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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梅风华录(34·双狐交锋)

2022-06-16 02:58 作者:飞微丷  | 我要投稿

     众人一听蒋声亲口承认自己是柳长空的徒弟,都不免面露惊诧,柳长空是何许人也,在场的人,无一不识!


  沈南天听后更是恍然大悟的叹道:“难怪他的剑法如此高深,原来是师从随柳剑柳长空前辈。”


  随柳剑,柳长空,是与燕停云同一辈的江湖高人,三年多前,他曾是随柳山庄的掌门人。


  随柳山庄,坐落在大楚云天江之南的玉雪城中,已在江湖中传承了近四百年。几百年来,随柳山庄虽历经几风风雨雨,几度起落,但至今仍是屹立不倒。


  这其中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随柳剑法的高深莫测。


  据江湖传言,修行随柳剑法者,若能悟得其二三,便足以跻身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


  二则是因为柳家早有祖训。


  自近四百年前,柳家先祖柳不渡在建立随柳山庄后,便曾告诫后人:凡柳家子孙,皆需持正身心,不得生痴望杂念,凡事以家族为先,以武道为本,不可多掺杂凡尘俗事,对于朝堂、江湖纷争,能避则避,若不能避,则必须以侠义为先。


  所以,自柳不渡在玉雪城建立随柳山庄后起,随柳山庄的每一代掌门人,皆可以说是在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存在。


  只因随柳山庄的历代子孙,都掌握着随柳剑法这等绝学,又恪守柳不渡传下的祖训,上足可让随柳山庄在江湖立足,下又因门规深严,弟子们少有惹事生非的时候,所以随柳山庄,才能安然稳态存在这么多年。


  至于随柳山庄的掌门人,在江湖中的名气与实力如何,年代久远的就不说了,就说和燕停云同辈的柳长空。


  在柳长空未故去之时,那时的大楚武林,燕停云他们资历最老的这一辈,在如今后辈中看来,其名望大,武功又极高,排得上名的,有六个,其中就有燕停云和柳长空。


  所以,基于这些的基础之上,他们听到蒋声师从柳长空,也怪不得他们如此惊讶。


  唯一可惜的是,柳长空在三年多前,已经仙去了。


  柳长空的死因不详,在江湖中少有人知道他的死因。有人说他是经年行走江湖,积伤成疾,抱病而亡,也有人说他是被仇家寻仇杀害,还有人说他是死在了自己弟子偷袭的剑下……


  不过,不管是何种说法,随柳山庄的管事人,至今没有出来澄清过。而如今的随柳山庄,只剩下唯一的血脉,那便是柳长空的孙子。


  可是,自柳长空仙去后,随柳山庄也愈发低调起来,这几年来,他们在江湖中少有动静。


  那位柳长空的孙子,似乎从来就没有管过随柳山庄接下来会如何,随柳山庄的一切事务,都是由跟随了柳长空几十年的一位老管家在打理着。


  不过不管是柳长空的孙子,还是那位老管家,他们都似乎对柳长空当年的死因避而不提,也不知是为何。


  他们不提,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所以,虽然大家一开始都很好奇,可后来,渐渐没人提起,这桩事也就这样慢慢的,在江湖中平淡了下去,不了了之了。


  可现在,在他们的面前,却站着一个师从柳长空,从随柳山庄出来的弟子,这难免便瞬间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而他们好奇的,不仅仅是当初柳长空的死因,以及柳长空死后,随柳山庄为什么不出来解释。


  除了以上这两件,其实他们更加好奇的还有,蒋声这个师从柳长空的大楚子民,为什么会在今天,会阮明昱效力?他这三年又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与当初柳长空的死,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最后,刚才明明是他自己先要跟燕停云请教的,可为什么,却在燕停云问了他师出何门何派之后,他却忽然犹豫了,还自动请辞,不愿比试?


  他是在顾忌着什么?


  这时,在听了蒋声的答话后的燕停云已眸色深沉了许久,他盯着蒋声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曾经是!这么说,你是在柳长空故去后才离开师门的弟子?”


