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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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标准亡灵战术指南

第二十六章：骨潮

金色平原以西——无面之哈萨一百一十年（帝国历公元前1162年）

 

       在束缚咒法和阿克汉意志的折磨下，那鬼魂就像怨灵一样哀嚎不止。它看上去好似一缕发光的烟雾飘荡在曾经依附过的躯体上方。躺在那里的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阿斯崔人，身上穿着属于王子的精致铁甲，喉咙上横插着一支箭，下巴涂满了鲜血，血迹又像铁锈一样沿着胸甲四处蔓延。

       巫妖烦躁地挥挥手驱散了仪式，将王子的灵魂送回冥界。他念出又一道咒语，血淋淋的尸体仿佛被吓到一般抽搐了一下。王子的肺里挤出一声呻吟，半张的口中涌出一股脓血，涣散的瞳仁深处闪起绿光。死者动作僵硬地起身，前去加入不死之王的军队。

       距离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大部分亡灵部队仍滞留在布满尸体的战场上。阿克汉被迫等到天黑才有机会安心审讯死者的灵魂；几周前在莱弥亚的不辞而别导致沃索伦现在时刻紧盯他的一举一动。死灵法师就守在不远处，坐在那架滑稽的轿子上一脸嘲讽地看着他忙活。

       阿克汉现在特别想把沃索伦的脑袋从他瘦干的脖子上拧下来喂狗——如果狗不嫌弃的话。与尼赫喀拉人的战斗证实了他的猜测：沃索伦果真是个战争白痴，就知道全军猪突，凭借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情况下逼退敌军。可他要是现在杀了沃索伦又无法确定那家伙的子嗣会作何反应，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单凭阿克汉自己无法有效指挥这支庞大的军团。与阿斯崔和莱巴拉斯的战斗已经说明了部分情况，他或许必须合理使用手头的一切资源才能攻下各个城邦。

       敌人准备的比预想中要充分太多，他现在知道原因了。

       死去的阿斯崔王子拖着步子走过沃索伦身边，将死灵法师从幻想中惊醒。“第八个，”他厉声说，“你还要审多少人？我们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他向南方挥了挥手，“我们在这里每耽误一小时莱巴拉斯人就离他们的城市又近了一里。”

       “那是现在最无所谓的事情。”阿克汉阴沉地说道，“全尼赫喀拉都严阵以待。我们还在渡海的时候他们就得知了我们要来！”他指着王子的尸体，“而且自从四十年前莱弥亚陷落之后他们就一直在针对我们的回归进行备战。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沃索伦断然说道，“这想法本身就是荒谬的，阿卡迪扎又不是先知。”他嘲弄地哼了一声，“你被死人骗了。”

       阿克汉愤怒地攥紧拳头，“这个仪式能迫使他说出实情。”

       “那就是他被误导了。这有什么关系？尼赫喀拉必须被征服，阿卡迪扎必须被押回到纳迦什扎。不死之王有令在先，而我们必须服从。”

       如果我们正在迈向陷阱这就很有关系了你个蠢材，阿克汉暗想。“尼赫喀拉人知道我们要来。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我们不了解的武器和魔法。”他抱起双臂，“我们已经失去了奇袭的优势，今天的战斗又表明我们不能仅仅依靠数量来击败敌人。”

       沃索伦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有什么建议？”

       “我们还有一项凡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我们的军队不知疲倦，单位时间内可以比任何活人都走得更远更快。阿斯崔和莱巴拉斯挡住我们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让西部各邦集结军队。要是我们行动够快的话还是可以出其不意，各个击破。”

       “怎么做？”

       “分兵两路。你带领三分之一的部队牵制莱巴拉斯和阿斯崔，而我即刻西进直取喀穆里。我若能迅速占领夸塔和黎明之门，之后就能在三周内赶到生者之城。一旦击败阿卡迪扎，其他各邦应该会更好对付。”

       死灵法师摇了摇头，“哦，不，不行。你以为我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眼看着你向喀穆里大踏步前进，抢走所有功劳？”

       阿克汉瞪着不朽者：“我们不能冒险在进入帝王谷时留下后患。万一他们从后方跟上与守门部队两面夹击，我们将没有回旋的余地。”

       即使是沃索伦也能明白如此甚是不利。“我会派四个副官去追击那群残兵败将，也差不多是全军的三分之一了。肯定足以牵制对方。”

