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同人短篇】球状闪电

刘慈欣《球状闪电》的致敬作，有大量原作梗，如果看过这本书的话当然能获得最好的阅读体验，不过没看过也大概能看明白吧。P.S.：以下这篇称不上科幻，我也没有当成科幻来写。

 

异象之一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灵梦再适合不过了。这是一个雷暴的雨夜，闪电一道接一道，几乎没有喘息，惨白的电光不间断地明着，甚至不用点灯就能看书。

灵梦原先跟魔理沙约好今天晚上她到博丽神社来，可是此时估计已经三更过了，还是不见魔理沙的踪影。心里像有爪子在挠。雷一个接一个在大地上炸响，灵梦不禁开始担心素来骑扫帚飞来飞去的魔理沙。

忽然，灵梦感觉魔理沙从后面轻轻走进了屋里，听到了她特有的脚步声。“这个点了才来啊？”灵梦头也不回，不满地说。

可是魔理沙并不答话。灵梦回头一看，那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怪了……灵梦心想。

 

路人妖精的叙述

昨天晚上闪子打得那么急，咱也不敢到外面来，就躲在树林里。不是躲在大树底下，大树底下容易遭雷劈，您看光之三妖精她们那样……

好好好，不跑题了，巫女大人您放过咱吧，马上说，马上说。

昨天晚上咱确实看见了雾雨魔理沙，借着闪光看得特清楚，头戴一顶黑色尖帽，披了一件黑斗篷，防水的，油光水滑的。她骑着扫帚从咱面前飞过去，老帅了。魔理沙好像还很着急要上哪儿去，想必是要上您那儿……

您饶命！咱再也不扯没用的了！咱那时亲眼看见魔理沙飞过去，可是一个猛闪打下来，没有打中她，咱看见魔理沙身边出现了一个光球，看起来像那谁的弹幕似的，白色的，跟个幽灵一样呜呜地绕着魔理沙盘旋——啊不对，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咱觉得当时魔理沙可能也没注意到这个东西。太邪门了，那东西第一眼看只觉得像是在纸上涂了个圈似的，——唉，咱嘴笨说不出来那种感觉，真见鬼了！那个发光的球绕魔理沙飞了几圈，突然就径直打过去，滋的一声，我都还没看清呢，魔理沙整个人突然变成了淡灰色，之后跟一块灰烬似的，就那么散掉了！

太可怕了，咱永远都忘不了那种事情！

当然是真的，咱说的要有半点假，脑袋砍下来也不冤。也不止咱一个人看到，当时有好多妖精都看见了，都可以保证。

 

同爱丽丝一起

“灵梦，刚才那个妖精说的话，有不少很蹊跷的地方。”爱丽丝说。

“不知道我们注意到的是不是同样的事情。”灵梦答。

这是雷暴过后的晴天，森林里的泥土散发出不同寻常的令人联想到闪电的气味。灵梦昨晚遇到那件事后就没合眼，早上雷暴一停就马上去寻找魔理沙，找了一上午，问了很多人，结果是——魔理沙失踪了，最后一个看见她的就是那几个妖精，甚至还目睹了魔理沙“失踪”的全过程。除此之外不再有人见过她，甚至冥界都否认她的灵魂来过。

爱丽丝在湿湿的树干上蹭掉自己靴子上的烂泥，说：“魔理沙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一直是保持高速飞行状态的，不是吗？”

“然而那个光球却紧随着魔理沙盘旋。”灵梦说。

“好像完全不受气流和雨水影响似的。不同寻常的运动方式……”

“还有另外一点。”灵梦又开口道。

“她的扫帚。”爱丽丝马上接上。

妖精声称自己光顾着看魔理沙本人了，没有注意到她的扫帚是否也“变成了灰”。经过一番寻找，灵梦和爱丽丝在一条林中溪边发现了那把扫帚。这是魔理沙消失时位置的正下方。

扫帚周围有几小堆灰白色的粉末，正不断顺着水流而去。灵梦跪在地上，撮起了一小把摊在手心。爱丽丝看不见她的表情。良久，灵梦说：

“魔理沙这样的人消失了，幻想乡不会无动于衷的，等着看好了。”