  蒋声闻言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才回了一声:“是。”


  “那这么说来,对于当初柳长空的死因,你想必知道一二吧?”燕停云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一句话。


  可这一次,蒋声没有回答!


  他低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可众人若能细看,定能发现,方才无论对人对事都一脸淡漠的蒋声,此刻脸上神色却有了些许的变化。


  眉头微皱,双眼紧闭后又张开,过了一会眼睛还时而快眨,似乎在想起一些不愿回忆的事情一般。


  “你不说话,莫不是你真对当年之事知道些什么?”燕停云语气又急促了些。“实不相瞒,我与柳兄,也算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可对于他当年是如何故去的事情,我却一无所知,你若知道,可否跟我说说?”


  可蒋声还是低着头,也依旧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抬手对着燕停云拱手躬身一礼:“请前辈恕晚辈不能告知,晚辈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一见蒋声想走,燕停云忙又开口说道:“我方才与你交手,见你身手不凡,剑法招招凌厉,想来你必是得了柳兄真传,以你的天赋,不可能只是随柳山庄中的一名普通弟子,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蒋声脚步一顿,开口回道:“晚辈说了,此事我不会告知前辈,前辈不必再苦苦相逼了,今日是我贸然前来打扰前辈,是晚辈不该,但晚辈今日也未曾给前辈造成什么麻烦,所以也请前辈接下来不要再逼我。”


  蒋声说罢便抬脚就走,可急切想知道真相的燕停云,哪里肯让他如此轻松离开,众人只见得他身形一闪,尚未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挡到了蒋声的面前。


  燕停云此刻直接耍起了无赖,说道:“刚才你不愿出手,我都能逼着你出手,如今你不想说,我也偏要逼你说出来。”


  说罢,燕停云掌中便凝起了内力,随即抬手一掌向蒋声攻去。

     

       蒋声见此,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相让了,这次他瞬间就拔出了手中的剑。


  两人这次的交手,跟前一次完全不一样了,双方出手都用尽了全力,但燕停云毕竟是前辈,虽然前面的十几招,蒋声还能跟燕停云打得有来有回,但接下去慢慢的,蒋声便渐渐招架不住了。

  一旁的沈月华听着两人急促的交手声,不免心急如焚,蒋声是她带过来为她师爷爷引见的,而方才她师爷爷无赖般的出手,也是她师爷爷无理在先,这打下去要真把蒋声打出个好歹,那她可怎么跟阮明昱和师兄交代啊?

  耳听着蒋声似乎又受了她师爷爷几招,听蒋声苦哼时的声音,似乎受的这几招力道还不小,沈月华连忙急喊:“师爷爷,你快停手,他如今是效命于南越的蒋声,不是随柳山庄的蒋声,你要把他打出个好歹,那我怎么跟南越太子殿下交代,怎么跟师兄交代啊?”

  “不用你交代,老头子我自己来交代。”燕停云边交着手还边抽空回了她的话。

  看来是彻底劝不动了,为今之计,也只好让沈南天他们上去拉架了,想到这儿,沈月华便向沈南天和清妍清雨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上前去把燕停云和蒋声分开。

  沈南天三人相视一眼,皆点了点头,然后出招朝两人打了过去,可他们都还没有近到燕停云的身呢,便被燕停云一道内劲给震出了一丈开外。

  而同时被燕停云震开的,还有跟他交手的蒋声,巧的是,他恰恰被震退到了沈月华的正前方。

  沈月华听着这动静,又扯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下,一听到蒋声在自己的前方喘着粗气咳嗽着,便忙用出了自己小时候练的听声辨位的本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挡在了蒋声的面前。

  这一挡可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因为沈月华如今可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一个不小心都能出事,而她这一挡,还真的差点就接了燕停云继续朝蒋声打来的一掌。

  还是蒋声眼疾手快,一把攀住沈月华的肩膀拉着她退了两步,而燕停云也瞬间收手,这才没让沈月华生生受了这一掌。

  天可怜见,沈月华只觉得自家师爷爷方才打过来的掌风到现在都还未散尽,随着被掌风带起的额前碎发再次轻落在脸颊边,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小月儿,你做什么,让开。”燕停云见状怒喝道。

  “师爷爷,关于柳前辈的事,三年前他随柳山庄到现在都不管,那这事就更轮不到外人去管了,我知道你和柳前辈曾经是至交好友,你急切想知道真相,但你想知道真相是你的事,与蒋声他无关,他说与不说是他自己的权利,你如今仗着武功身份逼迫人家,哪里还有半分江湖前辈的样子?”

