,那是用损坏的终结者甲制成的。

“帕萨尼乌斯!帝皇的仁慈啊,见到你真高兴!”
“仁慈?帝皇没有仁慈。” 帕萨尼乌斯说,“他的儿子们明白这点,那些风暴勇士们也明白这点,很快我们也将被迫接受它。新的时代正在降临,在我们面前,在你的身上。这不正是你前来此处的目地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会在这里,”乌利尔说,“这是梦?还是亚空间的幻想?我不知道。”
“这是你,” 帕萨尼乌斯,“这些都是你。往昔回忆只是序章,最终的结局取决于你自己。”
“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但你会弄明白的。”帕萨尼乌斯将自己的义肢放在乌利尔的胸口中央。老友手部的温度透过了薄薄的希顿长袍。
“永夜已经降临,乌利尔,只有最强大的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幸存下来。你必须坚强,你必须忍耐,记住这些。”
灼热的热量从帕萨尼乌斯掌中流出,乌利尔跪了下来。帕萨尼乌斯压低了身位,继续紧按着乌利尔的胸膛。
难以形容的疼痛。乌利尔的主心脏如一颗新生恒星那般在他体内跳动。热量从这个危险的器官中散发出来,如模具里的液体金属一般在他四肢崩腾。
“帕萨尼乌斯?你在干什么?”乌利尔喘着气,仿佛有玻璃渣在呼吸间进入了他的肺部。“我怎么了?”
“所有寻求存续的物种会怎么样?” 帕萨尼乌斯说,“改变。”
“停下来!”
帕萨尼乌斯摇了摇头,他举起另一支手指向天空夜空。
“该走了。”
帕萨尼乌斯消失了,某种骇人的恐惧笼罩着乌利尔,月亮与天空的颜色都变了。

蠕动的阴影滑过银月表面,脱色且毫无生气的白流入天空。
阿基塞勒斯的墙壁剥落了。大理石如烧焦木头上的煤渣那样脱落,白色的墙壁上布满了锈蚀的纹路;石雕开始碎裂,露出锈迹斑斑的铁质骨架。
城墙瓦解的同时,营房周围郁郁葱葱的景色也逐渐枯萎:森林覆盖的山峦变黑、沦为庞大工业废料的堆积之处;地平线上的城市重新组合成一系列骷髅嘴般的工厂,有毒的烟雾与废料不断从高耸的烟囱中喷出。
曾经的自然风光现在变成了烟雾缭绕的地狱。满目疮痍的荒原上流淌着缓慢蜿蜒的石油之河。
“你有在听吗?”艾悼斯说,只不过发出的已经不是他的声音了。“帝皇没有仁慈。他是个怪物,疯子。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可你当时同样没有听。”
乌利尔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但那嘲讽与苦涩的语调深深的刻在脑海中,他如了解自己一般了解这一点。
艾悼斯抬起头来,前连长那张烧焦的脸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战士的脸。他穿着锃亮的,钢灰色战盔,装饰着黄色与黑色的锯齿纹章。一支胳膊是被诅咒的黑檀木,另一只手握着巨大的战斧。
被刮光的头皮伤痕累累,一只眼睛已被火红的神经义眼取代。乌利尔记得使他失去那只眼睛的一枪。
“洪索……”
“告诉我,”钢铁勇士问道,“你可曾想过你会回到恐惧之眼?”

(翻译纯粹为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GW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