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是你 第31章 草芸

　　隔了两天的周六,11月16号,蒋芸的阴历生日。往年这一天都是方若桦特意空出时间，亲自下厨,蒋远眠也会特意回来,一家三口难得整齐地在家吃一顿饭,共度一段温馨时光。

　　去年是离婚的第一年,蒋芸生日刚好赶上阴历与阳历同一天，方若桦便随蒋芸的意思，让她专心与同学朋友庆祝去了。今年向业的意思是让蒋芸来家里，他亲自下厨，帮蒋芸好好庆祝庆祝。方若桦还找不到上一次蒋芸情绪失控的原因,忧心忡忡，不想让蒋芸再接触向业了。

　　她不知道蒋芸一直以来是不是在逞强、自己的再婚究竟有没有给蒋芸带去更多的伤害。

　　她约了蒋芸当天一起去临市的度假村,就她们母女两人,散散心,放松一下。

　　蒋芸本想不用这么麻烦的，但中途接了一通向业的电话，便改变了主意，应了下来。筆趣閣

　　她们是上午抵达的，在极具热带气息，碧海环绕的度假区里各景点闲逛了大半天，傍晚累了,两人去定好的餐厅就餐、庆生,夜幕降临,两人踩着月光与灯光回别墅休息。

　　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上，举目眺望，层林叠翠，光影迷人，心旷神怡。庭前有一池散发着热气的温泉，方若桦建议蒋芸下水泡一会儿。

　　蒋芸从善如流，方若桦却并不下水，只是拢了裙摆，优雅地坐在蒋芸靠着的温泉池台上陪着她。

　　“这两天身上不方便。”她状若自然地解释。

　　蒋芸也不勉强。两人一个在水中，一个池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刚聊了没两句，方若桦的手机响了起来。方若桦看了一眼，说“是你叔叔”，站起身走远了点接起。

　　不一会儿，方若桦就回来了。

　　蒋芸奇怪:“这么快。”

　　方若桦解释道:“没什么事，就问问我们吃饭了吗，吃什么之类的。”

　　蒋芸发出淡淡的笑气音:“叔叔应该一起来的。”

　　方若桦留心打量蒋芸的神色，蒋芸面色平常，甚至还有浅浅的笑意，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能带。”方若桦带了点笑埋汰道:“他一个大男人跟来，我们多不方便。”

　　蒋芸看着她的笑，心里有些酸，但更多的是软。方若桦提起向业时的笑，和其他时候都很不一样。

　　这种幸福，是蒋远眠从没有给过她的，也是自己无法带给她的。

　　她突然侧过身子，伸手覆在了方若桦平坦的小腹之上。

　　方若桦猝不及防，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蒋芸注视着她，神色很平静，也很温柔地说:“妈，如果身体允许的话，留下来吧。”

　　方若桦双唇颤了颤，难得慌乱:“壹壹，你……”

　　“我都知道了。”蒋芸垂眸，“叔叔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

　　“谁让他说的！”方若桦眉头聚拢，怒火攻心。

　　蒋芸起身出水，披上浴巾，眉目沉静，“我应该知道的。”

　　回想起接到电话，知道方若桦腹中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她不再是方若桦的唯一时那种山崩海啸的感觉，蒋芸还是有一点难受。那是母亲要彻底被夺走了的恐慌感。

　　但更难受的是，向业告诉她，做过各方面检查，考虑再三，他们本来准备要这个孩子的，可方若桦那次去看过她以后，回来就决定不要了。

　　他向她道歉，坦白说是他有私心，他舍不得，也觉得蒋芸有权知道这件事，所以想和她聊一聊，听听她的想法。

　　那一刻，蒋芸心底百味陈杂，大脑混沌得像飓风过境一般，完全无法思考。她没回答，直接挂断了向业的电话。

　　向业又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她没接，深呼吸后，给向业回了消息:“你让我冷静一下。”

　　那晚，她在阳台吹了很久的风，踏进了影音室，打开了久未碰触星空仪。

　　浩瀚星辰下，她想了很多，想了很久很久。像这两次去心理咨询室时那样，沉默着，在脑海里与自己对话，尽量客观理智地梳理自己的头绪。

　　凌晨五点多，她回复了向业:“周六我和她谈谈。”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成为扼杀你幸福的刽子手，我不想经历第二次了。”蒋芸坐在方若桦的身边，语调低沉。

　　方若桦听不得她这样说自己，“不是这样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没有关系。”

　　“但我没办法不这么想。”蒋芸望进她的眼底，“如果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妈，你告诉我，如果不考虑我的想法，你想不想要留下他？”

　　方若桦喉咙哽住，转开眼准备否认，蒋芸却看穿了她的犹豫，低声道:“妈，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方若桦迟疑。

