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又是一個混蛋】

开布庄的郑成文组织自家工人做起了口罩,他们加班加点,将做好的口罩送去了梅公署,然后再由梅香他们发放给百姓。
梅香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和郑家商量着,想要扩大规模,城里有各种小工厂,织布厂,由梅益远出面,请工厂老板组织工人复工,做出的口罩分发给老百姓和医护人员,费用由政府承担,解了燃眉之急,也能让工人们有事做,有钱赚。
柳湘菱,郑瑷,陆湘楠,还有魏和平,孟天晓,孙传祖,吴天语都到了郑家这边,一起帮忙缝制口罩,连方旭和梁天成都过来了,说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梅香很高兴,方旭这两年的变化真的很大,他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骄横跋扈的大少爷了,他开始懂得尊重他人,也不再摆架子了。
“天哪魏老师,您做的这是口罩吗?这难道不是口袋吗?”
孟天晓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看着魏和平做出来的口罩,针脚歪歪扭扭,而且尺寸也大了好多,魏和平直摇头,一边自嘲的说,“夫人啊,你就不要对我这个不会针线活的人有这么高的要求了,我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难得了!”
梅香也来凑热闹,“看来魏老师平时在家也是什么都不做,缝个口罩都缝不好,还不如方旭和梁天成做的好!您看您看,这是方旭同学缝的,针脚工工整整,缝的多好啊!”
“就是嘛魏老师,您的手工活做的可真不怎么滴!”吴天语接过孟天晓手里的口罩不住的咂舌,“就这么被学生比下去了,魏老师您作何感想?”
魏和平在一众女同志的“围攻下”连连讨饶,“各位女士们,能不能不纠结我的手工了,我保证,我回家以后一定虚心学习,不拖大家后腿!”
他伸出手郑重其事的保证,逗的大家哈哈大笑,沉闷的气氛也变得愉快起来。
孟天晓就是见大家太紧张了,才拿魏和平开玩笑,希望能缓和些气氛,至少不是那么沉闷了。
梅馨知道梅香很忙很辛苦,所以和佩枝下厨做了小点心犒劳他们,鉴于目前不方便出门,就由佩枝自己跑一趟了。
“姐,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坐!”佩雯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外面冷吗?你怎么穿这么少?当心冻着。”
梅香往门外看看,“佩枝姐姐,我姐呢?就你一个人来了?”
佩枝将手里的餐盒放在桌上,“小姐在家呢,她脚有些疼,不方便出来,知道你们辛苦,我们俩特意做了点心慰劳大家!”
“大家快来尝尝,老师,待会再做吧。”梅馨的手艺是真的好,刚一盛出来就飘出了香味,佩雯把点心端出来,和佩枝一起分小盘装好,分给大家。
“好香啊!谢谢你呀佩枝姐姐!”郑瑷咬了一口千层酥,甜而不腻,酥香可口,几个人都吃的赞不绝口。
郑成文夫妇还忙里忙外的搬材料,打包,梅香端了茶和点心过去,“郑叔,你们也坐下歇会吧,吃点点心,养养精神,都忙活一早晨了,这些我们来做就好了。”
“哎呀,到底是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干这么一会儿活就腰酸背疼。”郑成文捶着腰,坐下来,郑瑷赶紧跑过去替他捏肩捶腿,郑夫人呢,就坐在一边,端着茶杯,微笑的看着他们父女俩,瞧着他们斗嘴逗趣,格外的安详。
梅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泛起了涟漪,如果爹娘都在,梅家也是这般景象吧!
想着想着,梅香红了眼眶,心里一阵酸楚,她借口说去看工人们干活就躲出去了,孙传祖自然明白梅香的苦,可是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更何况是痛失双亲这样的事,纵然他心中一样痛楚,却无法表达出来。
梅香躲去了后院,眼泪唰的掉了下来,她以为只要忙起来就能忘记一切,可这只是自欺欺人,怎么可能忘得掉。
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只要一点点事情,就能勾起所有痛苦的回忆。
孟天晓有些担心梅香,就让魏和平去看看,和她聊聊,魏和平找到梅香时,她已经哭了好一会了。
梅香听到脚步声回头,发现是魏和平,就又把头埋在了臂弯里,等他走近了,才闷闷的说了一句,“如果老师是来安慰我的,那大可不必,我没事,等一会就会回去了。”
魏和平在她边上坐下,“老师没打算安慰你,老师也知道梅香同学不需要安慰,我只是闷得慌,出来透透风,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梅香哭完,抹干眼泪,“魏老师,我要回去了,您是继续坐着呢,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吹吹风,到底是清醒多了,心里憋屈,别一个人硬抗,倒出来,要不然,会生病的。”
梅香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一次决堤,她的声音都颤抖了,一股脑的将这些话倒了出来,“我不能在家里哭,因为会让姐姐难过,我不敢在叔父跟前哭,不想让他担心,我也没办法在其他人面前哭,平时给人一种坚强任性的外表,我不想打破,不想被小看,我的自尊不允许我正视别人的轻视,我也不允许自己在外面软弱,可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韧,直到刚才我才明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其实我才是最软弱的那个。”