她手心的灰烬随风飘去。这些物质会随着水的循环，变成肉眼看不出的细末，进入湖泊，进入小河，进入水井，可能也有一部分进入人们的茶杯里。

魔理沙变成了那样，扫帚却完好无损。这是不同寻常的目标选择性。爱丽丝在心里默默补充上。

 

河童工作日志之一

今天下午灵梦和那个人偶师忽然来找我，给我讲了一件很奇异的事。魔理沙被一种莫名的弹幕击中，然后变成了灰烬消失不见。这还不是最惊悚的，这件事吊诡就吊诡在，把一个人烧成灰需要非常高的温度，可是她们拿给我看魔理沙当时骑的木质扫帚，几乎完好无损。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我在扫帚柄上发现了手指的投影，就像核爆炸之后建筑物的墙上留下来的人影似的。我没法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情报还是太少了，我对她们说我需要再现一下当时的场景。

谈到这时，天狗记者忽然来了。文听说了这件事，在一个小时内使全幻想乡都知道了。灵梦看起来好像不大乐意。

先写到这里，重型闪电发生器和催雨导弹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我要在大群围观者面前再现昨晚的雷暴雨。

 

球状闪电

“天人那边问过了吗？”霖之助脸色凝重，问道。

“打过了。龙宫使说昨天的雷暴完全是在计划之内的，没有理由找他们的麻烦，又说魔理沙又不是被雷劈死的。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球是什么东西。”灵梦说。

薄暮冥冥，那片森林里现在人头攒动，人类、妖怪、妖精、神……都来围观河城荷取进行实验。探照灯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在河童重型机械的轰鸣声中，荷取对着对讲机喊道：

“A组01，就位了吗？”

“已全部就位。”对讲机那头的河童响亮地回答。

“好，倒数十个数发射。”

地上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纷纷抬着头伸长脖子寻找夜空中的催雨导弹。然而这不是烟花，在强烈的灯光下人们只能望见这片区域的四角各升起来一条白色的尾迹，盯着那看来很微弱的尾焰托着导弹直冲云霄。轰的一声，云中的导弹同时爆开，听起来像是下雨前的雷声。

“B组，全体都有，启动雷电发生器。”荷取又吼道。

应答声从四处响起，机器启动，在场的人们顿时感到空气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己像是在随着万物一起振动。

机器开动到雷暴产生大概需要六到七分钟时间。“香霖，你知道那种光球是什么吗？”灵梦问。

“我见过类似的描述，在外界来的书上，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把那本书找出来，”霖之助皱着眉头说，“也许那种东西叫……球状闪电。”

“你知道？”灵梦睁大了眼，“怎么不早说！”

“那本书上提到了，说目前这种东西的资料还很少……事实上没法解释它到底是什么事物。但愿我们这次能把它研究清楚。”

此时，在导弹的作用下，天空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球状闪电”，灵梦不住地念叨这几个字。忽然空中起了一道霹雳，直直地劈到大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雷电发生器已经起作用了。魔理沙昨晚消失的位置，其垂直投影点四周的那块土地已经被栅栏围了起来，这场人工雷暴将只会轰击设置在此处的大地标靶。

随着时间的流逝，雷电的密度不断加大，雷和雷之间没有任何间隙，震得地上的人们不禁捂住了耳朵。此时的雷电密度已经是昨晚雷暴的两倍不止，可是那个神秘光球还迟迟没有现身的迹象。

唯一没有在某处避雨的，是在这场实验的总指挥荷取。她站得离实验区域近极了，仰头望着忽明忽暗的天，雨水从脸上流进脖颈，闪电的强光灼痛了她的双眼。助手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捂着耳朵声嘶力竭地喊道（只有这样别人才能在雷声中听到自己的声音）：“您在这干什么呢？多危险啊！”

