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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晨宇水仙文】《忽逢樱花》

2021-05-30 02:24 作者:蛙娃娃  | 我要投稿


(上)


“相传,楚地的南郊有一片樱花林,自尧舜时期就生长于这世间,吸收百年天地之精华,万古日月之灵气。


星星点点的粉色小花在每一个阳光洒满空气的春日里洋洋洒洒地盛开,令方圆几十里都溢满了花的芬芳。因此过路的旅人常常停下匆忙的步履,去感受花香在鼻尖萦绕、旋转、舞蹈。


更神奇的是,每至春分时刻,暂在此驻足的路人能在这片燃烧的正热切地粉粉樱色中,听见遥远的声音,顺着微风,传进耳廓。


据当地地方志不完全统计,华国建朝三十年间,共计有八百四十二人,在过路时听见了樱花林深处的声音,并且每个人听到的声音都不尽相同,有窃窃的私语声,有嬉戏打闹的欢笑声,也有低声吟咏的歌唱声....”


卷儿躺在将军府内的床榻上,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从外边淘来的民间读本,也翻过一天又一天长长的光阴。



三年前,华朝永和九年,百越之地动乱频发。


为平定边境割据势力,皇帝派出十,壳,魔三元大将,各率三军,南定交趾,朱鸢,武宁三地。


于是,十将军出征了,留下了卷儿一人独自在将军府中。


一人驻守边境,一人留待都城,虽有书信往来,却还是觉得信鸽的翅膀扑腾得太慢,不能解每日相思之苦。



在边境的营帐中,十将军点着灯火,细细的翻阅着卷儿最近的来信。


薄薄的信纸上,字里行间都是关切的问候,琐碎日常的分享和不知道从哪本民间话本里抄过来的情话。纸虽短,情却长,寥寥数语,就足以卸下十将军身上疲惫的战甲,白日里厮杀疆场时震摄四方的锐利眼神也变得渐渐柔和起来。


“吾甚思汝,吾至爱汝。”


“前事如何?近来安康否?”


“吾素来无所事,亦不出门,唯卧于床,日览千卷。”


“愿卿善自珍重,待卿归。”



“不出门?!”,十将军盯着这三个字眼,停顿了好久,脑海里浮现出卷儿昏昏欲睡,郁郁寡欢的模样。“不行,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得想点法子。”


于是十将军凭借着自己灵光的头脑想了想:“古书上说楚之南有樱花林,不如我差遣使者挖一棵回去,种在府内好赏花,第一步先让卷儿走出房门,拥抱清晨与太阳。”



十将军驻扎的交趾离楚地不远,仅三天的时间,使者就赶到了樱花林。


为了节省过路的运费,使者有私心的挑选了一棵稍小个的樱花树。


将整棵树连根刨起,扛在肩上,再包裹好放在马车上,驾车而去。


到了都城洛阳将军府,使者便把樱花树移栽到卷儿房前的一块空地上。



气候不对,土壤不对,阳光的高度不对,地方时也不对。全新的环境让这颗小小的樱花树里的意识感到异常,提前苏醒。眼前不再是茂盛的樱花林大家族,而是偌大的陌生的府邸。飒飒心一惊:“不是吧,不是吧,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偷抢小樱花树!?到底是谁?我要把他揪出来!好好教训教训他!”


于是乎,飒飒在白天养精蓄锐,不仅敏锐的发现了这间府邸的主人,还通过光合作用积累了一天的能量。到了晚上夜幕降临时,一股仙气从小樱花树的树冠上涌出,游离的气体逐渐凝聚成人形,飒飒顶着一头羊毛卷,穿着樱花色的外袍,飘飘乎的降落在石板地上。


晚间没有太阳的热量,地上冰冰凉凉的,飒飒的赤脚刚接触石板地就被冻的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个踉跄没站稳。飒飒闭着眼睛等待着与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可是冰凉的触感却迟迟没有从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软的怀抱。飒飒睁开了眼,发现稳稳的抱住自己的,就是这间府邸的主人———卷儿。