  “我……”燕停云听了沈月华这一番话,想要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听不得燕停云回应,沈月华便趁热打铁说道:“师爷爷,这几年来,随柳山庄一直对柳前辈的死因对外秘而不宣,其中想必定有他们的原因在里面,而蒋声如今不说,也可能与此有莫大关联。所以你现在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去逼他都是没有用的,不如耐心等等,或许再过段时间,随柳山庄便会将柳前辈的死因对外宣明了呢!”

  燕停云听到这,手中紧握的双拳终于松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转回来了平静,他看了一眼蒋声,又看了看沈月华,而后低头细细思索了一下后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不逼他了。”

  蒋声见状,也终于松了口气,还礼道:“晚辈谢前辈宽宏。”

  “诶,”燕停云却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别急着谢我宽宏了,你还是赶紧先离开我这吧,省得我看见你,一个理智上不来,就想着逼你问话。”

  说到这,燕停云人便转身离去,结果走了几步之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继续说了一句:“哦,对了,以后没事也少来。”

        这次说完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咳咳!”是蒋声的咳嗽声。

  沈月华听到身后蒋声传来的咳嗽声,忙转头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蒋先生没事吧?”

  “没事,”蒋声强打着笑意摇了摇头,接着对沈月华行了个礼道,“方才,多谢郡主出手相助了。”

  沈月华笑了笑回道:“不用谢我,此事,的确是我师爷爷有错在先,我这个人,对事讲理,所以我出手阻止,本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刚才若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恐怕现在我早已经中了师爷爷一掌,在地上躺着了,所以要说谢,我还得先谢谢先生才是。”

  “郡主言重了,方才郡主以身涉险挡在我面前,一如郡主所说,我出手帮郡主,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说来,我们两个倒算是扯平了。”沈月华笑道。“对了,虽然方才先生说自己没事,但挨了我师爷爷那几掌,怕也不轻松,既然现在也没有其他要事了,那先生还是赶紧先回去休息吧,南天,画扇哥哥,麻烦你们帮我送一下蒋先生回去吧。”

  “好。”沈南天和沈画扇异口同声的应道。

  蒋声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最后说了句“多谢郡主”后,便跟着沈南天和沈画扇离开了。

  待蒋声回到住处,辞别沈南天和沈画扇后,阮明昱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淡声说道:“回来了。”

       蒋声闻声忙回头行礼,恭敬道:“世子。”


  “你受伤了?”阮明昱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


  “小伤,属下无碍。”


  “跟谁打的,许凌风吗?”


  “不,是燕停云。”


  “燕停云?大楚江湖如今的五大高手之一,他还在折梅山庄?”


  “是。”


  “你怎与他打起来了?”


  蒋声闻言一怔,犹豫了一下才回道:“是属下一时兴起,忘了要隐藏身份,属下本是想看看,自己与燕前辈在武艺上的距离如何,却一时忘了,现在还不到我显露身份的时候,等我想走时,已经走不了了,燕停云步步相逼,属下只得无奈之下显露武功。”


  阮明昱听罢,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说道:“那这么说来,他们已经知道,你是随柳山庄柳长空的弟子了?”


  “是!”


  “听说,早年大楚江湖的六大高手,都是莫逆之交,燕停云既然知道你师出随柳山庄,那你这身伤,莫不是他为了逼问你有关柳长空的事情而出的手?”


  蒋声听着只觉心里坠坠的,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绪,长吸了一口气回道:“不错!”