       “很好。”阿克汉不情愿地答应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跟沃索伦保持距离，最好能隔上几十公里，但此时此刻他需要这个白痴的合作，否则整场入侵行动将岌岌可危。“我们马上出发。”

       他转身向战马走去，满脑子都是杀人的念头。既然沃索伦这么想参与战斗，他会很乐意尽量满足他的需求。战场对于粗心大意的人来说可是个危险的地方。

       喀穆里人民聚在一起，欢呼着为他们的国王和王后送行。在码头下方，喀穆里军团的最后几支连队与努玛斯和沙漠部落的骑兵已经登上驳船。来自赞迪里的船队于前一天抵港；河上现在挤满了一队队色彩鲜艳的船只，向西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外。

       王宫外面，王室卫队登上战车整装待发。王室的奴隶们站在宫殿的台阶上等候；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枚金币，等国王经过时他们要将金币扔在国王脚前作为对伟大天父佩特拉的祭品。

       时候一到，铜管号角响彻云霄，宫外的喀穆里民众高声疾呼。不一会儿，王室队伍现身于明媚的阳光下。首先出场的是身着华服的大维齐尔伊诺法，他引领着其他大臣，后面跟着国王和王后。

       阿卡迪扎身穿群山领主赠予的金色铠甲，周身反射着炽热的阳光。链枷与弯杖被留在了塞特拉王座上；取而代之的是国王的闪耀宝剑。卡莉达站在他身旁，犹如帝王之光投射出的一抹暗影，她内衬一身飘逸黑袍，上戴镶金铁胸甲，下裹一袭铁鳞长裙。王后头上松散地挂着一条沙漠头巾；肩挎骑手的弓和箭袋。

       在国王和王后身后是他们的小儿子乌拜德王子。王子低着头，跟着他们走到宫殿的台阶上，当他的父母转过身来面对他时，帅气的小脸拧成一副怒容。

       “为什么我必须留下？”他抱怨的样子就好像把之前听过的十几遍解释都忘了。

       “因为你还太小。”阿卡迪扎提醒他，“就连你哥哥阿萨都不能参加战斗。”在战斗动员发出后不久，十六岁的王储就和他叔叔一起离开卡-萨拜前往了贝尔·阿里德，他将在那里一直待到战争结束。

       “可奥菲丽亚都能去，”乌拜德抗议道，“她都那么老了。”

       阿卡迪扎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命令奥菲丽亚留在城里，我一定会的。可是沙漠的女儿就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王子抱起双臂，“那，我希望我是沙漠的儿子。”

      卡莉达把手放在儿子肩上。“军队不在的时候必须有人留下来安抚民心，”她一脸严肃，“你和伊诺法将负责统治帝国，直到我们回来。你能胜任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吗？”

      “当然可以，”乌拜德骄傲地抬起头，露出一副九岁孩子所能摆出的最严肃的表情，“那是不是说我可以像爸爸一样整夜不睡——还能在书房里吃饭？”

      卡莉达瞟了阿卡迪扎一眼。“我想这就是当国王的特权吧，”王后弯下身子在他前额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这让年轻的王子感到有点局促，“我们会尽快回来的，小宝贝。”

      “我知道。”

      阿卡迪扎单膝跪在儿子身边抱了抱他。“要勇敢，要明智，别趁我不在把国库里的钱都花光了。”

      “知道啦。”

      国王微笑着和儿子吻别，然后拉起卡莉达的手一起走下石阶。金币在他们脚下闪闪发光，弹跳着发出悦耳的声音。两人对王室成员和侍卫们一路微笑。

      “我昨晚听到有人送信。”卡莉达悄声嘀咕。

      阿卡迪扎点点头，“赫鲁发来的消息。四天前他们侦查到了纳迦什的先头部队，昨天打响了第一战。”

      “然后呢？”

      国王深吸一口气。“战斗持续了大概一小时，”他咬着牙说，“阿斯崔和莱巴拉斯加在一起有近十万兵力，但赫鲁说敌军兵力至少是他们的五倍。”

      “我的天，”卡莉达一直保持着微笑，“他们现在在哪儿？”

      “向南撤往莱巴拉斯。”

      “我记得按计划他们本该能拖住纳迦什几个星期的。”王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现在怎么办？”

