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小夭 续写 《思君山海平》
相柳这个人物要立住,赴死是唯一解,所以只能从死后开始写,首先起码要小夭知道一切,才能称得上知己一场~~
一、相思生竟夕,念君不得语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小夭婚后第二年冬月一日早晨,一位来自西岐的老医者拜别涂山璟府邸,涂山璟匆匆作揖还礼,便赶紧返回内室。 “尊夫人的头昏心痛,精神恍惚,乃是思虑过度,行气郁结所致,我有一方可暂缓症急之用,但若要根治,此症宜疏不宜堵,唯有找到心结才能解铃,医者只能医身,无法治心,言尽于此,老夫告辞!” 西岐原是神农生息之地,百草丛生,有许多名医聚居,今日请来的医者乃是医圣岐伯的弟子,闻说神医莅临,涂山璟祈愿可以解了小夭日渐形销之苦,不想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念及于此,进门不禁长叹一口气。 “璟,扶我起来,我想去寻一样物件。”内室床边,小夭挣扎着要倚坐起来。 “要找什么,我帮你。” 璟随手掏出白色绢丝帕子帮小夭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并习惯性地从床头案几倒一杯水递到小夭手上。 两年来,小夭时常夜里惊醒,呓语不断,白天虽然强装着一副食欲尚可的样子,但是每每看到她失神地恍惚发呆,都像是病在深处、疼痛入骨。涂山璟能做的,除了这些倒水拭汗之类的琐事,似乎所剩无几了。 “那日,我摔掉的猩猩镜…” 小夭不知从何处说起,大婚那日听闻属下大败敌军,敌军首领相柳粉身碎骨而亡,她不敢相信,掏出猩猩镜确认,才发现被相柳抹去了她所记录的回忆,于是愤恨地摔了猩猩镜,如今再次提起,小夭并不敢确定,它是否还在,但又忍不住有所期待。 “在,我去帮你取。” 涂山璟知道镜子一直是小夭贴身携带之物,那人走得太彻底、太突然,猩猩镜成了小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她摔了它,之后再也不肯收起,可以说恨之入骨也可以说是不愿面对,璟觉得终究有一天小夭会再找镜子,便默默收藏起来。 “我想要看过去……关于九命相柳的一切。”接过镜子,小夭一字一顿地说出口,便紧盯着猩猩镜察看,涂山璟就坐在旁边她已顾不得道谢。
清水镇初相遇,两人棋逢对手你来我往不相上下;海底种情蛊他欣然接受;小夭梅林殒命后舍两命救小夭再救涂山璟;再以一命诱杀蛊虫保她无虞也切断两人牵绊;最后还要让毛球獙君应承了他的君子美意赠送大肚娃娃木雕,把所有恩情撇得干净决绝,徒留一命慨然赴死…
看着镜中一幕幕所显现,小夭的心里好像突然打碎了琉璃盏,一声腻耳的脆响之后,就是碎了一地的刺痛感。 “璟,我的眼睛出现幻象了吗?你可看到镜中景象?” “我也看到了,小夭,只是这猩猩镜的记忆,不是已被抹去,今日怎会出现这番景象?” 璟尽可能地用理智去压抑震惊。 “那些过去并非我所记。”小夭咽下喉咙里的一口气才有勇气接着说,“父王曾说过,用猩猩精魂锻造的镜子,可以随主人心意窥视过往。我昨日梦中恍惚想到,今日便想试试究竟,于是看到这般…” “所以这些景象并非你所记,而是猩猩镜本身记录的主人身边的过往?”璟看着小夭本就少晕彩的脸色越发白了。 “我要…找毛球…獙君问清楚!”小夭压抑着喉咙的疼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止住眼里强烈的酸涩,好像再多说一字,喉咙里的疼痛感就要喷涌而出。 “小夭,我陪你一起去!”璟说着便赶紧去收拾行李,此时便是一刻也不能耽误。 极北之地,四面冰山环合,霜雪连天,北风呼啸过境,令人凄神寒骨。 如此凛冽之地,纯粹得找不到任何热闹的颜色,只有白,漫天狂舞的雪白,白得干净透彻不染纤尘,正相称着那人的清冷决绝,却越发透着萧索寂寞。 很快,在一方不起眼的衣冠冢前,小夭和涂山璟见到了毛球,不再有相柳在身边,毛球越发成熟,也修得七尺人形。 