  阮明昱抬眸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地一勾,语气轻飘飘地说道:“那你还能活着回来,还只是受了轻伤,看来是燕停云没能从你口中问出什么来。”


  蒋声听着阮明昱这般语气,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地就对着阮明昱低下了头,对他抱拳说道:“这次是属下鲁莽了,还请世子责罚。”


  谁知阮明昱只是摆了摆手:“责罚倒还说不上,既然你什么都没有说出去,那这件事,我也不追究你的责任,只是你自己要记得,下次小心谨慎一些,不要忘了,当初你答应我和我爹的,你现在可还未履行完成,现下,你最好万事不要给我出任何岔子。”


  蒋声依旧保持着自己行礼的样子,头低垂着,抱拳的双手挡在自己面向地面的脸前。


  他此刻全身松弛,却唯独低着头而让阮明昱看不见的那一张脸,现在毫不掩饰地展现着自己的不甘与愤怒,可最终,这两种情绪,都化为了平静,这份平静,转入了他的心底,又化作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说了出来。


  “是,属下记下了。”


  阮明昱这才低眸看向蒋声:“先起来吧,说正事,这次你打听得如何?”


  “如我们在庄中听到的消息一般,我在沈月华身边并未看见许凌风,看来他的确离庄了,而且,他们将许凌风的去向守得很严,我在沈月华那里,打听不到别的消息了。”蒋声起身回道。


  阮明昱听罢,眉头一沉,转头踱步往院子里走了回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边走边思忖着什么,蒋声亦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不敢出声询问什么,生怕打断阮明昱的思绪。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慢慢地走了好一会儿,蒋声才听得阮明昱开口说道:“据我们这些日子在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我们打探到的消息可以得知,这个许凌风,是在沈月华遇刺之后,因为救了沈月华,后才被叶綦派到她身边的,而在我跟她见面的这几次,也可以看得出,沈月华,极其相信这个许凌风,就连他们的关系也……”


  阮明昱说到这儿声音便弱了下来,还停顿了好一会儿,蒋声摸不清他的想法,因跟在他身后,也看不见他是甚表情,便也只好默不作声,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但他低垂的眼,却无意中瞥见了,面前阮明昱那背在身后的手,竟不知在何时,紧紧地握上了,骨节发白,明显看得出很是用力。


  蒋声脸色沉了沉,他知道,阮明昱一般做出这个动作,都是他在隐忍着什么怒气。


  他免不了有些迷茫,也不知道阮明昱为什么忽然间,会出现需要用这么长时间去压抑下来的怒气。


  一瞬之间,蒋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但好在,阮明昱在这时回魂了,他迈出几步,走到了回廊折角处的栏杆旁停下,看着院中的景色开口继续道:“算了,且先不说其他,既然你说,许凌风如今真的不在这庄里,那他会去哪,又是去做什么?”


  要知道,像许凌风这么重要的人,沈月华是绝对不可能,这么随便就把他派出去的,但现在真的派出去了,那就是说明,沈月华要他去办的这件事,极为重要。


  可到底是重要到什么程度的事,沈月华才舍得让这个,她目前身边唯一信任、可用的人离开?


  蒋声没有回答阮明昱的话,因为他听得出来,阮明昱这句话,不是在问他,而是阮明昱在问他自己。


  一如他所想的,阮明昱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看着院子里的梅花悠悠开口:“看来,我有必要去拜访一下沈月华了。”


  午后,未正时分。


  沈月华觉着,自己今天总算迎来了自己重生后,第一个值得她高兴的好消息。


  因着方霁日日不辞辛劳来折梅山庄给她施针,终于在今日又一次施完针后,她睁开眼睛时,慢慢地发现,她的眼睛居然已经可以看见光了。


  虽然睁开眼睛后,眼前是一片模模糊糊,哪里有桌子哪里有椅子,哪里是门哪里是窗,这些她还分辨不出来,但把手举到眼前,或者一个人在面前走过,她可以看见黑影的晃动了,她是真的可以看见光了!


