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二）

  士郎十分肯定，言峰绮礼身上沾上了血。这个血不知来源何方，但绝对不是神子圣血。

旧约里提过，主为了救以色列人，给埃及派下七灾。到了最后一灾，祂让摩西传话，所有以色列人往自家门口涂血。如此一来，未涂血的埃及人家里，家里长子都会死去。

　眼前那个人是不是言峰绮礼？士郎不住地去想。魔鬼曾经在平原考验耶稣，许诺他财富，指一大片土地给他看，神子毫不动摇。

只是，如果魔鬼假装是亚伯拉罕，约瑟，摩西，然后让他去地狱走一遭呢？

十年前刚接走士郎时，言峰绮礼先带着他到圣坛。他先跪了下来，起码跪了十多分钟。等待间，言峰绮礼只跪下祷告，弄得士郎也有点发蒙，也跟着跪了下去。言峰绮礼并未起身，他只是小声地叫士郎离开。到了晚餐时，他才出来。

先教士郎餐前祷告，随后让士郎吃饭。吃着吃着，士郎见言峰绮礼咬着嘴唇。他问为什么不吃时，言峰绮礼才缓缓开口，“除去我自己，我对不起太多东西了。我希望这么一来，能够洗脱我的罪恶。”

“言峰神父您做了什么？”

“你最好别插手这件事。不要去看深渊。不管这个深渊来自何处，只要你不住去看，你都有可能掉下去。我掉了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言峰绮礼讲了这一通话，士郎有点摸不着脑袋。此时此刻，随着楼下脚步声逼近，这句话再次冒出来。眼前那个人就像是个洞，忍不住想去看看，去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像十多年前那场圣杯战争，让言峰绮礼苦修士般生活了十年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这些士郎从不知道。

未知让人着迷，士郎突然发现，这就是最好的时机，递上一件新衣服，摆出一脸惊诧，随后聊上三两句就能知道言峰绮礼曾经做过什么。

但是，他心里那个超我开始发声了，那个“士郎”感到恶心，就像一个不知教化的臭小孩，看到一本悬疑小说封面一样，又害怕又想看。

手刚伸出去一半，马上被良知给打断。这么一个来回动作却变大了，地板被弄得嘎吱响了两下。

“没睡吗士郎？还是又做噩梦了。”

士郎给吓了一跳，就用个嗯来回答。

士郎十三岁，那年生日特意插了十二根蜡烛。他和言峰绮礼都心照不宣是为什么。为了补偿这一根蜡烛，言峰绮礼答应给他多一个礼物。

“那我想要知道，你在圣杯战争里发生了什么。”

此时士郎刚刚看完一个骑士的故事，对圣杯齐了浓厚兴趣。里面就像一个新世界，暴力家常便饭，就是这种偏离生活与他日常教育的内容，引起了他极大兴趣。

而眼前这个人，曾经经历过这种铁与血的日子。

“这个不行，无可奉告，无论你多大我都不希望你知道。”

言峰绮礼就是这么说，日后甚至要刻在墙头，告诉士郎你别想知道这事，这不是一个传播福音者应该懂东西。

好了，言峰绮礼已经开了门，看到士郎一手抓着另一只手，自我阻拦的滑稽场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看到了。”

言峰绮礼摆着一副镇静相，但是他又敞开双手，似乎想展示些什么。

“红色药丸和蓝色药丸，选择那一颗呢，士郎？从前，我只想回归平静的生活，拜托罪恶作为一个神父到老死，可是我已经没这个机会了，现在你还有得选。“

一反常态的表现，士郎再次想起言峰绮礼说的“深渊”二字。

“从前，我希望你我都别犯错。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十字军那种犯错，反倒也是一种正确。”打开电灯后，光芒刺痛士郎眼睛，此刻他感觉身材高大的言峰绮礼，有点像传播神谕者。

“可是你并没有做错，我曾经一而再再而三想堕落，但是我看到你这样，即使是无妄之灾都在反省，实在是愧疚我以前所作所为。可是，我现在没必要愧疚，因为我可以解决问题了。”

“可是，只有‘信’才是唯一的解脱啊。”士郎不能地回话，看了十多年经书，本能告诉他，别无他路。

“很好，我以前没白教你。可是，你否认摩西吗？”

“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突破现状，但是他得到了认可。即使摩西在迦南地毁灭城池，也是有祂帮忙，这是‘信’在尘世的回报。”为什么要提这种问题呢，如果是真的呢？士郎想，那种渴望的目光再次露出。

“这是深渊，也是力量。我能告诉你，但是再次之前还是得再次和你说，深渊只能进不能出。”

“我想要...”说了前半句，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手半悬空地漂浮着，既没有收回，有没有缩回。

想了许久，士郎道，“除非主命定，谁能说成就成呢？” 他走下了床，打算关灯。

“地上的君王和世上的居民都不信敌人和仇敌能进耶路撒冷的城门。”

“这都因她先知的罪恶和祭司的罪孽。他们在城中流了义人的血。”言峰绮礼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士郎。

“三思，然后再决定。我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独善其身，又怎能改变耶路撒冷与锡安山，让它免于破败？只有圣杯才能改变这个德性沦丧，和索多玛与洪水前世界一样。已经没救的世界。”

士郎想反驳，他所见所闻满是繁荣，即使是经济破败，也不见得有路人会刮树皮充饥，肆意抢劫，破败法律。可是，不知脑里冒出一个新声音。

“没有暴力机关，那些人怎么遵守这些尘世规矩呢？”

“别忘了新都，这是来自天的暴力。”

抖出一身冷汗后，士郎知道要拿那颗药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