小夭的到来,毛球并未感到惊讶,他似乎知道她的来意,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替他的主人说上点儿什么。 “毛球,猩猩镜里所显现的过往,是真的吗?”小夭已经顾不上寒暄匆匆掏出镜子塞给毛球看。看着镜中所现,毛球脸上几乎没有诧异,更多的是不甘、委屈和无奈。小夭在等着他的答复,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是的,都是真的!”毛球如释重负,仿佛祈盼了好久,这悲从中来的片刻喜悦,“我的承诺终于要食言了,答了你,我替主人高兴,尽管他不在了。” 小夭胸口好像一块巨石越压越紧,她攥紧双手,指甲掐进肉里想要获得一点身体上的疼痛,来缓解脑中的刺胀轰鸣。 “相柳,我恨你,你凭要我欠了你四条命,还能安心地和别人过得一世无忧!决绝地把我推开,封锁所有消息,你的高明,对我公平吗?我连个知情也不配吗?” 小夭终于忍不住跌坐在雪里,多年郁结心头的不解、悲伤、难过与不甘,此刻终于倾泻而下,化作阵阵嚎啕。哀嚎声,和着寒风呼啸声,在这寂寥无人之境,越发凄怆苍凉。
二、寒山老,随沉迹,空寻觅
昔我往也,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去时,阳光美景令人心醉,如今归来,若雨之悲雪纷飞,难寻景中人。 清水镇街上,熙熙攘攘、平静安逸如初,最热闹的仍是石先生说书处,几十年已过,老先生苍颜白发,形容已渐枯槁,但说书的内容仍是全大荒最新最快发生的,高辛大王姬和青丘二公子和离的消息,已经传开。 这两日,石先生总从神农军覆灭讲起,小夭着布衣荆钗临席就座,滔滔说书内容声声入耳,听得出神了,便端起一杯浊酒一饮而尽,浊酒入口浊渣,后劲更是醇厚辛辣,胸腹之中如烈火灼烧,小夭不觉眼泪直流。就是这样的烈酒,常人啜一口,也要面红耳赤,可小夭记得相柳常常就这样一饮而尽,面如平湖不起一丝波澜。 记得一次,她被带到军营,帮着将士们煮药材,早饭时分,一位约莫十五岁尚有稚气的男儿,凑来坐下,和她天南海北地聊,临行前还狡黠地说晚间归来,要找她喝酒解闷。可直到第二天晚上,小夭也没有等到前来赴约的身影。她没有敢问相柳,一张面孔早晨还在你的面前咧嘴大笑,下午生命便戛然而止,对她这种一面之交,尚且难以接受;那么,那些年,面对日日相伴的袍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一次平常的挥手,下次便可能是永别,相柳身为军师统帅,除了难过是否还有自责。他的一个指令、一则消息、一项决策决定着一众人的性命,所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过久了,才会对一个戏谑玩笑、一个不准确的表述动辄暴跳如雷吧,应是那时起,她对相柳总有一种恨不起的理解和迁就。 小夭回过神来,已是傍晚日暮,石先生的说书内容讲完了,周围听者早已作鸟兽散去,小夭上前作揖,表明来意: “石老先生,您是大荒消息最灵通的人,这大荒之中有没有死而复生之法?” “姑娘,人死如灯熄,人死是不可以复生的。”石先生摆着手没有想要多聊的意思,收拾行囊准备回家。人一旦抱有希望,就总期待听到希望,哪怕很渺茫,小夭对这么干脆的回答一时没有准备,只能找点事情做,于是帮着石先生收拾行囊,等一切收拾好了,便道了一声“您慢走!” 就这样,小夭每天会付了银两坐在桌前听书、饮酒。寻不到有他的将来,能了解关于他的过去,也是好的。 这样过了多久,小夭已经记不清了,直到一天,傍晚说书内容完毕,听客散了,石先生叫住了她: “姑娘,你天天来我这听书,已经廿日有余,这每天所讲的可都是同一出戏,旁人一般十日一旬一听,您这天天来听同一出戏,我老翁虽然需要谋生计,也不想天天赚您这便宜。” “石先生,近来您讲的这出书戏,我爱听,戏里有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故人?