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满身泥泞，礼服依然闪耀

我结束了与斯蒂芬的对话后，暂时与夏凪分开，前往医院内的露台。坐在长椅上喝着罐装咖啡，消磨时间。过了十分钟，一个少女走了过来。我站起身，轻轻举手致意。

 

「斯蒂芬怎么说？」我问道。

 

站在那里的是斋川唯，她穿着便服。她一如既往地笑着，向我比了个V字手势。

 

然而，她没有回答。那美丽而可爱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被诊断为失声症后已经过去了十天。症状不但没有好转，声音反而完全消失了，她现在已经停止了作为偶像的工作。

 

「斯蒂芬怎么说的？」我再次问道。

 

在之前的事件之后，斋川去接受了斯蒂芬的诊疗。在离开时，他所提到的下一个患者就是斋川。

 

「啊，这样这样（表示说不了话），抱歉」她比了个手势

 

然后，斋川从包包里拿出一本小小的素描本。她用笔写了些东西，向我展示。上面写着对我之前问题的回答。

 

『没什么进展』

 

即使是那位名为《发明家》的斯蒂文·布鲁菲尔德也无法治愈某些疾病。

 

科学无法修复心灵。

 

『很久没有休过这么长的假了』

 

她微微地笑着，似乎有些寂寞，向我展示了素描本。

 

她一直在为一部音乐剧付出努力，但现在已经停止了排练。但离计划的演出日期已经没有时间了。已经开始有关于安排替补演员的讨论。

 

『新歌也是最后一首了』

 

这是斎川之前提到的，连续六个月发布新歌的计划。本来录制最后一首歌的日期早已过去。如果这样下去，这个计划将在最后的六个月中中断。

 

「非常抱歉。是我们给你带来了多余的心理负担。」

 

我深深地鞠躬道歉。

 

她变成这样的原因，除了像德拉克玛所诊断的慢性疲劳和压力外，恐怕也受到了吸血鬼...木乃伊之手事件的影响。

 

在那次麻烦中，她发誓要继续作为偶像闪耀，但这种负重前行所带来的压力侵蚀了她的心灵。她将自己束缚在必须成为永远不露弱点、美丽而辉煌的偶像的枷锁下。

 

『不是的』

 

她摇头。

 

『是我的弱点』

 

不，那不是真的。比任何人都坚强。斋川唯一直都是那么耀眼、辉煌，从不让别人看到她的弱点...不对，也许是我的错误印象。她总是试图满足周围的期望，努力实现理想。

 

我又一次给她增加了负担。

 

『作为偶像，我失格了』

 

斋川抱着素描本，试图挤出笑容，但脸上的表情却无法做到。我无法看着她独自忍受痛苦，靠近她，而她则把额头贴在我的胸前。

 

在这种时候，我能给她什么样的安慰呢？现在，斋川面临的一个最紧迫的问题是她一直致力于偶像活动的新曲连续发布计划即将终止——这成了她的心病。

 

但实际上，我从《发明家》斯蒂芬那里听说过其中一种解决方案。那就是使用合成音频制作歌曲。通过预先录制的歌声作为库存，机械地合成出来，可以听起来就像是真正的人在唱歌一样。这项技术已经成为音乐的一个流派，并且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解释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假唱会塌房的）

 

而使用斋川唯的歌声和对话录音作为基础的合成器，即使她现在无法亲自演唱，也能够发布新的歌曲。这正是斯蒂芬的提议。

 

然而，这个提议在某种程度上符合那位黑医生的风格，就像当他对于再起不能的莉儿立刻建议使用义肢时的情景一样。

 

而对斋川也是如此。

 

「你不打算接受斯蒂芬的提议吗？」

 

当我问道时，她露出了一丝犹豫的表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机械的声音无法表达情感』

 

作为一位一直以来都是亲自上嘴唱歌的偶像（谁不是呢），她对于这个提议的犹豫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如此，我也没有权利对她的选择提出异议。现在，我对她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能不能和你说说呢？」

 

在我代替她说话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第三者的声音。那是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黑色帽子的女性——曾经的雨伞魔女，也是我们的委托人，马莉。

 

然而，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情况不同。

 

现在的她借助夏凪的帮助坐在轮椅上。

 

「马莉，你的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只是肌肉力量有点下降了」

 

她微笑着，却一阵咳嗽，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一些。我们听说她身体不太好，但似乎情况突然恶化了，最近她也住进了这里。

 

马莉跟斋川交谈道「好久不见」，斋川也含着泪点头致意。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即使是用机械合成的声音唱歌，也不会完全没有情感。因为那些曲子中，你一直真诚地唱出来的声音中都存留着你想要表达的情感。」

 

马莉继续说道。

 

「你的歌声里，包含着你过去所做的一切、你所坚信的一切、以及你的爱和情感。以那个声音来创作曲子，它绝不只是简单的机械声。」

 

斋川抬起头。她的眼中泛起与刚才不同的涟漪。

 

「音乐，是需要有唱歌的人和倾听的人才能够完成的。现在，确实唯可能暂时无法发出声音。但是，记得你声音的人还有很多。这个联系没有中断。那个羁绊，一定是你所编织的。」

 

「曾有许多人到访过我的心里」

 

夏凪也接着说道，这是我、斎川还有夏凪都了解的夏凪的过去。

 

「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身份。」

 

但我从未失去过任何东西，夏凪说道。

 

「从前的一切都没有消失。即使心脏被更换，人格被替代，记忆也丧失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没有一样东西是失去的。从前感受到的喜悦，当然还有离别的悲伤，全部都被接纳、刻在了我的内心深处，至今仍在那里。」

 

夏凪紧紧按住自己的左胸。

 

「所以啊，什么都不会失去的。即使发生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事情。无论是任何敌人，还是任何不合理的事情，都无法夺走我们的东西。——所以。」

 

「小唯所珍视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它们仍然存在。只是暂时隐藏起来罢了。」

 

夏凪走近斋川，轻轻触摸她的喉咙和胸口之间。

 

斋川不断地大力点头，用无法表达的言语回答。

 

「侦探小姐也和我观点一样呢。」

 

马莉发现夏凪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寂寞。但她转向斎川，目光温柔地低垂，说道：

 

「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重要的歌曲仍然在我心中——人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斋川在听到两人的话后陷入沉思，片刻后拿起了素描本。翻过几页，她开始在纸上写字，最后把它展示给我们看。

 

『我还是决定停止新曲的发布』

 

她的选择没有改变。然而，页面继续被翻动着。

 

『现在我决定保留这个歌声。因为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再次用到它。』

 

斋川擦拭着眼泪。

 

『当那个时刻到来时，我会全力将这个声音传递给需要它的人。这就是我现在的希望！』

 

这也是一种勇敢的选择。现在她专注于身心的康复，暂时停止了强行闪耀的步伐。马莉和夏凪温柔地接受了她的决定，而我则从远处注视着她们。

 

「我并没有发挥作用呢。」

 

然而，斋川突然和我对视了一眼。

 

然后她开始在素描本上书写，将它转向我。

 

『纵然满身泥泞，但奋不顾身地追逐梦想的姿态也一定是最美丽的，不是吗？』

 

啊，毫无疑问。无论斋川唯闪耀与否，她都一定是最美丽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