“你是谁?怎么大半夜还不睡觉?在这里瞎逛什么?还赤脚不穿鞋,是不是想得风寒?”卷望着这个素不相识的生人,皱了皱眉头。


“我的天呐,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还直接碰上了?这还怎么偷袭报复呀?完蛋了,完蛋了。哼!这人还说我大半夜不睡觉呢,自己不也在这瞎游窜呢?”飒飒在心里小声嘀咕,不敢出声。毕竟小命还在这人的怀里,万一惹他不开心了,被他一脖子掐死了怎么办?算了算了,天大地大,生命最大。


“想什么呢?也不说话,是小哑巴吗?咋进来的?不会是翻墙进来的,想偷东西还是想找吃的呀?有家吗?晚上有地儿去不?哎,如果没有,也不能露宿街头吧,实在不行,在这凑合过一晚也行吧。”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语言的密集程度快要超出了飒飒的思考频率。空气仍然保持沉默,卷儿就全当飒飒默认了似的,转身把人抱进了自己的屋子。


“天色已晚,家里的仆人们都睡了,你先凑合凑合和我睡一个房吧。”熄灭烛火,拉上床账,飒飒就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和卷儿睡在了一起。



在深深的夜色里,望着卷儿平静的睡容,飒飒的黑眼珠一骨碌:“绝杀时间到!”


他轻手轻脚的从床面上起来,背靠着床内侧的墙壁坐下,双脚伸直往前猛地一伸。


“咕咚!”


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卷儿从睡梦中惊醒,撑起躺在地下的身子,摸了摸疼痛欲裂的头部,再翻上了床。


“好小子,睡个觉都不安分。”卷儿虽然带着朦胧的睡意,但也低低地咒骂了一句。接着便伸手抱住飒飒,再顺势躺下,将飒飒紧紧地禁锢在怀中,以绝后患。


果然一夜好梦。




(中)


时光如云如水,云流水淌。


卷儿也没有想到这个从樱花树冠里蹦出来的孩子,会在自己家逗留这么久。



刚开始的几天里,没听过飒飒开口,不管是每天向他道早晚安,还是询问他状态如何也从没得到一句回应。


而且这孩子还不怎么吃东西,卷儿前几天每天让厨房里的厨子变着花样更换膳食,也没见这孩子瞥过食物一眼。


后来经过几天的细心观察,卷儿发现飒飒活脱脱就一植物人啊!每天清晨早早地就起床,吮吮樱花树上叶片的露水。之后又在庭院里晒晒正午的太阳。这样就能管饱一天,跟花儿一样好养活。


于是,卷儿和飒飒平安无事也无言的相处了三个月。



“早安,飒飒!”在六月二十三日的清晨,卷儿照例为飒飒送上早安的问候。


本以为空气会一如既往的沉寂,没想到一道柔柔和和、吭吭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轻轻的搅动了早晨空气中的尘埃。


“早...安...,卷...儿...”


温柔带怯的声音,却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心中陡然炸起。


飒飒在说话!


卷儿摇了摇自己早上还不太清醒的头脑,跑到庭院里抬头望了望今天的太阳。今天是大晴天,太阳从东方升起,一切气象天象都很正常,那这.....?


不对劲。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太医家远渡西洋的长子西兰刚刚回朝。路过将军府时,还特地以礼赠送给他了几本来自西洋的医学史书。于是,卷儿一头扎进了书房,赶紧翻了翻这些书籍,惊人的发现了历史的相似性。在遥远的另一片大陆上,也有一位乡绅收养了一位来自东洋的小女孩。起初由于语言不通,小女孩在家里与这位乡绅毫无交流,沉默的度过了大概三个月的时光。但是在三个月之后,小女孩突然掌握了乡绅日常所说的语言,并能与乡绅进行正常的问候与交流。这位乡绅便开始研究小女孩的语言系统发生变化的原因,得出了长期语言环境对塑造一个非母语人士的重要性的结论。