姑娘说的故人,可是老夫书中所讲的神农军将领九命相柳?” “对,正是。” “相柳将军虽出身寒微,但对我们清水镇恩重如山,过去多国交战,他时常率部将帮镇上百姓屯田种粮,以缓解赋税之苦,老朽也承将军恩惠,添置过些许布匹。只可惜将军英年早逝、战死沙场,令人惋惜,近来这出书戏,我破例讲了又讲,正也是有一份私心。” “是的,战死沙场,令人惋惜,他已经走了。”接过石先生的话,小夭似是回答,又似喃喃自语道,“所以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姑娘前次问我,死而复生之法,可是为相柳将军?”石先生突然想起来二十天之前小夭的唐突提问,“人死不能复生,但神、妖和人也许不同。”人终究是有感情的生物,置身事外,谁都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但若是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人,就总不愿放弃任何星星点点的希望,石先生看了看小夭。 “先生请讲,我洗耳恭听!”小夭仰头看着石先生,好像干旱之地行走,突然看到远处有梅林,不管那是海市蜃楼也好,村庄民居也罢,望梅止渴总好过束手无策。 “老朽很早听闻一个传说,西岐山上有位医神,人称岐伯,能晓天地之化育,通鬼神之道,治万物生灵之夭亡,百年前,连黄帝都曾拜谒求教过他四时养生之道。只是此人性格孤傲,神农覆灭后,遁世隐居多年,是生,是死,是寸,是亡,已无人知晓。况且,传说终究是传说,老朽也未曾见到过,姑娘若是有心,可以随心探寻一番,也算替老朽带上一份希望。”石先生将近十日小夭所付银两悉数奉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听罢,小夭迫不及待地准备远赴岐山,不过临去之前,她想带上毛球,毕竟如果岐山之伯尚在,恐怕也耋耄已过年近百岁,既然还有一丝希望,终究是越快越好。 清水镇的这些日子,小夭看过麻子串子和桑田他们,几十年过去,他们安然无恙地过着平凡的生活,只是都垂垂老矣,他们认不出眼前的妙龄姑娘是当年的小六,小六也并未打扰他们。 再次来到极北之地,天地仍是白茫茫一片,小夭却没有上次那般凄寒之感。见到毛球,小夭按耐不住心中的急切,抓紧毛球的手道: “毛球,相柳有救了!” “你做梦呢?……快说快说!”嘴上冷冷地,毛球心里还是不免想听到些什么。 “岐山上的岐伯,可治天地万物之夭亡,你带我赶快去吧?” “好,我可以带你去!”毛球答得干脆,却还是泼了一盆冷水,“但岐伯的故事,传了近百年,可是谁也没见过这样的神医,此人是否还在世上,都存疑,况且即使见到,这种逆转造化之事,必然有天大的代价,他凭什么帮你?” “即使再渺茫,我也想去试试。” 毛球见小夭的坚定无法动摇,眉眼露出慈祥的微笑道: “只是希望你不要错把传说当成希望,高兴的太早,到头来空欢喜。我们走吧!” 毛球的理性,随了谁呢,小夭心里不免喜上心头,拖着长腔回复道: “知道了!” 毛球载着小夭御风而行,眼前,山川草木一一后退,波涛云海层层散开。 “毛球,人说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和你比,谁更厉害?”小夭对毛球的御风速度很满意,照这样算,太阳落山之前,就能到岐山。 “都没你厉害。”毛球不想多说,懒懒地答。 “你说,如果是相柳,他怎么回答,他会说‘你再说那么多废话,我就把你嘴封上’还是‘姑奶奶饶了我吧,那就是个传说。’” “不知道。”毛球看出小夭的话开始多了,不敢和她一起疯,继续逐风前行。 三、修短随化,至诚如神