荷取也使劲大喊：“站的近才看得清楚啊！！”

“我们不是设置了观测设备吗！！”

荷取不搭腔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喊道：“这次实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什么！！”助手喊。

“应该有人站在里面啊！！”

助手一怔，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说：“怎么能……”

荷取吼：“把我让你保管的那个东西给我！！”

助手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灰色五角星形的东西，荷取先前说这东西是用来在雷击中活命的。荷取一把夺了过来，头也不回地翻过栅栏冲进了那片电闪雷鸣的地狱里。

荷取闷着头跑进去，感觉无数个雷就在自己脚边炸响。把我劈死了我就能见到魔理沙了，这个念头刚一闪现，被雷电覆盖的半空中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光球，呈深紫色，和昨天那个不同，鬼魅似的慢悠悠飘行。盘绕了几圈，向荷取扑过来。

“球状闪电！”灵梦远远地望见了这一幕，大喊起来，可是喊声也只有旁边的霖之助能听见。

荷取感觉自己命不久矣，顿时一步都迈不动，呆呆地看着那个令人着迷的光球。可是面前又凭空出现了一张大嘴，内部是数不清的眼睛——八云紫的隙间。光球瞬间被隙间吞没了，而从中现身的，就是妖怪贤者八云紫。紫一出现，滂沱大雨立刻停息，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也不再电闪雷鸣，仿佛万物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暂停了。

试验场鸦雀无声。“这种幼稚的做法该停下了。”紫看也不看荷取，自顾自地说道，语气极其冷峻，像一把剑。

 

对话

把现场围观的人群全都轰回去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实验之后这里的气氛热烈得像是在举办花火大会。凌晨时分灵梦回到博丽神社时，紫已经在那儿了。魔理沙消失已逾二十四小时。

灵梦疲惫得像块石头，但是她还是强打精神逼问起了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紫坐在地板上，在晦暗的天光中只能看到她的剪影。“不是你有资格知道的。”她说。灵梦讽刺地笑了一声，说：“足以戳到你痛处的秘密是吗？”

紫不答话。

“告诉我那个东西是谁，是哪个妖怪或者神明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放出来的，总可以吧？你不说，就代表是你干的。”

“有感觉，但不确定。”

“那你来神社里等着我是为了跟我在这扯皮几句？”

“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了。”紫那平时都挂着一副高深莫测的微笑的脸少有地露出了怒容。紧接着这张脸上就被泼了半杯子隔夜茶水。

紫将要离开时，灵梦终于还是问了一句：“这种事会结束的吧？”

“难说。”话音未落，这句话的发出者就消失在了冥冥之中。

 

河童工作日志之二

实验遭到了八云紫的阻挠，不过总体上还是成功的，成功生成了一个雷球——我给它取的名字——而且保住了设备，观测数据也成功收集到了。分析，我会写到实验记录表上，在这里先笼统地说一下。

雷球的产生可能有以下前提：超大的能量和一个“人”在附近。这么说实在太不严谨，不过从昨晚到现在我一口水都没喝，头顶都快干掉了，还没有工夫把这个结论变严谨。

至于产生原因，未知。可能和八云紫利益相关，所以她才急着阻止我们。

另外还要检讨一下，我面对雷球的时候乱了手脚，如果不是八云紫出手，我现在也是一撮灰了。接下来我仍然要重复实验，不过，是在老妖怪看不见的地方，顺带着对她展开秘密调查，设备需要小型化。卧槽八云此

 

雷球机关枪

“找我帮忙，嗯？水猴子？”

一个普通河童和山之四天王中的一位之间的等级差距还是太大了，萃香的威压让荷取鼻尖冒汗，但荷取还是尽全力不卑不亢地说：“非常抱歉，是为了昨天的事。”

