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孽海记 番外 超凌三世途 慈心解世罗 12
还好，最后曲线救国，扭转乾坤，界面重置，微生境已经演化为真正的小世界了，我的威胁解除，因祸得福，神力恢复，修为大进。
苦没白受。
我要好好庆祝，大醉三期。
十个劫内，我不想见到听到有关微生界的任何东西任何事。
每个世界时间流速空间范围皆不同，各族生灵对时间的感知也是不同。如九重天，时间是最慢的。
洪荒无人只要妖，金乌望舒诸多，纵是黑夜也有太阳，加上诸如烛九阴这类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大妖不少，各自领地内，白昼黑夜皆不相同。如九重天为我所司，我醒是白昼，我眠为黑夜。
有时一座山系，常常是北边白天西边夜幕，这一处还正直晌午，走个几千里就是午夜，偏偏金乌飞累了在此歇脚，天上又挂着几个火球，照亮一方，旁边却照样是深蓝夜幕，满天星辰可见，银河九霄熠熠。
妖族神主皆寿命绵长，洪荒乃至九重天计时，除却时刻时辰这等小的，跨越度长的时间只三个单位，甲，期，劫。
一甲相当于人族的六十年，一期相当于人族的一百年，一劫相当于人族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洪荒妖族寿命绵长，自东皇起世代得天帝照拂，福泽绵长。便是最弱的族群寿命至少一劫，倘若修炼得道，过三劫也是等闲，遑论准圣半神，莫说中劫，便是过大劫的都有。
正好，泽临魂聚重生，现下无事，邀祂到琼华台饮酒作乐。
青鸟衔壶斟酒，仙娥清丽动人，往来之中，彩绫飘摇，仙音袅袅。
仙酿醇美，捞起坛子豪饮大半，方解了酒馋，一边赏着歌舞，一边和泽临闲聊。
泽临吞了几块比祂本体还大的肉，吃了七分饱，趴在玉塌上懒洋洋的舔爪子，五条尾巴一刻不老实，晃来晃去。
不止泽临，我的九条尾巴也不老实，自顾撒欢摇摆，我很怀疑除了鱼之外，其余生灵的尾巴都有自己的想法，除却战斗的时候绝不听从调配。
我和泽临同出自洪荒。
我是九尾朱獳，形似狐而九尾，颈侧生一对鱼翼，虎爪，通身赤红毛发。
泽临真身是狰，形似赤豹而五尾，头生独角。
我一爪子将晃到眼前的尾巴扒下咬了一口，压在爪下。
泽临也不恼，任我枕着祂的尾巴，剩下四条长尾继续晃。
吼——
泽临开口，吼声隆隆似雷鸣。
“也就是你，入世历劫便罢，去救世却被那样欺负，换做伏诛，醒来后神力恢复还精进了，直接弹指将那小世界灰飞烟灭。”
我答道。
嗷呜——
“何必呢？你我饮酒之间，那微生界已不知多少岁月，前尘尽灭，何苦动手浪费神力。”
泽临笑道：“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不愧是天帝陛下，心怀众生。”
“多谢夸奖。”
泽临嗤笑，“几个劫未见，你还真一点没学会谦虚。”
我瞥了祂一眼，“本座如此尊贵优秀，谦虚了才是炫耀。”
泽临不接话茬，话音一转，
“听你之言，湛会不会是哪个神明的残魂转世？”
我扭了扭身体，调整下姿势，舒舒服服的枕在柔软蓬松的尾巴上，舒服地眯眼，又喝了口酒。
“湛的法门出自洪荒，还是我这一脉的。同是洪荒出身的神明，除却你我，就只有天泰，瑶光。祂二者都在沉睡，我算过，非是祂们的分神。再说，天泰一向温和敦厚，瑶光生来高贵大度，湛那偏执入骨疯魔的性子，倒像伏诛。伏诛青龙神族出身，法门和洪荒妖族天差地别，不可能是。
或许是祖巫座下哪个弟子残魂，入了我的梦也说不定。那般无耻，非得是祖巫才养的出来。
湛神魂强大，和洪荒妖族同出一脉。万世轮回，世世天骄，气运强大，堪称微生界的气运之子，又有本座亲口祝福允诺，只要他放下执念，一心修行，九重天未必不能有他一席之地。”
泽临惊讶，“好高的评价。只是，求不得，放不下。湛执着你五世，一次陷的比一次深，最后更是入魔，不管不顾，我看难。”
“随他去吧。万事万物，皆有规则。想起他我就堵心，不提了，喝酒！”
三青鸟新酿的果酒真不错。
泽临也觉得好，干了十坛。
神界的酒坛可装进黄河的水，十坛下肚，泽临迷迷蒙蒙，诗兴大发，放声歌唱，弹起箜篌，我亦高兴，上高台给祂伴舞。
神的一举一动皆牵动规则，平日里克制，一高兴，不知不觉就放松了。
仙娥神仆十分有眼力，早早退侍一边，躲在结界后避免被神力波及。
只可惜，就我与泽临，若是再多几个神那才热闹好玩。
闹了一阵，许是酒劲上来，卧在瑶琚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许是睡前和泽临说起微生界的事，我梦中见的正是微生界最初的梦，最本来的面貌。
那时九重天只我一神还清醒着，清寂间几次炼制第二分神与我作伴，却每次炼出来的分神都要杀我取而代之。
第三次拂袖将分神灰飞烟灭，看着重华殿琼楼玉宇，满室金碧辉煌却清冷孤寂，只觉无趣，卧在榻上进入沉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中，我是南山之首招摇山的山鬼，餐风饮露，不问世事，不染凡尘，山林鸟兽为友，更有伴生兽赤豹朝夕相伴，并不孤独，清静惬意。
我现实无法得到的陪伴在梦中一一实现。
