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二）
02
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训练日，我正在全神贯注地和队友练着多球。突然，柳丁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乒乒乓乓”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大头，刘指导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我躲过了队友的一记重炮，回头冲他喊了声“知道了”，顺便再吐槽一句，“下次喊我别这么撕心裂肺的，搞得我以为自己在战场上中弹身亡了。”
“赶紧去，别贫了。还有啊，小孩子家家的不许乌鸦嘴。”肥哥从我身边路过，顺手给了我一巴掌。我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他一脚，却连他的衣服边儿都没碰着。这灵活的胖子啊，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放下球拍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刘指导这么急着找我。最近训练没有偷懒，队内比赛成绩也还行，诶，不会是亚青赛的事情吧？
就这么一路神游着走到了刘指导办公室的门口，正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我透过门缝儿往里看，刘指导好像正在跟一个人说着什么。就在我犹豫着是现在敲门还是等会儿再敲门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刘指导说话了。“进来吧，早看见你了。”
我推门进去，他面前立正。“刘指导，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来，先坐。”刘指导指着另一把空着的椅子。“找你来，是想跟你说说亚青赛的事儿。这次比赛任务还是挺重的，当然了我们国乒的目标一直是要拿金牌。其他的我不多说，我想跟你强调的是，在混双这个项目上你要格外用心一点儿。混双这个项目进入奥运会单项是迟早的事情，对你们这批而言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说这话的时候，刘指导的目光是冲着我和旁边那个人的。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原来旁边这位，是个女孩儿。“大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莎莎，刚从二队升上一队没多久，你的搭档。”
搭档？我的？
正当我还在愣神儿的时候，感觉到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随后，一只小小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哥哥你好，我是莎莎，以后多多关照啊。”眼前的女孩儿大大方方地直视着我，眼睛亮亮的好像会发光。我伸手回握以示友好，说出口的却是另外的话。
“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刘指导说了，我们同岁，但你是5月的，我是11月的，正好大我半年，所以你本来就是哥哥呀。或者你要是觉得别扭，我就跟他们一样，喊头哥。”
“你连我外号都知道？”
“当然啦，好多人都知道，一队有个王大头，打球好厉害的。我在二队的时候教练给我们看过你的比赛录像。我当时差一点儿都成你球迷了。”
小姑娘的嗓音清亮人又爽朗，说起话来干脆利索听得人心里怪舒服的。不过……等会儿？她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想来了，去年年底那条微博。
“原来是你啊。”
“对啊，就是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记得的。”就是没对上号。
“我跟你说啊头哥，你当时回复我的时候，那个语气看起来真的好高冷啊。刘指导通知我的时候我还犯愁呢。这么高冷个人，我要怎么跟他沟通嘛。虽然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跟谁都能有话聊，可你万一是个例外呢？万一你觉得我话太多呢？万一你不想跟我搭档不愿意跟我搭档呢？”眼前的小姑娘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的担忧，像个会动的小熊饼干，眉梢眼角都透着鲜活。以前我总觉得，女生只有长头发才好看，可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有的人即使头发比男孩子还短，但还是掩盖不住骨子里的漂亮。忘了以前是谁跟我说过的，“美人在骨不在皮”来着。
大概是看到我走神了，小姑娘用她的手指头戳了戳我。
“头哥？”
“啊？什么？哦，那个，愿意，我愿意的。”
大概我当时的样子有点儿傻，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说话的刘指导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行了，行了，既然愿意就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明天开始正式上混双课，时间紧任务重，都上点儿心，皮紧一点儿知道吗？”
“知道了刘指导。”
“知道了。”
“另外，我还得嘱咐一句。打混双最重要的是默契，还有，男生承担得要比女生多很多。大头，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啊。”
“嗯。”我冲着刘指导郑重地点了点头，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声“哥哥”承载的东西有那么多。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很晚了，食堂这会儿应该没什么吃的了。就在我刚刚把手贴到肚子上的时候，听到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咕噜”。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红苹果”。
“饿了？”
“嗯，有点儿。”
“食堂这会儿没饭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啊，你不是叫我哥哥嘛，那既然是哥哥，请妹妹吃顿饭是应该的。”
“那就，谢谢哥哥。”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基地旁边的一家面馆。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和我爷爷奶奶差不多的年纪。我有的时候不想吃食堂就会来这儿点上一碗面。好吃不贵还管饱，而且很有家的感觉。当然，这次选在这儿主要是因为小姑娘也喜欢吃面。一碗面的功夫，我们聊了很多。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我在听她说。老家在哪儿，父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选了乒乓球，最大的梦想是什么。那种感觉很神奇，我从来没有过。最重要的是，小姑娘左一个“头哥”右一个“哥哥”，整顿饭的时间就没有停过。我必须承认，在当了好几年的老幺之后，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个妹妹，还真的挺不错的。看着她低头嗦面的样子，我暗暗下了决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一定。
回去的路上，我们经过了一个便利店，小姑娘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一边冲还一边跟我说，“你等我一下啊哥哥。”我以为她是要去买一些女孩儿要用的东西，所以没有跟进去。不大一会儿，小姑娘出来了，递了一大包零食饮料给我。
“这是？”
“给你的谢礼，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面。”
“是我主动请你的，我要是收下了就不能算请你了。”
“那……那就算是‘见面礼’吧。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认识了，以后好好配合，未来多拿冠军。这个理由怎么样？”
“不错。那我就收下了。”
把小姑娘送回了宿舍，我拎着东西一步三摇地往回走。突然感觉背后有人，于是出于本能地低下了头。
“行啊大头，反应挺快啊。”
“少来了你，大晚上的要干嘛啊。”
“这不是看你一直没回来，怕你又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所以联合大家一起出来找你啊。谁想到你居然‘佳人有约’。”
“去去去，别瞎说，那是刘指导给我配的混双搭档。”
“哎呦呵，混双搭档啊。那人家大飞也有混双搭档，怎么就没请她吃个饭呢？”柳丁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另一个主人公。“我说大飞啊，你跟咱头头好好学学。”
“柳丁我告诉你啊，你少在那儿瞎说，人家是女孩儿。”
“天呐大飞，我就说吧，失恋使人成长，王大头居然会怜香惜玉了嘿。”
“柳丁你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救命啊！！！”
夜幕中传来了杀猪般的嚎叫，大飞拎着我收到的礼物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
暖春三月，草长莺飞，在这个美好的时节，我有了一个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