卷儿将这宗案例类比推移,发现与飒飒的状况有异曲同工之妙。先是自我赞美了一下自己自学医术的高超头脑,接着又突然起了兴致,想当飒飒的私塾先生。



卷儿当晚就排好了时辰表,整理出了《诗经》《唐诗三百首》等书籍作为教材,拉着飒飒一天学三个时辰,硬把人逼着学了足足五个月。


平日里只是喝着露水,沐浴着阳光的飒飒哪里受得了这么厚重的知识的灌溉,一到时辰点儿就想方设法的躲着卷儿。有时候在府里躲藏容易暴露,还容易被家仆抓包告状,飒飒索性就直接攀上后院的高高的储水缸,踮着脚,身子向上一跳,翻过青瓦密布的屋檐,逃离将军府。在街道弄巷里悠闲的散步,看看这家老大爷下棋,瞅瞅那屋老奶奶绣花,有时还碰见嘻戏打闹的小孩子,拿着小木剑打打杀杀,称王称霸。热血沸腾,刀光剑影,看得飒飒也想加入。深夜回来后,飒飒就忍着疼痛把自己的樱花树的枝条折了一根下来,又去将军府的厨房偷偷摸摸顺了一把菜刀,凭借着自己拙劣的手法,削出来一把表面崎岖不平的木剑。


“额,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好看。”飒飒咕哝着,“不管啦,再也不好看明天也要带它上战场,让他们看看我的威风。”



第二天,带着小木剑,飒飒又一次出逃成功。到了昨天和小孩子约定好的地点,双方便开始了激烈的厮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每跃进一步,每挥剑一次,飒飒都气势汹汹地吼出这些在未能成功出逃的时光里,跟着卷儿学过的零零散散的古诗词。


孩子们哪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都怔在了原地。失去了攻击的先机,孩子们很快败下阵来,一个个落荒而逃。飒飒在原地开心的抹了抹鼻子,扛着心爱的小木剑,迈着二五八万的步伐,从将军府的正门进了府。


开心过了头,连原路返回都忘记了的飒飒,迎面被卷儿逮个正着。


旷了好几天的课,府里到处都找不到人,竟然是跑到外面去玩了!卷儿凭借教书先生的威严,罚了飒飒整整一个星期的禁闭,还给飒飒强行加课,力求把之前落下的课时一字不差的补回来。


桌前,飒飒眼望着书本连连叫苦,卷儿手转着树上掉下的樱花看看着飒飒垮起的苦脸咧嘴坏笑。



边疆


十将军最近都没有收到卷儿的来信,心里不免有些急切和担忧。想着卷儿每天有没有开心的度过?樱花树到底有没有被好好的种植在庭院内陪伴卷儿?心急火燎之下,匆匆写了一封信,寄回去询问卷儿的近况。


几天后,信鸽传来卷儿的亲笔信,信中卷儿聊了聊最近的开心事,尤其和是十送来的那棵樱花树里蹦出来的那个叫做飒飒的孩子有关的。又特意让家里的画师画了几幅自己和飒飒的生活图景,和信一同寄了过去。


看到淡粉的树枝下,樱花飞扬,卷儿和飒飒一人一个小板凳,捧着一本大书阅读。两个人身影的轮廓融于温暖的日光中,呈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十将军开心的露出了笑容。


“前线失地已多数收复,动乱之徒以悉数逮捕,待稳定好当地百姓民心,定能班师回朝,速速归家,与卷儿团聚。”十将军殷切的期盼着。



(下)


信鸽搭建着两人之间沟通的桥梁,不辞疲倦的往返飞行,只为将一心一意的感情传达到底。没过几日,卷儿收到了十的回信。收信后,卷儿轻轻地把它放在胸口的位置,攥着、捏着、捧着,在庭院里点着小小的步子绕树环走,雀跃着,欣喜着。离别三年之久,爱人即归,卷儿的相思,激动,爱恋交织在一起,在心中汇成一条奔涌的河流。



飒飒不知道这几天卷儿被什么快乐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一天天的在那傻笑着发呆,书也教的不尽心了。但这正好是溜出去的最佳时机。


又来到熟悉的街口,曾经战败的孩子们看见他转头就跑掉了。飒飒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打着颇显成熟的背手,哂笑着:“壮哉,无敌者,寂寞也!”


一路上,卖菜的,卖棉绸的,卖小风车玩意儿的,都没能吸引住飒飒的眼球。


转弯,转弯,再转弯,飒飒的耳朵灵敏的捕捉到了这条街道的深处有音乐的声音。响度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高,飒飒适时停下,在门前站定,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曲艺杂苑”。



“好,唱的好!再来一首!”


