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神降04

寨主对喀唛把蒲熠星带来的举动不太赞同，但大抵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儿上，并没有太多苛责。私下还是让人带他们去旁边的屋里等着吃饭。

而先他们一步进了院子的郭文韬，蒲熠星看到他跟在一个男人后面，走进了正对大门的那间堂屋。

蒲熠星从开着的门关处朝外张望。接连看到不少人陆续进了堂屋。但隔了没多远，他们这里却听不到一丝的声音。就好像这些人进了屋子，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了，连声音都漏不出一丝来。

蒲熠星对外面的关注明显引起了喀唛的注意。他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探着身子朝蒲熠星那边贴近，悄悄说：“文韬叔在给尕伽爷爷做送祭仪式。”

蒲熠星愣了愣，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仪式不给人看的么？”

“不给小孩子看的。”喀唛指了指自己，说着：“我知道为什么。”

蒲熠星从善如流，接过话：“为什么？”

“因为文韬叔要拿刀刺自己，有些吓人。爷爷说，小孩子不能看。”

小孩子说的没什么，蒲熠星听得心口都揪紧了。

他甚至都不敢仔细打听，所谓的拿刀刺自己，是怎么个刺法？这个送祭的仪式，难道是要一次次伤害郭文韬么？

这顿饭蒲熠星吃得没滋没味形同嚼蜡。下午的时候，来尕伽家中的人更多了。寨主差使喀唛把蒲熠星带走。作为一个外乡人，他的确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但他感觉临出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的时候，好像从堂屋黑暗的门槛内看到了郭文韬的眼睛。平静，甚至带着一些安抚的味道，朝了看了一眼，就不见了。

蒲熠星回到寨主家自己的房间，对出门这件事情全然没了兴趣。

他把自己摔到床上，拿着手机连上网络，开始搜各种罕见的丧葬习俗。他把关键词里加上了刺伤，血液等的敏感词。可一下午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寨主在天色全黑以后才回的家。

蒲熠星听到门关响动就起身，在院子里顺利拦截寨主。

“……其实我也就是没见过，有些好奇而已。”蒲熠星递过去一包烟，看寨主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接了过去：“这种事情，寨子里会忌讳外乡人参加么？”

蒲熠星没敢直接提出要参与。先那话试探。

“以前也没什么外乡人来。”寨主已经叼了一根烟在嘴里，没有点燃，只砸巴着嘴品味：“别多嘴，站远点看看，其实也没啥。”可能觉得自己说话有点生硬了，寨主又接上半句找补：“毕竟死者为大，很多规律你们外乡人不懂。让主家不满意就不应该了。”

“这个我懂。”蒲熠星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小零食塞给寨主：“给喀唛吃着玩。”

他跟寨主确定了出丧仪式的具体时间，就回了屋子。站在窗扇，他看着不算远的地方拿扇紧闭的窗户。他记得那里就是郭文韬的房间。蒲熠星没来由的有些担心他的情况。

郭文韬的房间还没有亮起灯，不知道是人已经睡下了，还是没有回家呢。

他又想起喀唛说的刺伤。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胸口，觉得有些憋闷的难受。

尕伽的葬礼在五天后。

蒲熠星天没亮的时候就起身了。外面在下雨，下了一整夜了，不算太大，却着实有些恼人。

寨主在出门前递给他一把伞。伞面是墨青色，握把的地方油润有光泽。蒲熠星穿了件保守的黑褐色外套，在这样阴沉沉的天气里，显得整个人都沉寂了不少。

寨主径自进了院子帮忙张罗丧事，蒲熠星就执伞站在不远处必经的小道边。他收敛了眉目悄悄张望，企图找到自己担忧的那抹身影，可直到他听见院子里有人用方言高声呼和着什么时，也没能看到郭文韬。

他撑着伞，往路边让了让，整个人几乎贴上了路边某户人家的院墙。雨下的更大了些。一回眸，就看见尕伽家门口走出个人。

纤细瘦弱的身量，衣着好像也很是单薄。但丝丝缕缕的各色布条彩线几乎裹住了他，又让人觉得紧绷窒息。

郭文韬没有打伞。

走出来的这几步，雨水已经淋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的身后跟着六人抬的黑色木棺。再往后是一些各种看不懂的祭祀贡品，面具一类的东西。由寨民们手持着，列队跟着走。

路过蒲熠星身边时，他刚好看到一滴雨水从郭文韬的睫毛落下，正滴进他璨若星河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