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兰迪尔X埃尔隆德||一生所爱||第247章(221111)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如不说 巨绿林之所以叫巨绿林,当然是因为,那是一片大到望不见边儿的森林。 而巨绿林中不仅有树,还有山。 事实上欧洛费尔的王殿就建在山上。 黄昏时临窗远眺,不仅能看到落日,还有森林,以及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 迷雾山脉。 迷雾山脉却没有雾,至少今天没有。已没入山后的太阳将连绵山脊上头的天空晕染出由金黄到橙红的渐变。山体深色的轮廓在一片灿烂的底色中勾勒出雄浑而静谧的弧度,就像是落日余晖下安睡的巨人。 欧洛费尔已记不清自己曾经多少次,在这许多许多许多年里,站在这巨窗前望向西方。 但他看的并不是落日,亦非森林,也不是迷雾山脉,更不是那处所谓的西方不死之地。欧洛费尔的目光总是越过森林,追着落日跨过群山,望向中洲大地的最西端,那座同样建在山上的宫殿。然而偌大的宫殿,欧洛费尔所挂怀的无非是那里头的一个精灵,仅此而已。 如今,他牵挂的精灵已在他身畔。 所以欧洛费尔临窗远眺,他的目光终于投向了森林落日,还有落日下连绵起伏的山脉。 原来落日余晖下的迷雾山脉竟是蓝色。 午夜蓝。 吉尔-加拉德穿着一身午夜蓝色的长袍,漆黑长发在脑后结成经典的诺多式发辫,而余下发丝则随意披覆肩背。率大军东征他自是不便戴他的王冠,然而他也并没有戴那顶象征身份的额冠。那顶样式英武,做工精致的黄金额冠被搁置在二人身后的巨木桌案上,同欧洛费尔的王冠并排放在一起。 尚年轻的中洲诺多至高王亦将目光投向欧洛费尔目光所落之处,不知是远方雄浑而静谧的景色震慑了他,还是心中错综复杂的感受噎住了他的喉咙,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然而在大概几个时辰之前,当他只修整了一夜便马不停蹄地从伊姆拉崔来到巨绿林,并在阔大的王殿中见到了巨绿林的王欧洛费尔时,吉尔-加拉德还能泰然自若的应付了那场王与王之间的对话,更在之后为他而设的盛宴上毫无芥蒂的把酒言欢。所说所言,无不是中洲大义,此去魔地定要为中洲各族的自由而战云云。 欧洛费尔淡淡的笑,吉尔-加拉德也笑。但他们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客套,是寒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 此时此刻,只余他与他二人在这座属于巨绿林之王的私人会客厅里,侍者亦被屏退而王庭近卫远远守在通道彼端。旁人理所当然认为两位王上有事关东征的军机要事商谈并不以为意。只有这两位王上心里清楚,他们要说的话要谈的事,摒弃了那些客套寒暄还有冠冕堂皇的废话,其中有多少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吉尔-加拉德该说的很多,他也想要说很多。 只可惜他的口舌似乎并不受他支配。 太久了。 实在已经太久了。 那些牵挂和思念,那些矛盾和无奈,那些痛苦与忧虑,甚至还有那平生仅之于身侧精灵的,苦苦压抑的欲念。 累积经年,翻搅欲出,却又如鲠在喉。 或许有些话一直不说,便会忘记了该如何开口。 又或思念太深太浓,就连相见,似都成了不堪承受之重。 所以吉尔-加拉德此刻非但说不出,更再也笑不出。 这位中洲诺多之王眼望着窗外壮丽山水浩瀚森林,那张英武俊颜上却是不折不扣地愁眉苦脸。 就在夕阳余晖的最后一抹红也消失于起伏山脊之后时,吉尔-加拉德听见欧洛费尔忽而笑了一声。 声极微,夹在风里,像极了一声叹息。 “何苦。” 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 仅仅一词。 仅仅一词吉尔-加拉德就觉得自己所有的痛苦和矛盾,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已被欧洛费尔洞悉和了解。 少时为王,一向刚强坚韧的吉尔-加拉德居然瞬间红了眼眶。 吉尔-加拉德从未流过泪,甚至在得知他父亲的死讯时,除了发誓向魔苟斯为首的黑暗势力复仇,他都从来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几千年身居王位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吉尔-加拉德以为自己早已没有眼泪,但是他错了。 只是吉尔-加拉德不能让那泪流下来,因他是王而王者没有资格流泪。更因,若论及委屈,还远远轮不到他。 几个深长呼吸,勉强压抑着不自觉的细微颤抖,吉尔-加拉德大抵是全靠意志力将那温热液体噎在了眼眶。 