  沈月华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方霁,而这屋子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这话一说出来,伴在她身边的清妍和清雨,自然也都听见了。


  两人皆一脸惊讶地围了过来,百般确认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自家小姐是真的能看见光了。


  方霁倒不显得这很意外,仿佛这一切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淡淡笑着说道:“那真是恭喜郡主了,看来郡主恢复得比我预想中的要快一些,那从现在开始,我就不需要每天都来给郡主针灸了,只需每隔三日来一次,一直到郡主可以彻底看清那一天就好了。”


  “真的?”沈月华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嗯,”这时方霁开口回话,“就是郡主还有一点需要注意。”


  “方先生请说。”


  “既然郡主现在可以看见了,那在眼睛可以彻底看清之前,郡主还是不要过度劳累眼睛为好,所以,过后清妍清雨你们,还是找条布带为郡主遮上吧。”


  “方先生放心,这活轻松,包在我们身上吧。”清雨道。


  方霁闻言朝二人笑了笑,又对沈月华道:“郡主也要切记,这段时间,切莫让眼睛太过劳累,否则,影响后面的恢复就不好了。”


  “月华一定会谨记方先生的嘱咐的,”沈月华笑着答完,语气略转郑重,“对了,方先生,今日,可能有件事还需要麻烦你一下。”


  “是指,南越太子的事吗?”方霁问道。


  “方先生知道了?”


  “嗯,”方霁点了点头,“在宫中,陛下前两天便派林言过来跟我提了两句,是要,为那位南越太子殿下解毒?”


  “正是,”沈月华点了点头,“想来他们现在也该在等着了,那就劳烦方先生跟我走一趟了。”

  因着前几日的风雪在昨日开始消停,今日的玉阳又重见了阳光,但,即便见了光,天也依旧很寒。


  天寒,积雪便难消,折梅山庄里的梅树,被这未消融积雪压着,皆低垂了枝干,放目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红梅白雪相错,煞是好看。


  在把方霁带到裴蕴所在的院子,为他们双方引荐之后,沈月华便趁方霁为裴蕴把脉诊治的空隙,让清妍带着她出到了院子中。

        

  “看来还是不能太心急啊!”沈月华用手指捻着一支放在眼前的梅花转来转去,坐在屋檐廊下的栏杆叹道。


  “沈姑娘在说什么不能太心急?”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沈月华一激灵,就连手中的花都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阮明昱。


  这时,阮明昱看着地上的梅花,又看了一眼沈月华,嘴角一弯问道:“难道明昱的声音,就这么吓人吗?”


  说着,他便弯下了腰,去把地上的梅花捡了起来,继续道:“这梅花开的甚美,就这么掉了可惜,给。”


  阮明昱说罢,便把花给沈月华递了过去。


  沈月华扬起嘴角笑了笑,伸出了自己的手说道:“世子说笑了,世子的声音怎会吓人呢,只是月华看不见,所以未曾料到,世子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身边说话而已。”


  阮明昱闻言一笑,把花轻放到了沈月华手上:“那这么说来,的确是明昱的不是,真是抱歉了。”


  沈月华接过花,拿着它依旧在手里转着,抬头回道:“世子言重了。”


  阮明昱听着沈月华这客气的口吻,双眉微皱,又问道:“对了,沈姑娘方才说什么不能太过心急?莫非是沈姑娘遇到了什么难事,才口出此言?”


  听着阮明昱这有意询问什么似的语气,沈月华心一沉,心中已瞬时明白,看来阮明昱不是随意过来跟她聊几句的呀!


  想到这,她眼皮微垂,又想起了前些天小皇帝师兄跟她说过的,让她多加提防远明昱的话。


  小皇帝师兄能把这话说出来,必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的,所以这时她的心中,免不了对阮明昱多了几分防备。


  防备心一起,她心下便已暗暗地,对阮明昱突然过来跟她说话的原因,快速猜测了一番。


  若阮明昱不是随意过来跟她聊天的,那就必然是有事过来找她!