　　蒋芸径自开口:“我前段时间确实很不开心，让你担心了。”她看着温泉袅袅升腾的白气，平和道:“但和你与叔叔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从我告诉你，我赞同你再婚，祝福你和叔叔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你们的婚姻，你们的生活全无芥蒂了。”

　　“多了人分走你的关注，我当然会有失落。可看你过得好，我还有比失落更多的开心。”

　　她不是擅长表达爱意的人，第一次和方若桦这样剖白自己，她以为她会不好意思的。可开口后，她发现一切比想象中要容易许多。她转回头看着方若桦，“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我只要你过得幸福。”

　　方若桦动容，声音发涩，“蒋芸，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蒋芸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之上，“如果你想要他，我就会和你一样期待着他的到来，期待着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和我血脉相连，和我一样爱你的人。”

　　方若桦眼圈泛红，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情绪，追问蒋芸:“那么让你不开心了很久的问题，你解决了吗？”她还是不放心。

　　“没有。”顿了顿，蒋芸补充道:“但我好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了。”

　　就像她不需要方若桦为她牺牲一样，方若桦也说了，她不需要她为她勉强。

　　也许很多事一开始接受起来并不容易。就像接受家庭的破碎，接受方若桦的再婚、再孕。可她们都经历过了，一方为了一方而委屈求全是更不可能让双方都真正好受的选择。

　　她看着方若桦温和的脸，认真地问:“每个人，选择对自己负责，是不是也算是对爱着自己的人的一种负责？”

　　方若桦下意识地点头。

　　蒋芸露出清浅的笑，”我想也是。”

　　清明的光亮拨开眼底的阴霾，夜风拂面而过，蒋芸久违地感受到了发丝飘动、毛孔呼吸的知觉。好像麻木已久的身体终于苏醒了过来。

　　她眉宇舒展开来，笃定道:“那我希望你做对自己负责的决定，让自己能真的过得好、过得开心。这是我最希望的，你对我负责的方式。”

　　她是开解方若桦，也是开解自己。她说服自己这不是开脱。毕竟方若桦爱她的心和她一定是一样的。

　　方若桦眼底漾出欣慰的水光，“蒋芸，你真的长大了。”

　　蒋芸侧过身，虚虚地环抱住她，低下头，把下巴靠在她的肩头，轻声地许诺:“所以，你别担心我，我也会对自己负好责的。”

　　“不论往后如何，你是我妈妈，我是你女儿，我很爱你这件事，永远不会改变。”

　　少有的亲昵，少有的表白，少有的小女儿作态。方若桦心软了又软。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聊了许久，直到夜越来越凉，蒋芸有些冷了，两人才结束谈话，回到了别墅里。

　　蒋芸进浴室洗澡。枷锁卸下大半，热水冲刷过全身，暖意融融，一身的沉重仿佛都随水流去了。

　　她思绪渐渐飘远，缠绕在千里之外的王晓佳身上。

　　对自己负责，接受真实的自我，那么，然后呢？

　　她可以和佳佳在一起吗？

　　佳佳……可以原谅她吗？她想到王晓佳对她的躲避与抗拒，心又沉甸甸的。

　　她洗完澡出浴室，坐在床边吹头发，心不在焉。手中的手机屏幕长久停留在qq主页上，王晓佳的对话条被再次拉到了最上方。

　　头发都要吹焦了，蒋芸终于点开。

　　而后，看着最后那条王晓佳没有回复的记录，她又失去了勇气。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眼睛，提醒着她曾经是怎样残忍地伤害过王晓佳。

　　她怎么有脸回头。

　　陈熙竹的话在耳边尖锐地响了起来，“蒋芸，你也把自己想得太了不起了吧。”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蒋芸眼眸也暗了下去。她关掉电吹风，关掉吸顶灯，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辗转反侧。

　　她有了一种觉悟:她从来不是爱逃避的人，可在关于王晓佳的事情上，她从来都是胆小鬼。

　　凌晨一点钟，她依旧未能睡着。睁开眼，习惯性地打开王晓佳的小号主页。

　　一分钟一分钟的，她刷新着王晓佳的主页。她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三点钟——她看到过王晓佳出现的最晚时间。她盼望着它不要出现，盼望着今夜王晓佳睡一个好觉。

　　然而，凌晨两点半，她没有等到那个“她刚刚点赞过这条微博”的词条，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微博条数增加了一条。

　　王晓佳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

　　蒋芸眉头紧蹙，支着胳膊坐了起来。她盯着顶上的那一行数字，薄唇紧抿，心疼淹没了心扉。

　　多少天了。根本不是巧合。王晓佳根本没有一夜安睡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揉额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顾虑，再次打开了王晓佳的对话框。

