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精神现象学:导言(2)如何看待哲学体系的发展
同样,在规定了一部哲学著作与同样题材的其他论著的关系之后,就会引入一种外来的兴趣,遮蔽了那些对于真理的认识来说最为关键的东西。因此,人们愈是执著于真与假的对立,就愈是习惯性地期待着要么去赞成,要么去反对一个呈现于眼前的哲学体系,并且在关于这个体系的说明那里要么看到的全是赞成,要么看到的全是反对。也就是说,这种思维方式不是把各个哲学体系的差别理解为真理的一种进步发展,而是把任何差异性都看作是一个矛盾。当花朵绽开的时候,花蕾消失了,于是人们说,花蕾被花朵否定了。同样地,当结出果实,花朵又被宣称为植物的一个虚假不实的存在,而果实则作为植物的真理取代了花朵的位置。他们认为,这些形式不但彼此不同,而且作为不共戴天的东西相互排斥。然而真实的情况是,它们的流动本性使得它们同时成为一个有机统一体的不同环节,在这个统一体里面,各个环节不仅彼此不矛盾,而且每一个都是同样必然的,正是这个相同的必然性方才构成了整体的生命。但是,一方面,哲学体系的各种反对意见还没有能力以这样的方式对自己进行概念把握;另一方面,一种领会式的意识通常也没有能力把这些反对意见从它们的片面性中解放出来,或防止它们陷入片面性,也没有能力认识到,那些在表面上相互争执和反对的东西其实都是一些必然的环节。
这样一类解释所提出的要求,以及对此要求的满足,都很容易被看作是一种事关根本的活动。试问,一部哲学著作的核心关键如果不是体现在该书的各种目的和结果那里,还能于别的什么地方得到更充分的表述吗?如果不是借助于这部著作与当代相同领域内的其他论著之间的差异性,还能有别的方式更确切地认识它吗?但是,如果这种做法不是仅仅局限于认识活动的开端,而是竟然要冒充一个现实的认识活动,那么它就是一种伪装,即在表面上做出一副严肃和努力的样子,实际上却回避事情本身,把严肃和努力抛在一边。——因为事情并不是在它的目的里面,而是在它的具体展开过程中才得以穷尽,同样,结果本身也不是一个现实的整体,而是只有与它的转变过程合并起来才是一个现实的整体;目的单就其自身而言是一个僵死的普遍者,创作意图也仅仅是一个仍然缺乏现实性的单纯动机,而赤裸裸的结果则是一具已经把创作意图抛在身后的尸体。——同样,差异性其实是事情的一个界限。界限出现在哪里,事情就在哪里终止,或者说,界限是事情所不是的那个东西。因此,那些为着目的和结果,为着这个东西和那个东西的差异性和评判所作的操心,表面上看来似乎很辛苦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一份轻松得多的工作。因为那些做法不是去把握事情本身,而总是超然于事情之上。这样的知识不是停留在事情之内并且沉浸其中,反而总是追逐另外的东西,到头来,它其实是停留在自身之内,而不是停留于事情并投身于事情之中。——通常,对具有内涵和持久价值的东西作出一个评判,这是最容易的,要理解那些东西,则比较困难,而最困难的工作是结合评判和理解,把那些东西呈现出来。
黑格尔反对这样的一个外在谈论方式,同时也就是反对人们对当时的哲学体系之间的差别的一个外在理解。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差别是verschiedenheit(德语),它是和区别unterschiedenheit有关的。就是区别在逻辑学里面是统一之后的第一个范畴,然后它的第二个环节是差别。
差别和区别它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我们可以说差别是区别的进一步展开,就是说区别他是如何理解自己的,就是差别。
那我们想一下区别,他理解自己的方式和统一理解区别的方式肯定是不一样的,因为在统一看来,他看到的把握到的都是一个统一的东西。但由于区别本身就是看到差异了,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他就会把自己和同一都看成是区别的形态,这个时候统一也成了有差别的东西,区别也成了有差别的东西,他们都变成了独立且漠不相关的。
这样一个从区别的视角本身看到的统一和区别,实际上就是这里说的差别。那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理解的差别,自然会导致各个哲学体系,它们都是独立的和漠不相关的,你没有一个所谓的统一的立场。可以去把所有的哲学体系放在一个统一的标准下去考察所有哲学体系,他们都是独立的。
