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up主学院派Academia针对chatgpt的第二期视频文字版
全文总共2821个字,全程手打,经过个人加工,大概保留了原视频的90%文字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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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从现在的尺度来看,我们还无法判断GPT是不是自动化的技术奇点,但就过去的自动化进程而言,我们可以看到GPT远远不如围绕它们的吹嘘和宣传所暗示的那样,是个非常伟大的进程,因为有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工作有可能会被自动化取消,工资有可能会因为自动化被削减,但人仍然要在机器背后或者旁边工作,既是他们所作的工作,被自动化的趋势人为是无技术的,或者是没有报酬的。
显著的技术变革当然在进行,但这并不意味着整个就业和社会世界的改变已经被自动化技术所注定了,我们不应该仅仅是满怀敬畏的坐着等待人工智能之神的到来,我们还必须考虑自动化所隐含的意识形态,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人类已经过时的神话和迷思。事实上在很大程度上,自动化仅仅是一个阶层性的营销策略,是一种让无意义的产品/无意义的工作看起来更加尖端的方式,比如gpt会编造出根本不存在的论文,基于虚构的人物和事件来作证他所得出的观点,在这种庞大的广告文案和真实的现实之间的差距是可笑的。但在背后有一个更坏更糟糕的目的,那就是强化了一种“如果没有报酬,工作就没有价值”的观念,并且让我们习惯于这样一种想法---那就是有一天我们终将不再被需要。
然而在好莱坞的技术未来主义和技术专家将我们引入歧途的地方,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Socialist-Feminism)可以提供宝贵的见解,让我们来抵御技术资本主义的自我吹捧。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是个强大的武器,因为它关注的是什么是工作,尤其是资本主义是如何通过隐蔽/隐藏某些工作类型、拒绝支付某些人工资、假装雇佣者的劳动不是工作等方式来生存和发展的。女性对技术有着特殊的洞察力,这是因为自大众消费主义出现以来,女性们一直被兜售所谓的通过节省劳动力的家居设备来获得解放的承诺,但尽管如此,女性的工作量还是成倍的增加而不是减少。在路斯·考恩(Ruth cowan)《给母亲更多的工作:从平炉到微波炉的家庭技术》的讽刺中,他揭示了令人惊讶的揭示了电熨斗和真空吸尘器等家居设备的创新,仅仅是增加了被限制在家庭生活的劳动中的妇女的日常价物清单;况且这些所谓的技术创新/自动化创造还提高了清洁的标准,让家庭工作者的生产力预期和工作量也随之增高,同时把家务劳动变成一种更加性别化、更加孤独、更加耗时的职业;这就提醒我们自动化并不像他吹捧的那样高效,也很难保证会消灭工作,它只是让原本工作的人继续以另外一种形式有可能更累、更多的工作。
此处路斯·考恩并没有在单纯地仅仅抨击“技术改善生活”这个空洞的宣传口号,他所要提出的是包括女性在内的所有劳动者,都被强加了一个“只要我们的劳动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工资/工资越来越低,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们的劳动就是没有社会价值”的谎言。意大利社会学家费德里西(Silvia Federici)就认为,女性化的家务劳动/生殖劳动/再生产劳动(Reproductive Labor)就是这个谎言的核心,再生产劳动包括照顾子女、打扫家庭做饭等等,无论对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对任何一个社会形态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但是资本家和政府往往拒绝承认这些劳动的生产性、重要性、价值,因为这些劳动不具备资本属性、没有工资,所以他们也就没有价值。费德里西提倡我们必须认识到这种“维持日常生活的,但又不被重视”的无报酬劳动,因为正是这种劳动为“被资本主义经济所正式承认的各种有偿工作”提供了基础,纽约的每一座桥、亚洲的每一座工厂、硅谷的每一个应用程序的背后皆是再生产劳动的隐形冰山。