一旁的灵梦一言不发地喝着茶，眼睛左右瞄着由她牵线在博丽神社会面的二位。

“八云紫把我的实验室捣毁了，所以我不得不带着一些小型装置跑掉，”荷取解释说，“现在我有了新思路，不需要您出力，只需要您帮个小忙，就能继续研究。”

“我找不到帮你的理由。”萃香做出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仰面躺倒在榻榻米上。“呃……因为会很炫酷？”荷取一直盯着萃香的双角，想了想说。

“有多炫？”

“您试试就知道了。”荷取绽开了笑容。

萃香马上爬起来：“那就快点开始！”

“这个实验需要一定的空间，”荷取指指神社的院子，又看了一眼灵梦，“为了保证安全，还需要灵梦小姐布置结界。”萃香闻言像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地跑出去。灵梦喝了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说：“神社这个地方，是大结界的关键处，为什么你觉得这里可以躲过紫？”

“因为，您不是有避开她的手段吗，我寻思您不会不帮忙的。”荷取陪着笑说。

“你倒是明白。”灵梦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和荷取走到户外。

荷取先在萃香的两边角上各绑了一套看起来很复杂的装置，然后请灵梦以两个鬼之角的根部为节点布置小型保护结界，趁灵梦做这事，自己打开背包，麻利地组装好一套长度和粗细都像一根树干的长条形机器，内部中空，前端开口。

“明白了制造雷球的方法，我已经把装置做到了最简。这个东西，”荷取拍拍自己组装的那根柱子，“是用来放出高能射线的，也就相当于闪电，至于伊吹大人，您起的作用就是承接生成的雷球，雷球会被束缚在您两角之间。”最后荷取又小声补了一句：“如果我没想错的话。”

“没骗我，果然特别酷。”萃香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荷取架设好她那东西。“我给它取名为雷球机关枪。”荷取说。

“机关枪是什么？”灵梦和萃香都问。

荷取笑了笑没说话，瞄准了萃香，然后狠狠地拍下开关。

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笔直的半径十厘米的光束从萃香双角之间贯穿而过，把她吓了一跳。光柱转瞬间消逝了，而萃香的头顶上，已经稳稳地悬浮着一个浅蓝色的雷球。萃香晃了晃头，雷球也跟着动，与她的头保持相对静止。

“太棒了！我能把它带走吗？”萃香喊道。可是她猛地发现面前的灵梦和荷取都跟着魔似的目不转睛盯着雷球看，眼睛一眨不眨，表情痴迷，脚下踉踉跄跄地向她走来。萃香撇撇嘴，脚一跺，大地颤抖起来，灵梦马上被震醒过来，荷取跌了个跟头，爬起来很是迷惘。

“这个东西，不简单，”萃香扬了扬下巴说，“灵梦，给小水猴子一点醒神的。”灵梦抽出一张符纸，啪的一下拍在荷取胸前，顿时好似把她体内的杂念全打出来了。荷取连忙举着各种设备开始记录观测数据。

这时，博丽神社大门前的鸟居下，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在明亮的阳光下分外显眼，灵梦顿时如临大敌。裂缝不断扩大，伸出一只手来吃力地撕扯两边。最后，贤者八云紫，从那中间挤了出来。

“灵梦，你的力量都到了这种程度啊，”紫阴沉着脸，“怪我对你的了解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荷取看见紫，害怕自己的实验又被破坏，恐慌之下通过萃香的双角间，对着紫再次开启了雷球机关枪。这一次不是出现极粗的光束，而是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声闷响。

那雷球像是被一拳打了出去，呼地飞向瞄准线上的紫。

“小心啊！”萃香喊了起来。可是紫躲闪不及，那个晴空般湛蓝的雷球，滋的一下，正中了目标，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灰烬都没留下。

 

异象之二

暑假只剩不到十天啦。今天我和梅莉，准备去探索东京郊外一处废弃的神社。那个地方滋生了很多流言，有不少人说曾经在那个破落了不知多少年的神社见过人类和妖怪、幽灵、鬼和神明什么的一起举办盛大的宴会。流言这种东西，九分假，一分真，而我们秘封俱乐部，就是要探寻那百分之十的可能性。