这虽然是有优点的,就是说我们可以承认各个哲学体系的独立性,不要独断的用一种哲学去否定或者囊括其他所有的哲学。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区别也全会变成外在的,他们会失去所有联系。这样一来,所有哲学体系都可以说自己是唯一的真理,那这样的话他们反而摧毁了真理,和真理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会说,这样一个日常的思维方式,他恰恰无法真正理解哲学体系的差别。他会直接把所有哲学体系变成漠不相干的,从而和真理失去联系。而黑格尔自己是认为真理应当视为实现在各的不同哲学体系里面的一个发展。但我们要注意,这里不是讲的一种庸俗的目的论的发展观,就是从康德到费希特、到谢林到黑格尔这样一个庸俗到字面意义上的进步的陈述。
黑要强调的恰巧是因为每一个哲学,它自己都是一个独立的整体,它和其它哲学体系都是绝对有区别的。所以,作为看待事物的一个整体,看待事情的整体它恰巧也是把握到事情本身的,就是没有一种看待视角的观点,是可以完全不和世界发生关系的。我们用这样一个例子是可以理解的,就是我们把真理换成世界的话,我们可以说任何一个对世界的看法,哪怕是非常奇怪的一个无世界的观念,它毕竟也和世界发生关系了,那同样的任何一个哲学,只要它要形成一个整体性的把握它,就一定已经和真理建立了联系。
然后黑的这里会又举一个比较常识性的通俗的例子,就是从花朵到花蕾,再到果实上的否定的过程。但是我们要注意到,这里也不能直接去理解成一个自然目的论——似乎就是花朵,它就是为了花蕾,就是为了变成花朵,或者为了变成果实,然后每一个否定都是把之前的环节给丢弃掉了——我们恰恰是要把这里的花蕾花朵和果实就理解成同一个东西的不同方面。就类似于可以说他们其实是共时的,可你要把任何一个方面给放弃掉的话,整个植物的形态都会丢失掉。
我们在现代的意义上,可以说这是一个分形的结构,就是每一个部分它同时就是整体。所以你们会看到黑格尔的不恰当的比喻真正想强调的是所谓的流动本性,就是指了每一个部分它都同时进入到其他部分里,类似于就是每一个哲学体系它同时也映照了其他的哲学体系,因为他们想要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整体的不同方面。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看待哲学体系的发展也要有这样一个整体性的眼光。否则的话,我们就会陷入到任何一个哲学体系,它自己都是可以说是唯一正确的,但同时它也就是毫无意义的直接取消了其他哲学主张,他就变成了彻底错误了。
在说明了这样一个无论对哲学体系还是对哲学本身的外在考察方式以后,黑格尔就进一步来讲,我们考察哲学最重要的是它具体的展开过程,而不仅仅是它的目的或者结果。因为就如刚才讲花的例子的时候提到的,我们实际上也可以把哲学活动视为一个创造性的会生成产物的活动,它生成的产物实际上就是思想,精神文明或者说一个哲学体系,但是它一旦生成为产物的话,它本身就被物化在了产物里。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喜欢看到的都是静态的东西,并且我们我们自然会倾向于把静态的产物给当成现实本身,而我们忽视了是一个活生生的活动构成了静态的产物,这我们日常反思中甚至对自己的生命也有这样一种理解的形象。就是我们会忘掉我们自己的现在的状态,是由过去的构成性活动的方面塑造的。
所以他这里的讲法就很好理解,就是任何结果它如果脱离开拓者,它的活动它恰恰会变成不现实的,因为正是活动把它构成了出来。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直接拿到了结果,或直接去对照哲学体系的话,我们恰恰就通过哲学的字面而否定了哲学的精神,把哲学变成了僵死的而忘掉了哲学是一种内在的活动过程。所以它这里会提到我们在考察不同哲学体系的差异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就是要注意到差异,它只是一个界限。
而界限出现的地方,黑的说法就是事情停止了,所以我们单纯在外部看差异就会看到的全是界限,全看到是a不是b 、b不是c、c不是d这样一系列的否定。我们通过这样的一系列的相互否定的比较得到的本身也只是个否定的或一个消极的结果,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的参与到每一个哲学体系所关心的事情本身。
黑格尔这样几段在序言中对当时的一个哲学,可以说是日常的哲学思维方式,或者说坏的哲学思维方式的说法,其实在我们现在也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我们现在也喜欢的外在的是对比一些哲学家,不是真正的自己参与到里面去思考,而是通过一些字面,比如说对德勒兹和拉康表面上的对立去外在的探讨,那这样的话我们其实理解不了任何一个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