毛球和小夭一到岐山脚下,就着手打听岐伯的下落,生活在岐山的人们,人人皆懂医术,人人都能说上几句岐伯,但谁也没见过。 夜深后,小夭和毛球进了一家客栈休息,这晚,小夭又梦见相柳,他总是站在海岸交接那处,脸上不喜不悲不言不语,明明不远,却无法靠近,明明喊得很大声,却不作回应,小夭走啊喊啊,睡睡醒醒,周身都是疲惫。夜里睡得浅,翌日一早,门外一阵唏嘘声,就醒了。 小夭出门,看到一群人正围在楼梯口诧异地看着客堂里,一位须发皆白的瘦弱老人在吃烧鸡。 “这已经是第五只了,诶,真是太能吃了,这几天没吃饭了……”路过的人,窃窃私语,那老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顾着手里的烧鸡。不多时,老人吃饱了,指了指周围的人群: “你们谁能帮我付了账,我可以帮他诊脉。” 岐山脚下人人都精通医术,帮忙诊脉这种事相当于白吃白喝。不出所料地,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去,徒留小夭一人站在原地。 “那就,你吧!”老人指着小夭道。 “小二,你来,把这桌的账结了!”小夭喊了一嗓子,把银两递给店小二,她觉得这老人来路不凡,便作揖上前,准备聊上一聊。 “小姑娘,请坐!” “老伯,向您打听一人,您知道医神岐伯吗?” “知道啊!” “那请问,该往何处寻他?” “我就是!” “……”小夭一时难以相信,出门便遇到如此非分之福,她顾不得矜持,大喊一声“毛球!”想要赶快分享这天大的喜讯,毛球行走如飞,旋即坐定在桌前与老人行礼,岐伯笑着颔首还礼。 “岐老伯,听闻您通晓天地化育之法门,我们不远万里而来,就是想向您求一救人之法。”小夭开门见山问道。 “人在哪儿?” “……”小夭和毛球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死了?”岐伯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能收场的局面,“唉……如果时间不长,有全尸也是可以的。” “……”还是一阵沉默。 “尸体都没有?你让我大变活人吗……算了,不接了不接了,走,跟我回去取银子,我把今天的账钱还给你们。” 说着,岐伯就往外走,小夭和毛球紧紧跟在后面,老人步伐矫健如风,到家就把银子取来,塞到小夭手里,嘱咐了一句“不要透漏我的身份”,便赶紧闭门谢客。 没有意外,第二天,小夭和毛球笑盈盈地提着五只烧鸡来到岐伯门前,几番拉锯之后,愁得老人搓手顿脚,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唉,你们进来吧!”老人开了门,小夭和毛球进门后,随岐伯进了堂屋坐下。岐伯边吃烧鸡边开口问: “小姑娘,你要救的是何人?” “老伯可曾听说过,神农将军九命相柳。” “你们要复活九命相柳?”岐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相柳是神农义军的将领,身为神农的子民,老夫对他有一份敬意,但他毕竟已身死魂灭,生命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这也是万物恒定之道法规则,我劝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唉!” 听罢,小夭的脸上失了神色,眼泪止不住地决堤而出,似问似答地轻声说着: “连您都无计可施的话,那就彻底没法子了吧。”小夭看着岐伯摇了摇头,控制不住地自语, “我原以为母亲的选择是错的,与爱人战场刀兵相向,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双双身死真是悲凉,于是,我拼命逃离她的悲剧。如今看来,从未好好爱过,才是最大的悲凉,真心不自欺,留下的每天都在内心的悔恨里念念不忘。” 岐伯听着一惊,转头问:“你的母亲是何人?” “我的母亲是轩辕妭。” “她可是西陵缧祖之女轩辕妭?你是西陵珩的女儿?” “正是。” 岐伯肃颜沉默良久,大笑道:“哈哈,看来老夫命数将至啊,小姑娘,你的忙,老夫帮了!” 听罢,小夭和毛球齐齐不解地看向岐伯。 “过去,神农与轩辕交战,西陵珩曾经救过老夫一命,后来我才知她是轩辕𡛀,神农国灭后,西陵缧祖保下了一帮神农子民的安宁。”岐伯陷入回忆,似对听者又似对自己道, “这世上,本没有无缘之爱,无故之助。