魏和平心情复杂,认识梅香也有好几年了,她的脾气他很清楚,梅香不喜欢听安慰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这孩子看上去没心没肺,其实最是有主见的,每次遇上什么事,都能顺利的化解,她不会将不值得的事放在心上太久,因为不值得,所以没必要。
梅香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倾诉的感觉真好!她一直怕给大家添麻烦,怕大家担心,所以总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一切压在自己身上,可她也需要宣泄,也需要被保护。
魏和平陪着梅香坐了会,梅香平复了心情,她用凉水洗了脸,洗去泪痕,洗掉悲伤。
见她已经没事了,魏和平才放下心来,对于这个孩子,他是有很深的期盼的,期望着她能平安喜乐,期望着她能遵循内心有所成就,对梅香,他是朋友,兄长,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让两人的相处才更自然无芥蒂。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口罩越做越多,梅香望着这些天的成果心里开心极了,有了这些口罩,前线的医护人员就多了一份保障。
外头吵吵嚷嚷热闹的很,临街的百姓都从家里出来,原本空旷的街道挤满了人。
梅香皱着眉头,这鼠疫正是严重的时候,他们怎么能不顾生命安全跑出家门,万一有个感染者,那这么多天的防护就白做了。
“佩雯,跟我出去看看。”
两人赶紧跑出去看,在牌楼那聚集了许多老百姓,他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梅香凑到跟前,一个身穿道袍,胡子老长拿着浮尘的,老头站在百姓中间,正说着什么,梅香凑近一看,他正说的唾沫横飞,“各位街坊四邻,老道刚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老道也是真心想帮助大家渡过难关,所以请大家务必,尽快,拿着银子到这儿来,不然天神降怒,这里就要大祸临头了!”
聚集的百姓听到他这么说,赶紧四散而去,梅香抓了一个女孩问缘由,女孩紧张兮兮的凑到梅香耳边说道,“这位张仙人是天神派来救我们的,他说咱们城里遭难就是因为有邪祟作怪,天神派张仙人下凡收了邪祟,咱们城里就太平了!”
女孩的这段话让梅香大跌眼镜,这都哪跟哪啊?什么天神什么仙人,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能相信这种鬼话。
梅香气的扶额,跑回家给梅益远打了电话,梅益远听闻此事让陈副官和李继贤二人去一趟城南,查查是怎么回事。
“陈叔你们来了,那个道人已经不在门口了,我让小路跟着他,看看他住在哪里,应该快回来了吧。”
“二小姐,我回来了。”
正说着,小路就蹦着跑了进来,他一把扯下口罩,喘着粗气,“二小姐,我已经找到了那个老道的容身之处,在城东百巷,一处破屋里。”
陈副官和李继贤当即赶往百巷,果然找到了张仙人,他在破屋里数着白花花的现大洋,这幅嘴脸真是让人作呕。
李继贤抬腿踹开房门,陈副官冲到张仙人面前,一拳放倒,两人将他抓回梅公署交由梅益远审问。
开始张仙人还不肯开口,陈副官就要上大刑,他一听要动刑,刚才那副硬气劲儿马上就没了,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这张仙人本名张守财,没什么本事,成日里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混到了三十岁,还是一事无成,眼看着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张守财别的本事没有,嘴皮子功夫是一流,他不知打哪寻摸来一身道袍,粘上了假胡子,到处游荡,凭借着一张嘴,到处忽悠,说自己是天神转世,能庇佑百姓福泽万年,又拿出面粉做的药丸说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骗的老百姓一愣一愣的,纷纷拿出钱来“供奉”他。
这一次疫情大规模爆发,张守财可是找到了财路,他四次游走,借着疫情哄骗百姓,从他们手里骗取血汗钱,然后逃之夭夭。
这两天他来到省城,又骗了一大笔钱,只是没想到城南遇上个梅家,才算是栽了。
梅益远大发雷霆,在这种国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张守财居然这样的丧心病狂,骗取老百姓的血汗钱,本来鼠疫爆发,百姓们就没了收入来源,可张守财还骗走了他们最后的保命钱,这让这些贫苦百姓可怎么活。
“来啊,将这黑心的老贼上重刑打死,然后拖去乱葬岗埋了。”
“长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饶命啊长官!”
一听梅益远下的命令,张守财吓的胆都破了,他本来是想骗点钱混口饭吃,谁想到遇上梅益远这么个严厉的人,如今命要没了,他赶紧求饶,并许诺交还所有钱财,可即便是这样,梅益远也没有松口,依然坚持处死张守财。
梅益远常年行军打仗,一身正气,最恨奸邪之人,更何况是这种为了一己之私发国难财的恶人,在他眼里是罪无可恕的,所以必须要处死张守财,就算是杀鸡儆猴了,也让其他人看看,想走歪门邪道,就得掂量着来,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张守财被处死,骗来的所有钱都还给了老百姓,陈副官还拍了照片,放大,贴在城中各处,以起到警示作用。
下雪了,还未到深冬,天上竟然下起了雪。
梅香望着漫天飘雪,祈祷着,鼠疫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