我推测，那个神社应该曾经兴盛过很多年，于是那样的盛况就被记录在了境界里——当然这种事需要梅莉来探明是不是真的——路过的人偶然碰上了境界重合的时机，就看到了那样的景象。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那段时间，不是有一部电影讲的就是一家三口误入了这样的神妖鬼怪的境界吗？就我们秘封俱乐部活动的经验，这是不足为奇的。

夜里，我和梅莉搭末班车来到这处大山里。我们计划探秘完找个自助旅馆休息，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带了露营用品。驱蚊的东西也带了。我们走进莽莽的树林之前，梅莉突然说：

“今晚，感觉运气不会很好呢。”

“感觉到什么了吗？”我拉起她的手。

“……不，没事。要小心脚下的树根藤条什么的。”

“知道啦。”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现在是0点整，很适合探秘的时间。

树林里有一条小路，可能是上一波旅游的人留下来的吧，我和梅莉走在这上面，感觉很轻松，我本来还以为一路上要披荆斩棘呢。望着弯弯曲曲通向黑暗的小径。我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些感想。

“嘿，我突然想起来一首老掉牙的诗。”

“念出来吧。”梅莉说。

“其实也并不是很应景，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金黄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们不能同时去涉足。

而我们却同时选择了，

人迹罕至的那一条。

这从此决定了，

我们的一生。”

“很美呢，”借着月光，我看见梅莉微笑着说，“我，想和莲子走同一条路。”

“啊，真希望毕业了我们也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每周都能见到呢。”

“……不是那么俗套的意思啦。”她说。

这时一阵阴风吹过，我像个顽童一样大叫：“哎呀，鬼来了！”然后加快了脚步。梅莉也跟着我胡闹，我一快她也快，她一跑我也跑，最后竟然两人都狂奔起来。我把梅莉落下了老远，眼前的树林分开，露出了林中空地上那月光照耀下洁白的神社前的长台阶和高处那年久暗红的鸟居，我孩子气地想争个第一，拼命地冲到台阶下，气喘吁吁。

我直起腰来，看向身后，不见梅莉。

我茫然地望着，她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明星稀。此刻是2069年，8月3日，凌晨1:28。

 

坍缩

到了病情的这个阶段，她身边围绕着的已经不是白大褂，而是穿黑色正装的人们。他们从年轻到年长，年龄横跨了人类生命的百分之四十。这些或满面沧桑或天真热诚的人们都同出一门，他们都是或曾经是宇佐见莲子教授的学生。

医生已经撤去了所有延长病人生命却带来痛苦的用药。宇佐见教授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离病榻最近的是一个红发女人，她也不年轻了，已经过了不惑之年。

这几个小时，宇佐见教授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中，只偶尔清醒过来几分钟。她感受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握着自己的手，缓缓睁开了眼睛。“梦美，你让其他人都出去，有一些想给你一个人说的话。”奄奄一息的老教授说。

德高望重的病人的要求立刻被执行了。冈崎梦美侧着耳朵倾听那微弱的话音。“我交给你的任务还在做吗？”莲子问。

“还在做，一直在做的……可是仍然没有符合条件的情况出现……没有成功。”梦美紧紧握着老人的手，扑扑簌簌地落泪。

“会成功的，因为我预感到了，”她的老师说，“也许，马上就会……我的预感只错过一次。假如我走以后仍然没有结果……梦美，我不想勉强你……”

“老师，您说，我一定会照办。”

“希望你仍然记得这件事。如果没有人记得她，她就真的毫无回来的可能了。我只希望你，你的下一代，能够记住这件事……”教授越说越吃力，最后连嘴都张不开了。

梦美伏在床边大放悲声，忽然她感到老师的手忽然有力地握紧了，抬起头来吃惊地看到她眼中重新焕发了神采，像个二十岁大学生的面容。

“成功了。”教授说。

“诶？什——可是您怎么知道——？”