他终于能转头与身侧精灵对视。 平生初次,吉尔-加拉德望向欧洛费尔的目光无法坦荡,他心中有愧。 吉尔-加拉德不知自己那张脸到底如何,但他在欧洛费尔素来静若秋水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不忍,一丝怜惜。 欧洛费尔的手指终于抚上了他的下颌,吉尔-加拉德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诺多之王无意识轻颤了眼睑,双目短暂闭阖复又睁开,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在那些微的触碰中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只是极力克制着想要将整个脸颊偎靠进那掌心中的冲动。 欧洛费尔掌心的温度只比秋天温一毫,却足以点燃吉尔-加拉德尚且年轻的心脏和身体。 痛苦到欲念的转变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年轻的王者眸色忽而稍暗,但他并没有探身——他并没有来得及探身,欧洛费尔原本抚在他颊侧的手指忽然加重了力道。 吉尔-加拉德止住了动作,但他并没有后撤。而欧洛费尔同他一样没有后退,也并没有把吉尔-加拉德推开,甚至他的手还抚在诺多年轻的王的面颊上。那双冰核一般的眼睛微微转动着,似在搜刮着吉尔-加拉德脸上任何可能的讯息。他们的目光再一次在沉默中相触。这一次,拉近的距离让吉尔-加拉德在欧洛费尔淡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没有被拒绝的挫败,只有疼痛的剖白。 对视的目光仿佛代替语言在这两位王者之间进行了一场沉默的对话。 有些话或许本该用语言来说,但说来无用。因为有些痛苦在相遇之初就已被注定。 说也无用,不如不说。 欧洛费尔终于放下了手,他的指节最后蹭过诺多之王英武的颌线,带去一丝属于深秋的微凉。 吉尔-加拉德多想握住那只手,但却不能。 于是他的手绷在身侧,紧握成拳。 欧洛费尔转身倒茶,披覆身后的银色发丝被烛火映出了淡淡金色。吉尔-加拉德的目光追随着欧洛费尔的背影,不愿有一瞬错失。 “我已为林顿大军备下三百车军粮,或许仍不足够…”水流微响中欧洛费尔似是低笑一声,“但我猜,那些人类大抵不会对他们的盟友坐视不理?” 当然,欧洛费尔什么都知道,包括吉尔-加拉德此行的目的。 吉尔-加拉德接了欧洛费尔递过来的茶,茶是热茶,氤氲热气蒸出茶香,但透过瓷质杯壁传在指上,只有微微的温。 “谢谢。” 吉尔-加拉德持着那盏茶,他从未如此刻一般觉得自己词汇贫乏。他的胸口翻搅着万般苦辣酸甜但却说不能说,他恨自己能出口的,竟只有这最普通平凡甚至于有些轻描淡写的一句。 欧洛费尔摆了摆手。 “客舍已备好,您一路疲乏,早些休息。” 这已是逐客令了。 水纹荡漾。 原来是吉尔-加拉德持着那茶盏的手指,竟然有些抖。 “Oro……” “King Gil-galad?” 轻微“卟”的一声。 接着,便是一地噼啪碎响。 诺多手中茶盏竟被他生生捏碎,热茶合着鲜血,淌下艳艳的红。 “你————”一向眸色无澜的巨绿林之王也不由得眼中露出隐隐惊怒之色。 年轻的诺多似是浑然不知指掌被割伤又浇上热茶的痛楚。 “三日后在伊姆拉崔商议大军部署,希望你能来。” “先包扎伤口。”清冷音调下压抑着隐约急躁。 “你不是要说正事?好。我邀你三日之后去伊姆拉崔共同商讨东征之事!” “我只答应过参与东征讨伐魔君,从未答应过与你们一起行动,所谓部署之事,与我何干?”欧洛费尔的声音已有了一分怒意。 “你知那会是一场恶战…”不知是疼是怒,吉尔-加拉德的声音渐快渐急—— “索伦在大量繁殖兽人组建魔军,甚至哈拉德,东夷都已被招揽至索伦麾下!我们面对索伦的黑暗联军并没有绝对的优势必胜的把握,如果再分头行事你知道……” “哼。”欧洛费尔冷冷打断了吉尔-加拉德的话,“一同行动?难保会成为随时可能被献祭的祭品。” “就算我死也会护你周全!” 吉尔-加拉德此前从未曾将这句话真的说出口,尽管,这句话已在他心中深埋了几千年。 这位年轻的诺多之王瞪着欧洛费尔,胸口起伏间,那血,一滴两滴,在光可鉴人的石质地面上积了小小湖泊。 一声裂帛之音。 欧洛费尔竟自袍襟上生生撕下一条布料。 堂堂中洲诺多之王吉尔-加拉德似是被吓呆了,他怔怔看着欧洛费尔将那条布料又撕成若干细条,将他被瓷片割出无数创口的指掌一一小心缠好。 “Oro…”吉尔-加拉德已无心压抑他呼吸里的颤抖。 “走。现在就走。去找Elrond。” 去找那位中洲最有名的医者做什么,不用问也知道。 “这点小伤…” 吉尔-加拉德还妄图争辩。 “三日之约。”欧洛费尔手指挲过诺多被缠紧的指掌,声低而缓。 吉尔-加拉德转身就走。 再不走,他担心欧洛费尔会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