赤豹沉稳温顺，与我形影不离，通身赤红的的毛发间点缀着黝黑的圆点，油光水滑，一对剑齿雪白森亮，牙尖越过下颌，朝内微弯出优美的弧度。
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颜色极浅，纯澈好似琉璃。
我给祂取名湛。
愿祂的眼睛永远如高原的湛蓝天空一般纯澈，愿祂的心永远纯澈坚定，纯净无垢。
我最喜欢的便是在满树红花烂漫的文茎树下，靠着卧在葱茏草地上的湛，吹奏竹笛。
清肃笛声远扬，曲调悠扬自由，流淌在山野各个角落。
想去遨游四海，便坐在湛背上，让祂代我赶路。
湛驮着我走过高山低谷，踏过河流溪岳，看遍繁花点点，历过风霜雪月，一道领略辉煌文明，一起路过蛮荒之地。
岁月悠悠，路途绵长，走到最后，湛始终在我身边。万年不变的让我靠在祂最柔软温暖的腹部，默默相伴。
这是我的期许，是我埋在心底最深的梦。
我出生洪荒，会走路起就跟随东皇南征北战，一路走来，袍泽尽皆离去，血亲辞世，连东皇都陨落了，志同道合的好友同伴也渐渐陌路。
天帝二字所承担的是无数生灵的生死兴衰，是万千世界的存亡复兴，带来的是寰极御宇的无上权势，亦要承受万古清寂。
要破清寂简单，只要有一兽相伴。
可又何其困难，一兽相伴，相知相随，永不离弃，哪怕死亡。
唯有梦中能实现。
湛与我相伴长久，我教祂修炼，传祂神法，教祂六艺，
祂亦一心向学，享受其中。我更爱祂的纯粹了。
亲自入神山，取一截建木圻琴，取天马尾为琴弦，圻成七弦琴。
我让湛取名，祂却让我取。
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就叫忘机。
愿你淡泊清静，与世无争。
湛一向沉默寡言，世间诸多繁华，万千新奇，祂的目光却永远在我身上，眼睛纯澈一如最初。
我身边只有湛。
湛对我忠心赤诚，我不能亏待祂。
我问祂想要什么？
湛说：“惟愿永随吾主。”
我答应了。
“好，吾赐尔永恒不灭，无论时间亘转几劫，你永远能追寻吾的身影，伴吾左右。”
湛拜谢，“多谢吾主。”
“起吧。”
我看着祂庞大的身躯恭顺的匍匐在我脚下，心下微动，“湛，吾再赐你一物。此间微生，天地气运归你一身。望你好生修行，具此一心，斩尸成圣。”
“湛谨遵吾主教诲。然，湛惟愿随侍吾主左右，不妄为神。”
我闻言笑着摇头，到底是个孩子。
“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要记住，最初决定要做什么，就一直走下去。莫受他处言语行为动摇，不可生二心。
身有二心生祸灾，一体难修真寂灭。”
湛再拜，“谨遵教诲。”
梦终是梦，再快活不舍，再长也有梦醒之时。
千期后，我从梦中醒来，湛却永远留在梦中。
微生一梦化作微生境，我早已将这梦抛诸脑后，湛却在境中苦苦追寻我的身影，神魂不灭，万世轮回，此心从未生变。
我赐予湛永恒不灭的祝福却成了祂永不解脱的诅咒。
我终于明白湛缘何无论何时何地，生为何身总能找到我；缘何万世轮回，神魂不灭；缘何术法神通竟出自我这一脉；缘何气运如此强盛，连我身处境中都能被压下；缘何对我如此执着。
是我亲口承诺允湛追随，是我悉心教导祂修行，是我希冀的化身。
湛不是故意坏我事情的，祂只是不愿让我受到伤害，不愿让我受人唾骂，却又单纯的不知如何保护，如何爱人，又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染上七情六欲，爱恨嗔痴，才酿成恶果。
忽想起最初的树妖一日三次准时准点如同上供般的奉上吃食，沉默寡言的陪伴，到后来偏执成魔，固执的要霸占我所有的目光……我叹了口气。
耳边传来窃窃人言，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喧闹，像是在求我办事，只是……
“天地无极，日月无边，妄念上神，佑我楚地，降下甘霖！”
“妄念上神，神力无极。域愿献出生命，求您包佑羽山，包佑羽山的乡民，停雨放晴吧！”
“妄念上神，求您包佑我儿……”
我的尊号是解罗，万千世界子民信徒给我建的神庙上书解罗神殿，对我的称呼多为解罗大帝、解罗陛下、解罗神主之类的，什么时候多了个妄念的称号？
妄念妄念，痴心妄想，皆是痴念。
湛，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万世轮回，气运加身，只要勘破红尘，你便可飞升成神，为何自甘沉沦？
微生境中六百年，湛年年登塔，一步一叩首，求见妄念上神。
自知妄念却不醒悟。
四处传道，只为我复生。
卑微入尘，只求我一顾。
我知湛诚心，但我入不了微生界。
我只能端坐九重天，看湛挣扎红尘苦海，一日比一日绝望。
到后来，他已不抱希望，竟求一死，换取渺茫神顾。
亏得湛数百年诚心布道，妄念上神神庙广布微生界，我才能凭借生灵信仰之力分出一缕神识进入微生，救湛一命。
湛的目光一如既往停留在我身上，虔诚，平静，无我。
那是我一直寻觅的。
你一心追随于我，便随我回九重天吧。
当初的承诺，我今日兑现。
只要你永不背叛，我待你亦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