飒飒的脚刚抬进门槛,一阵响亮的掌声突如其来的响起。他踮起脚,视线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头,望见了远处正在台上唱着小曲儿的人儿。


“这人儿生得可真俊俏。”飒飒在心里小小的害羞了一下。然后将人群扒开一小条缝,小心翼翼地钻到了前排观赏。


拔琴者名为炸炸。十三学成,名满京城。每次幕开出场,满座皆客,有时连曲艺杂苑的茶水都供给不足。待一曲终了,又是掌声四起,惊艳四座。


飒飒是听着樱花林里的老一辈的花精灵们的吟唱声长大的。如今身处异乡,长久未归,竟有些想念的入了迷。宾客皆散去,飒飒还迟迟不走,停在原地。


炸炸望着台下一动不动的小身影,心中不免生疑。提起衣摆,慢走下台,伸出一只手,在飒飒眼前晃了一下。飒飒才恍然回神。


天色尚早,还未日落,此时回去定会被急忙寻他的卷儿抓个正着。飒飒执意不走,非要留待于此。炸炸拿他没有办法,只得留他。等待暮色四合,等待繁星满天,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到了家乡,聊到了童年,又一次拔动了飒飒思乡情怯的心弦。炸炸对不小心再次触及飒飒伤感的思归情有些自责,便主动提议即兴赋曲一首,逗飒飒开心。炸炸曲先起,飒飒歌再和,一唱一和,一曲应运而生,可谓尽兴之作,天作之合。



戌时已至,夜幕降临。飒飒向炸炸告辞准备归家,曲艺杂苑离将军府的路程还比较远,炸炸有些不放心飒飒的安全,便提议要送飒飒一程。


飒飒耳尖一红:这不是诗歌里才会有的情节吗,叫什么“今夕月甚美”。回家竟有美人儿相送,我好荣幸哇,于是飒飒欣然答应了。


两人并肩走过一条条曲折的窄巷宽道,临近了将军府。为了在炸炸面前保持正人君子的谦谦风度,飒飒决定暂且冒险一次,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去将军府,不给炸炸留下偷鸡摸狗翻院墙的不良印象。



可惜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


飒飒又一次碰见了在门口蹲点的卷儿。


“又上哪玩去了?上次关了一个星期,还不够长记性吗......”卷儿手里拿着戒尺,装作一副要暴力对待飒飒的样子。“……哇!天!这是哪家的孩子!飒飒,你可以呀!看来之前教你的诗经里的男女之情掌握的很不错嘛,追到喜欢的人儿了?还带回家啦!出息了出息了......”卷儿望见站在飒飒背后的炸炸,两眼瞬间放光。“来来,快进来,让我瞧瞧,这孩子生的眉清目秀的,气质也很风雅俊逸,看着就很惹人喜欢啊!”


两个小孩听着卷儿一连串的话后面面相觑,耳尖的红色一直烧到了脖子根。炸炸害羞到有些局促,脚比脑子先动,转身就跑掉了,只留给卷儿和飒飒一个移动的背影。


飒飒回头,花痴般的望着炸炸的背影。小小的,略显单薄。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周身被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力量,如一根柔韧的蒲苇,在微微的夜风中轻轻飘荡。


卷儿抿唇笑道:“没想到,现在的小孩还很害羞呢!”接着又反手拍了拍飒飒的花痴脸,“行啦行啦,别看了,人都走没影了。要真喜欢人家,我明日儿就给你找个媒人去说个媒,提个亲,这事就成了。要是人家与你心意相通,答应的快,说不准还能赶上我那战功赫赫的夫君十将军班师还朝举国贺喜的那一天,到时候你和炸炸再添一喜事,这将军府可不热闹?”



一个月后,边疆来报,百越之战全盘大捷,边疆百姓也已全部安抚完毕。十将军急奔出边疆,入中原,策马扬鞭,直奔将军府,拥卷儿入怀,低头吻着日夜思念的爱人。


同日,飒飒与炸炸也喜结连理。数十里红妆,樱花开繁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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