      这对夫妇终于走到了台阶底部，转身向乌拜德王子做最后的告别。男孩咧嘴一笑，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坚持原计划，”阿卡迪扎回答，“然后祈祷夸塔最好能守住黎明之门。否则西部地区将难逃一劫。”

      诚如阿克汉所言，不死军团在乌云下沿着贸易大道如蝗灾一般涌向西方。趁着沃索伦手下四名不朽者向南追击东部连军，巫妖带领剩余部队尽其最快速度向帝王谷进发。

      然而，首当其冲的却是祭司议会所在地——玛哈拉克，这里曾被称为诸神之城，纳迦什当年正是在此功亏一篑。

      阿克汉对这座城市的现状所知甚少，上次听到它的消息还是在几个世纪前的莱玛什扎时代。当时，随着圣约断绝和祭司议会的毁灭，玛哈拉克基本上沦为了一片废墟。沃索伦声称涅芙瑞塔在其统治期间支援了城市的重建工作，不过即便如此，如今的玛哈拉克依然只是它昔日辉煌的一道残影。然而事到如今，死灵法师说的话阿克汉一个字也不敢信。他坚持谨慎地向前推进，随时准备应对坚固的城防和斗志昂扬的守军。

      不过他最终发现的事实似乎介于两种预测之间。首战告捷两周之后，亡者在日落时分来到玛哈拉克城郊，眼前的城市衰败凋敝，但城墙和城门却完好无损，数千名身穿白袍的战士站在城墙上视死如归。

      阿克汉很乐意尽己所能送他们早日归西。

      他的战士一夜之间就将整座城市围了个水泄不通，迫使守军沿城墙散开。投石机纷纷就位，城防的关键位置部署了大量小型战争机器。几小时候后，第一次针对城墙的试探性攻击开始了，旨在测试防御者的组织程度和决心。进攻持续了整整一天，守军毫无喘息之机。

      当天日落时分，正式攻城开始。

      投石车瞄准城墙顶部和城门上的守军，将无数尖啸颅骨抛向高空。多足构造体冲向城墙，几十支装备云梯的骷髅连队紧随其后。一阵阵箭雨落在死者队列中，城内投石机的零星反击将迎面而来的连队砸成一地碎渣。但攻城部队还在继续前进，漠视了这些伤亡。蜘蛛型构造体飞檐走壁直上城墙，锋利的附肢不断戳刺，一旦命中便像铁钩般将受害者扯走甩下城墙。骨梯在墙头上嘎嘎作响；骷髅们叼着武器，在箭雨的掩护下爬上城垛。守军向攀登中的敌人投掷石块，手持大锤或利斧的战士站在墙边对登墙部队迎头痛击。大批亡灵被从城墙击落，但就算坠落它们也会奋力伸手拉住守军同归于尽。

      攻城部队如海潮般绵延不绝，阿克汉不会留给敌人任何重整的机会。死灵能量在夜空下噼啪作响，灼热的法术飞弹轰击着城垛，阵亡者死而复生扑向曾经的战友。

      阿克汉本希望能在几个小时内就攻克城墙，然后趁势夺下一道城门，但这座曾经的圣城抵抗之剧烈出乎他的意料。玛哈拉克人用鲜血保卫着每一寸阵地；他们几乎就跟亡灵一样不可动摇。两个小时过去了，四个小时过去了，然后是六个小时，守军仍然控制着城门。

      然而，双方的兵力差距开始缓缓改变战局的平衡。等到第二天拂晓，大部分城墙已被扫荡一空，战斗主要围绕着两座城门展开。到了中午，东门失守，但在几分钟后又被守军猛烈的反攻夺回。经过一下午血腥的僵持，门楼几度易手。然而到了傍晚，东门再次落入阿克汉手中，这一次不会再有活人前来争夺了。

      阿克汉的军队涌入城中，在接下来的三天三夜里屠杀了玛哈拉克城墙内的所有活物。诸神庙宇被付之一炬，被杀者的尸体加入了得胜军队，弥补了部分战损。

      在黑色维齐尔抵达玛哈拉克的第五天，诸神之城已不复存在，除了一地断骨和烧焦的瓦砾以外什么也没留下；这是一座宏伟而凄凉的墓碑，昭示着纳迦什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