  至于什么事,问就知道了。


  想到这,沈月华抬起头微笑回道:“不曾遇到什么难事,不过是随口感叹一下,我这到现在都还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罢了。”


  “额,”阮明昱似乎没料到沈月华会是这个回答,人怔了怔才继续道,“对不起沈姑娘,没想到我又失言了。”


  沈月华却是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妨,世子又不是故意的,况且,我也不是那些一丁点打击都经受不住的弱女子,”说到这沈月华直接话锋一转,“世子过来找我,是有事要和我说吧?”


  面对沈月华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阮明昱也没打算绕什么圈子,直接回道:“是。”


  沈月华听罢想了想后道:“那想来都是要事了,世子请说。”


  她这句话,意思很明白地告诉了阮明昱,若真是要事的话,他说也无妨,她听着。可阮明昱若是想要从她口中打探一些什么消息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


  这时阮明昱开口了,他说道:“明昱此来,的确有两件事要和沈姑娘说,这第一件事,便是明昱要为我手下侍卫蒋声,替姑娘道个歉。”


  替蒋声道歉?


  沈月华倒是没想到阮明昱第一件说的,会是这件事!


  看着神色有些惊讶的沈月华,阮明昱继续道:“我实在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和许小恩公有约,在今晨,竟就这般无礼地去闯了姑娘的院子,还伤了姑娘的手下,此乃明昱御下不严,实在对不住。”


  听着阮明昱这般言辞诚恳,沈月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今晨也并非是蒋声有意闹事,是沈南天不服气先动口出手,才导致了后面的一大堆乌龙,说起来,过错方她这边占比更大。


  所以,现在阮明昱跟她先道歉,她还真有点惊讶。


  不过,其实她心里门清得很,这阮明昱,一来就跟她说,要和她说两件事。但在听了这第一件事之后,她便大概明白了,这所谓的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


  道歉这事,估计也就是顺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事,那才是他今日来找她的真正目的。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必要跟他寒暄过多,直接切入正题就好。


  想罢,沈月华尬笑了两声,回道:“这件事其实我这边也有过错,不过好在,今日早晨他们便已经私下了了此事,所以世子回头也不用说,责备蒋侍卫什么的,至于这道歉,也不必了,你还是跟我说说,这第二件你要跟我说的事是什么吧!”


  阮明昱听完似乎有些意外,好像没料到,沈月华会就这般轻松地将这件事略了过去,所以他整个人不免愣了愣。


  而沈月华此刻,就在栏杆上松松懒懒地坐着,手中的梅花,有一圈没一圈地转着,好整以暇地,等着阮明昱接下来说的话。


  阮明昱很快便回过了神,这个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了,此刻她眼前的沈月华,其实什么都明白!


  明白他来找她是有目的的,明白他说每一句话的用意,所以她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直接跟他开门见山。


  他本想循序渐进,可沈月华却直接帮他略过了过程……显然,沈月华是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在无谓的交谈之上。


  他这时才忽然醒起,现在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般的姑娘。


  她是沈月华,是大楚江湖四大鉴察司之一的掌门人,她从来不是没有见识的闺阁小姐,她是年纪轻轻,便早已能在江湖与朝堂之中,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其中的,折梅山庄少庄主……


  她从来不是泛泛之辈!


  但其实,他所做的一切,步骤并没有错。


  这种交流话术,在官场交往之中,很是常见。大家你来我往的,有时大多都能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知道对方下一句想要说什么,但碍于面子和礼节,总不会一下子就戳穿,自然而然地,也就慢慢形成了所谓的官场应酬,从而流传了下来。


  他本来以为,这一套用在沈月华身上,应该也会适用,但现在看来,沈月华似乎并不受这一套。


  沈月华在很明白地提醒他,他在她面前,就不需要绕那么多弯子了,有话就直说,说完之后,该给的答复,她一样不会少,至于结果如何,并不会因为他前面做的一些无谓之事,有任何改变。


  阮明昱自嘲一笑,笑罢,他道:“这第二件事,我想问的,与许小恩公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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