　　道歉吗？从哪里开始。关心吗？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可和好，必须有一个开始。

　　“佳佳，你睡了吗？”她艰难挤出问话。

　　屏幕亮起，蒋芸名字跳出来的瞬间，王晓佳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木木地看着屏幕，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王晓佳最近睡得不多,却时常做梦。她偶尔会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错觉。现实与梦境，天都是阴蒙蒙的,万事万物也都是死气沉沉，没什么生趣的。

　　她下意识地掐自己，是疼的，不是梦。

　　情难自禁,死静的心湖波澜顿生，圈圈涟漪泛开，王晓佳惶恐地想要平息。她盯着上面那一条蒋芸发给她、她不知道反复看过多少遍的冷漠声明,再一次扎痛自己、再一次认清现实,甚至为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地又生出期盼感到羞耻和绝望。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蒋芸。

　　犹豫中,蒋芸的下一句话过来了：“没睡的话,我们聊聊。我有话要对你说。”几乎是下一秒，她径自又道：“对不起。”

　　王晓佳愣愣地看着屏幕,脑袋钝钝的，好像突然之间看不懂屏幕上这简短的三个字了。

　　蒋芸为什么要道歉？她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不喜欢不是错,拒绝更不是错。

　　王晓佳咬着唇,一颗心在风中飘零。她颤抖着指尖，太想点下屏幕问蒋芸：“你为什么要道歉？”

　　可是她不敢问。

　　蒋芸已经有正常的感情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了。或许是她太善良了，看自己太可怜了,又或许是她放下了,想要和斩断和自己的最后一点羁绊……

　　无论是哪一个可能,都不会让自己比现在好过一点。

　　水雾蓦地朦胧了视线，痛楚无法自控地泛滥成灾。她知道她应该懂事地回一句“没关系”，放蒋芸彻底的安心，可她舍不得说出口。

　　是不是这一句“没关系”说出口后，她就真的和蒋芸再没有关系了。从此，蒋芸彻底放下，她和其他所有她拒绝过的人一样，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不留一点痕迹，淹没在她岁月长河之中。

　　王晓佳揪着自己的心口，泪水无知无觉地湿透了枕头。泪眼婆娑中，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还是说服了自己。

　　只要蒋芸再说一句，再多解释一句。她就告诉她“没关系”，从此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干干净净地退出她的生命。

　　可她不知道，暗夜中，蒋芸也在等她，等她回复她一句，甚至不用回复她，只要“正在输入”的状态显示出来，告诉她，她还愿意理她，她的存在她的歉意都不是时过境迁的多余，她就能继续鼓足勇气，腆着脸把所有的心意都告诉她。Μ.bǐqùＧēＸχ.còΜ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屏幕暗下去了，屏幕再也没有亮起来过了。天亮了，王晓佳该起床了，屏幕依旧是暗着的。

　　蒋芸心底里那一点自欺欺人的希冀也被掐灭了。门外方若桦的走动声响起，蒋芸疲惫地把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闭目片刻，她起身下床，进卫生间洗漱。

　　整张脸浸泡在冰凉的冷水中，冻到麻木。蒋芸觉得好受了点。

　　她梳洗完毕，若无其事地出门和方若桦一起吃早餐。

　　当天夜里，凌晨一点多，蒋芸没有在微博发现王晓佳的动态，无意中刷了一下微信，却在朋友圈里发现了十几分钟前王晓佳分享了背单词软件的同步打卡。

　　蒋芸眸色发沉，指尖在点赞的按钮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闭上眼，锁上了屏幕。

　　双周的周一没有升旗仪式，蒋芸却破例早早到了教室，占据了中间最后一排的位置。

　　王晓佳和简鹿和、尹繁露一起来的。简鹿和照旧直奔蒋芸而去，王晓佳却反常地不选倒二三排的空位，去了前排。蒋芸根本没找到与她对视的机会，只看到她巴掌大的小脸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随即就是沉默的背影了。

　　蒋芸捏着钢笔的指尖发白。

　　简鹿和擦着桌子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坐后排了？”

　　蒋芸缓缓地吸了口气，低沉道：“适合走神。”

　　“啊？”简鹿和失笑，“这节线代课哦。你是绩点够用了吗？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蒋芸越过一个个人头，盯着王晓佳的背影，心不在焉。她侧头想和简鹿和说些什么，想了想，改成打开笔记本，在纸上安静地写下。

　　“最近有注意到佳佳的情绪怎么样吗？”她把本子推给简鹿和。

　　简鹿和摇头，提笔写：“没有特意留意，但感觉得到，她不怎么开心。”

　　“还有听到她哭吗？”

　　“没有。”

　　蒋芸清冷的眉眼间笼着一层阴云，简鹿和担心：“怎么了吗？”