施仁于天下者,必将惠及一家;推恩于人人者,必能泽及子孙。于公,你母亲是为众人抱薪者,于私,老夫欠一命之情。天数注定我年不过百,如今吃饱了,也该上路了,欠你母亲的恩情,老夫这次还与你了。” 小夭听出了岐伯的意思,她看着毛球互相点了点头,说道:“岐老伯,这世上万物生而平等,没有谁的生命不值得珍爱,若救相柳需要牺牲您的性命,那还是不必了。” “哈哈哈,西陵珩的女儿还是有乃母风范!”岐伯竖着油亮的大拇指,称赞道,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散漫,便赶紧将油擦在抹布上,随即露出孩童的窃笑道,“小姑娘,你别高兴太早了,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老头可是一片赤诚,要报恩救你心上人,可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造化,如若没成,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了!”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小夭不免有些羞赧,微微低了头问道“此话怎讲?” “不瞒你说,我老头年近期颐,命数有此一劫,若能渡过,便直达花甲重开之年。所以,你不必介怀,若救不了你的心上人,我也算报了恩了,还得谢谢你帮我渡了劫呢。”岐伯爽朗地笑着接着道,“不明白?” “……”毛球和小夭摇了摇头。 “不明白就算了,你们俩资质太差。”岐伯故作一副嫌弃的表情,接着敛容屏息看向东窗外道: “这大荒之中,东海之外,有座山名曰合虚,为日月所出之地,日为致阳,月乃致阴,阴阳交合可生万物,合虚山晨昏破晓之时,可见日月同出,故依至诚如神之力,可有一线时机逆转天地化育,倒行死生存亡之律。”岐伯捋了捋胡须转头又故作稚气地对毛球说,“所以白面少儿郎,咱能不能在寅时破晓前到达合虚,就看你了,过了今天可能我就反悔了呢。” 说时迟,那时快。毛球载着岐伯和小夭御风冲上九重云霄,直奔东海之外的合虚,这夜丑时就到达了合虚山顶。 查看过地形后,岐伯找了一块面东的石台坐定,并示意小夭过去。 “小姑娘,我可跟你说说好了,这逆转化育之事,成或不成,只在一线之间,你要尽力配合我。” “岐老伯,我需要做什么,请您明示。” “我需要你一些脉络之血,作为牵绊之物,在造化钟神之境,招引其灵识显现。男女之间,情执越深,显现越快。”说着,岐伯示意小夭面西与其对坐,待寅时破晓,太阳初升之时,便可施法。 寅时转眼即到,岐伯面朝东方,初升的赤红在天海相接处缓缓升起,破晓的晨曦刺破苍穹洒满合虚,小夭面西对坐着双眼紧闭。岐伯说了一句“开始”,小夭双手平展,左右手腕上各划出一道血痕,绯红顺着脉络从腕上涌出,料峭的寒冷中,血落之处凝结成霜。 不知不觉中,小夭感到神光离合,乍阴乍阳,在阴阳交界处的那畔,她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他站在那儿,长身玉立,不染纤尘。相柳还是那样,即使站在黑暗里,依旧那么出尘显眼,让人忍不住流连顾盼。 小夭跨过阴阳交界,三步并作两步跑近了喊一声:“相柳!” “小夭?你怎么会来这?”相柳回头,看到小夭,警觉又诧异地往后退。 走上前,小夭伸手想要拉住相柳的手,相柳猛地抽开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找你的涂山璟。你在作死吗,快回去!”相柳明显看出小夭周身的光亮,与他所处的幽暗无光截然不同,想要阻止她靠近。 “相柳,你别怕,我是来带你走的,我没死,况且我的命是您给的,没有你的允许,我怎么敢死呢?”小夭油嘴滑舌地哄着相柳,耳畔响起岐伯对她说的话,要把他从幽寒之地带出,跨过阴阳交界处。 久违地,相柳被逗笑了,但还是故作冷淡道:“带我走?就凭你?