“梦美，她不希望有别人在场。请你暂时，到门外边去……”

冈崎梦美诧异而悲哀地离开了。这是宇佐见莲子最后一次在现世留下痕迹。

……

一个金发女人出现在病房里，她身着华贵的道袍，手中提着一把绸伞，明艳照人，与病榻上的枯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宇佐见莲子的视力已经基本丧失了，可是她仍然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来了吗？真慢呢。”莲子仰卧在床，微笑着说。

“你……做了那样的事。”金发女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走到生命尽头的莲子。

“呵呵，真是好多年了。我这边是七十二年，你那边呢，梅莉？”

“……一千三百七十九年。”“梅莉”说。

莲子向半空中伸出一只手：“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梅莉，可以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梅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床边，任由老人粗糙的手抚摸自己光洁的脸颊。“你还是很美，可惜我已经快不行了。我好高兴，我等到你了，梅莉。”莲子闭着的眼中流出几滴热泪。

“莲子……”

“你走以后，我用大半辈子的时间，提出了一个又一个模型，然后一个又一个把这些泡影戳破。直到最后几年，我想出了一种办法，就是对你可能存在的境界坐标发送未激发状态的小型穿梭门，我叫这东西‘境界孔’。这些小东西到了你那里后，如果碰巧被激发出来，就可以把你带回到现世……前提是你还在想我。只有附近的人存在‘想要见到某人’的心情，境界孔才会被激发。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已经不再挂念我了……”莲子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终于说不下去了，胸腔剧烈起伏。

“你那些境界孔，没有把我带来，而是把别人带走了。被带走的孩子们，她们去了哪个世界？”“梅莉”紧紧盯着老人。

“……不知道，我把它们设定成只能把你带回现世的模式。意外接触境界孔的其他人，也许去了另一个世界。”

“梅莉”叹了口气。

“造孽啊……”床上的莲子把头侧向一边，不再面对着“梅莉”。

沉默良久，宇佐见莲子忽然说：“梅莉，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之后，把我的身体带走，葬在你生活的地方——那里是叫幻想乡吧？”

“梅莉”答应了。

莲子欣慰地说：“我的时间到了。梅莉，可以把那首诗再念给我听吗？”

“梅莉”的声音，宛如幽深林间一股清越的风：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们不能同时去涉足。

而我们却同时选择了，

截然不同的一条，

这从此改变了，

我们的一生。”

 

尾声

谁也没有发现，幻想乡的某处，多了一座贤者亲手修建的坟茔。

现世的任何人，包括冈崎梦美，都已经不再记得宇佐见莲子这个人，仿佛她从来没存在过似的，就像玛艾露贝莉·赫恩一样，从此消失不见。

随着荷取、灵梦等人调查的深入，人们发现原来被所谓的“球状闪电”变成灰烬的人不止魔理沙一个，还有很多被掩盖的失踪者。这件事造成了恐慌，然而自魔理沙事件之后，球状闪电没再出现过。贤者八云紫，在那一天被博丽神社的雷球击中瞬间消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露面，人们一度以为她死了，可是等到风波基本平息之后，她又出现在了博丽神社。

紫告诉了灵梦一些事情，关于外界的两个女大学生的故事。告诉她，那个莲子在梅莉神隐之后，是多么愚蠢地守候了她七十年，在生命的最后与她重逢。

又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已经习惯了没有魔理沙的幻想乡，可是有一天忽然有人发现，幻想乡里也不再有灵梦的身影。

流言称，灵梦去了魔理沙被球状闪电带去的那个世界。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世界，可以肯定的是，那里和现世或幻想乡，都完全不同，她们两个也许会在那里舒服地生活下去吧。

于是幻想乡里又流行起一句话，这话的知名程度与守矢风祝的那句“不要被常识束缚”不相上下：“只要有想见的人，就一定会见到的。”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了两条岔路，可是谁知道这两条路会不会在遥远的地方，再度相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