　　“她应该失眠很久了。你有机会的话，”，她笔尖顿了顿，继续写下：“和陈熙竹说一下这事。”“陈熙竹”这三个字仿佛用了大力，字迹深深，笔墨浓黑。

　　简鹿和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蒋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垂着长睫，不说话。

　　简鹿和拉回本子，又问：“你这么关心她，干嘛不自己去啊。”

　　蒋芸侧目觑简鹿和，眼神淡淡的，就差没在脸上写下“你话好多”的嫌弃了。

　　要是普通人可能就要被她的冷脸吓退了，可简鹿和了解她性格，知道她这不是真的生气的神态，半点都不害怕，从鼻腔里发出哼笑声，继续追问：“你是不是想和好拉不下脸？”

　　蒋芸沉默着，视线再一次落在王晓佳秀丽的背影上，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全然是。

　　简鹿和唇角有笑意就要溢出，硬生生地憋住了，很善解人意地说：“我帮你吧。”

　　蒋芸心一动，怀疑地与简鹿和对视。

　　简鹿和得瑟地挑眉。

　　蒋芸红唇动了动。理智告诉她该拒绝的，如果王晓佳已经不需要了，她就该顺其自然的。可半晌，她眉头微松，却扯出一抹很浅的笑，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欲说还休，“你别乱来。”

　　简鹿和怔了怔，心底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蒋芸一贯是情绪很内敛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蒋芸有这样的表情。像是女神染了人间的气息，落入了凡尘。

　　无意识地，她在心底感慨：“佳佳也太厉害了吧。”

　　她许诺蒋芸：“你放心啦，我能乱来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蒋芸淡淡一哂，终是有些开怀的模样了。

　　简鹿和说要帮她，就真的很迅速地展开了行动。

　　周二上午统计学课，老师布置了本学期第一次的小组作业。以七到八个人为一个小组单位，分析统计几个公司的数据，做成报告和ppt形式上交。简鹿和迅速地拉了一个作业组，拉上了王晓佳、尹繁露、蒋芸和雷伊琳她们宿舍的四个人。

　　大家都很熟悉，简鹿和直接进行分工，把王晓佳和蒋芸分到一起，负责其中一个模块的数据整理。

　　当下谁都没有意见，王晓佳没有回答，却也没有拒绝。蒋芸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晚上她洗完澡，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盯着聊天列表上王晓佳的头像，想找王晓佳商量作业的事又有些近乡情怯。

　　雷伊琳的头像忽然闪烁了起来。

　　没由来的，蒋芸心一沉，有种不详的预感。

　　点开一看，果然，雷伊琳说：“10ee，刚刚佳佳和我说想做我那个模块的分析，能不能我换一下，我无所谓的，就答应她啦。我稍微看了一下我们这组数据，还蛮简单的，我们一个人分析、写报告，一个人制作ppt，你觉得成吗？”

　　蒋芸喉咙发苦，缓慢地打下了一个“好”字回过去。

　　她关上电源，握着电吹风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静静地在床边坐着。满室寂静，仿佛衬得她一颗心破碎的声音格外明显、格外可笑。

　　许久后，她偏过头，看着床上枕头旁的兔子，颓然地叹了口气。

　　算了吧。她揉了揉额头，再一次说服自己，王晓佳不需要她了，不该勉强，顺其自然吧。

　　可夜夜，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打开王晓佳的小号，关注王晓佳的动态、陪着她一起失眠。

　　11月22日周五，蒋芸的新历生日。

　　因为不敢邀请王晓佳，不想被王晓佳再拒绝一次，又担心不邀请王晓佳，王晓佳知道了会误会。蒋芸打消了所有朋友想帮她办庆生活动的念头，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过。

　　深夜是十一点五十五分，夜凉如水。影音室里，蒋芸曲着一条腿，靠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繁星如海，却没有给她眼底带去一点光亮。她仰着头望着星空，端秀的面容比夜更要深沉。

　　她心里有隐约的躁动和期待。

　　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再想。可她控制不住。

　　一颗星一秒钟，终于，她数够了三百颗星星，零点到了，漫长的忐忑结束了。手机屏幕亮起，震动声没完没了，祝福的消息纷至沓来。

　　蒋芸快速地在短信、微信、qq、班群的祝福里浏览了一遍名字，突然间，索然无味。

　　果然，不会再有了。

　　她关上星空仪，失魂落魄地在黑暗中坐了许久，苦笑一声，准备起身回房。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生出了最后一点希望。她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地毯，一只手，犹豫着点开了王晓佳的小号。

　　放缓呼吸，从主页向右滑动到全部微博页面。

　　全部微博，206条。

　　顷刻间，蒋芸沉郁的眼眸被点亮，心脏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