说吧,你是应了人家的什么交易,才来到此地的?” “没有交易,我只跟你做交易,和人家做交易都赚不到便宜,嘿嘿嘿!”小夭谄媚地笑成一朵花,并悄悄的贴近相柳,想要抱住他,在刚要触碰到他时,相柳甩开她往后退。 “知道你还敢来?从这种地方带走一个人,需要付出天大的代价,不管你跟谁做了交易,逆转造化,搞不好要落入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轮回,你懂吗?”相柳恶狠狠地瞪着小夭,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快回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岐伯告诉小夭,只需带人,不可泄漏天机,可如今相柳已猜得七七八八了。他的睿智冷静像是刻在骨子里,一点都没变,从生到死都是,小夭对此,曾困惑不解、犹豫不决,可越是这样,就越想靠近,想给他温暖。此刻,更是如此。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还兰心蕙质地为他人着想…”小夭本想继续摆出油滑哄骗,突然演不下去了,因为眼睛不觉酸涩难忍,不争气地泪流出来,“相柳,你可不可以,不要事事都这么高明清醒,跟我走好吗?” 相柳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小夭,默不作声。 时间越来越少,岐伯再次提醒小夭。小夭抬手重重地往肚子上来了一拳,“哎呀,啊!” “怎么了,没事吧?”相柳立刻走近来焦急察看,就要碰到小夭时,突然又猜到了是小夭故意引他过去,便又收回了手,稍稍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可小夭似乎并没有要好的样子,相柳看到和上次不同地,小夭这次疼得半跪在地上,相柳忍不了了,三两步上去扶住小夭手臂,正要看看她伤在哪里。 果然还得智取,小夭稍一侧身,拦腰抱住相柳,扑向他怀里,用玉石俱焚地侧摔把他带过了明暗的交界,大喊一声:“好了!” 只见忽明忽暗间,一道光亮,冥冥之中小夭仿佛看到,岐伯跨过明暗的交界,接着眼前一片白茫茫,再醒来,她出现在合墟山石台边,回头看,相柳睡在身边,而岐伯已经不见。 “岐伯!”小夭大喊一声,四下张望寻找,看到天际之外日月同出处,岐伯正微笑着渐行渐远,小夭耳边响起他的话语声: “小姑娘,看来你不用哭鼻子了,哈哈哈!人生天地间,死生自有定数,若不是你的母亲,我老头也不会活到今天,西陵珩虽然没有给你幼年的陪伴,但在终身大事上,她让你得偿所愿了!哈哈哈!” “岐伯……”小夭哭着跪坐着向着东方。 四、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一线时间转瞬而逝,日思夜想的相柳就在身侧,而乐天爽朗的岐伯走了,为倒转钟灵造化所付出代价的是岐伯,小夭心里不觉沉痛难耐,她示意毛球载着两人返回岐山脚下岐伯的家中,希望能为岐伯做点儿什么,哪怕是整理一下他的医著。 离开合墟山寅时刚过,九个时辰后返回岐伯家中,已是深夜子时。废了点儿力安置好相柳,小夭和毛球拖着疲惫的身体,横竖分隔着睡在床下,而塌上,卧着她千辛万苦寻来的人,夜里小夭沉沉睡去,一场梦也没做,这就是所谓的踏实吧,小夭心想。 日上三竿,小夭伸了个懒腰睁开睡眼,随即心满意足地往床上看,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她哭着大喊一声,“毛球!”毛球立马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相柳不见了……毛球……相柳呢?相柳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还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梦?”