更关键的是,资本主义经济正在通过自动化把每一份工作都变得像再生产工作那样(看似无关重要,拒绝为劳动者获得任何经济价值),早在2017年一位研究生就向费德里西提出了代表很多人的想法,那就是自动化将扩大马克思所说的劳动力后备军,也就是没有稳定就业机会的工人群体,因此社会上就将很快没有足够多的工作可供分配,而很多人也就变成与社会发展和进步无关的、多余的、可有可无的无用阶级(无用阶级-Useless class,该概念出自理论家赫拉利)。费德里西的回应给出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他认为这种与无用阶级即将到来的,类似于末日论(Eschatology)/启示录(Apocalypse)的观点,哪怕是用了科学话语进行伪装,但在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社会科学和工程数据做支撑。这类末日论/启示录的观点最早可以追溯基督教的天启思想传统,这是一种典型的通过一个末日传说来规训和驯化社会大众,让他们更听话、更逆来顺受的阶级话语,而他之所以在今天仍然可以大行其道,恰恰是因为掌握了自动化技术的资产阶级和商业精英希望我们这么想。
真正的自动化不是机器的自动化,而是人首先的自动化,那就是不再需要合理报酬的绝对奴隶(类似于游戏《底特律变人》里的家政机器人?)的出现。费德里西这么说道:“永远不要被他们引导,去相信你是可以被抛弃的”,从一定程度上说,费德里西在葛兰西主义视角(马克思主义的变种理论)下提出的再生产劳动,就是自动化时代下人类劳动的一个参照系——女性在父权资本主义下的,在有偿劳动之外、在有偿工作之外的、被迫进行的、无偿的、被社会判定为无经济价值的,但在实际上却对经济起着至关重要的再生产劳动,就如同所有工人都将在所谓自动化资本主义下、在AI/机器人做的所谓重要工作下,底薪/无薪的做着社会认为没有实际突破价值,但却真正可以让经济运转起来的劳动。
承担起故意被隐藏起来的无形劳动/无薪劳动的劳动者主体的是,那些隐藏在算法和AI之下的外卖员、程序员、画师、快递员,而且更关键的是,无论是AI绘画还是GBT,所有的AI发展到今天都只能算作是一个血肉性的缝合工厂,是马克思意义上的对象化的/物质化的劳动,社会是要往里面填上真正意义上的活体劳动的,如果没有网民生产出来的资料,AI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正如戴锦华所批判的那样,在疫情的时候,所有的城市市民都宅在家里,好像一切仍然困于被供应,因此他们就感觉好像没有人也挺好的,没有人的宅生活也可以很棒,好像我们就不需要人了。这种观念是最可怕的,因为这些市民没有看到,在没有人的、貌似停滞的、貌似极其自动化的、买什么都不用出门的生活背后,全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但却被开除人籍的、隐形的、维持整个自动化资本主义的再生产劳动力,这些后工业时代的无产阶级和父权资本主义时代的家庭妇女是一样的,你越是感受不到他们,你的生存实际上就越是依赖于他们。
实际上戴锦华、费德里西、葛兰西都一样,他们都坚持一个观点——人类大众远远比我们被引导去相信的更重要、更强大,人类社会的共同创造和再生产是一切经济活动的基础,那些让机器人和AI动起来的快递员、外卖员、制造工人、画师、程序员,以及支撑这些劳动者的隐形劳动者(也就是那些支撑起家庭生活的无偿劳动力),才是经济的基础和未来,而非AI/机器人,因此从事再生产劳动的边缘化女性和后工业时代的无产阶级,是这个时代交相辉映的最重要的主体性。正如社会主义女权主义所强调的那样,资本主义的核心目标之一就是确保尽可能多的重要劳动得不到报酬,就好像父权资本主义下女性的家庭劳动无法被看见,并且没有报酬那样,在自动化资本主义的时代,隐藏在AI背后的,能够让AI和社会真正运作起来的劳动也被刻意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