小夭语无伦次地说着,脑海努力地寻找蛛丝马迹,在无数个夜晚,她被噩梦惊醒,醒来总要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相柳不在的现实,可这夜她明明睡得如此安心,不该是空欢喜一场。她紧盯着毛球,希望获得肯定的答复。 “昨夜是在塌上啊?兴许,是出去了?”毛球没有被小夭的情绪带着走,慢条斯理地说。 话音刚落,外堂“吱嘎”一声响,门开了,小夭和毛球利落地爬起来,走出内室向外看,只见那人提着餐饭不紧不慢地进了门,冲着小夭和毛球这边打了个招呼:“你们醒了?我出去买…”话未来得及说完,看见小夭红着眼睛瞪着他,厉声呵斥传来。 “相柳!你,给我闭嘴!”小夭绷不住了,气得踱步到窗前,背过脸去, 相柳看向毛球,毛球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说“你呀!” 相柳放下餐食,笑靥如花地赶紧走向窗前安慰小夭,小夭突然转过身来,说了一句,“吃饭!”自己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毛球说了一句“好”应声而坐,相柳尴尬地笑了两声“呃,哈哈!好,坐,吃饭!” 吃饭的氛围凝重地让毛球略感不适,小夭心不在焉地拣着花生米嚼,余光一直盯着相柳的饭,毛球想要缓和一下氛围,便说“主人,你不知道,昨天小夭姐姐把你背…” “毛球!”小夭用眼神支开毛球。 “刚才醒来,我看你们睡得沉…”相柳看小夭不悦便满脸堆笑地解释。 “闭嘴!吃饭!吃完饭,你,跟我去趟客栈旁的铺子!”小夭看着相柳碗里的饭催促道。 “好,吃饭,啊哈哈!” “噗……”毛球笑出了声,他知道客栈旁有个卖竹木藤条的铺子。 “毛球,你负责看紧他。” “好嘞!”毛球爽快答应。 (吃饭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眨眼工夫,三人一行进了客栈旁的藤条铺子,小夭进门指着摊上的各色竹木藤条问道:“掌柜,哪种打人比较疼?” 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一看便知这女主人是有气在身,回道:“客官,这根楠竹木戒尺教训逆子,足够了。” 小夭接过查看,毛球一脸看好戏地坏笑。 掌柜一看显然不是这位少年郎惹得女主人生气,立刻收回楠竹木,从摊子底下拿出一堆压箱底的,撇了一眼相柳,对小夭道: “客官您要不是惩戒逆子,嘿嘿,那这个合适,您看这白蜡杆,还有这柳树枝,软中带硬,柔中带刚,七八根扎成一捆,宽一寸,既不太粗也不太细,用起来趁手,抡圆了,抽在身上,不亚于龙纹鞭,真解气。” “行了,就它了!”小夭看掌柜说得恣肆尽兴,便打断他,付了钱拿起柳条捆径直返回岐伯家中。 毛球相柳紧随其后,进了院子,毛球自觉地退到院子一侧,把进门的位置留给相柳,相柳前脚跨进室内,一个抡“鞭”如约而至地抽过来。 “让你不辞而别!让你自作主张!让你抹去我的记忆!让你蒙骗我,我要抽你八十大鞭!”小夭边抽边骂边哭。 起初,相柳叫了两声“姑奶奶,饶命”躲了两下,后来干脆站在那里,任由小夭抽打,面无表情地盯着小夭,好像疼痛并非在他身上一样。 小夭见相柳一动不动地站着,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气又恼地吼道:“为什么不躲!你身上不疼吗?”言毕,又是一下抡“鞭子”照着地上而去。 相柳见状,顺势接住“鞭子”的另端,一个借力把小夭拉进怀里,右手环住腰背,左手去拭小夭脸上的泪痕。 “身上不疼,但是看你这样子,倒是挺心疼的!” “相柳,我恨你!”小夭扑进相柳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这场痛哭,她等了好久好久。 相柳的双手圈得更紧了,好像要把小夭抱进身体里。 这场相拥等了好久,姐妹们记得点个赞再走,累死了,手机打的。 (未完待续) 大荒之广,可容山海,山海之阔,可生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