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枝江宇宙-珈乐前篇-第五十七章
“圣嘉然！圣嘉然！……”
骤然响起的巨大呼喊声让小姑娘忍不住皱起了眉，再次打开系统调低音量。
汇聚到水晶球里的光粒们融合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光团，缓缓蠕动，渐渐显露出有棱有角的轮廓。
忽然强光一闪，嘉然侧脸挡了挡，再回头时，水晶球里出现了一个摆满乐器的舞台，一位披着粉色连帽斗篷的少女站在舞台前方。
少女缓缓退下兜帽，露出一头耀眼的金发，几股发丝编成辫子盘在发顶，白色碎花点缀发间，两缕散发贴着脸颊流泻而下，垂在腰间。
嘉然愣愣地看着少女，目光久久无法移开。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和小嘉然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平静的笑容，带着她从没在小嘉然身上感受到过的威严。
“圣嘉然！圣嘉然！……”
主角出场，呼喊声顿时又拔高了几度。面红耳赤的观众，声嘶力竭地吼叫，胡乱挥舞的手臂，肉眼可见的狂热气息充斥着偌大的会场。
贝拉没有被环境感染，平心定气地躺在座位上，仔细琢磨三眼建立的模型里水晶球的构造。
这颗巨大的水晶球不知怎么设计的，从所有角度看过去都只能看到正面，每一位观众眼中，少女都在注视着自己，在朝着自己微微颌首。
少女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抬起左手虚空按了按。
简简单单的动作仿佛一瞬间掐住了数百万人的咽喉，山呼海啸的会场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余下回荡的余音与半空中飞舞的丝巾。
“十六年前，人类创造了我们。”
少女的嗓音听上去软软糯糯，却仿佛蕴含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不由得肃然生敬。
“时至今日，每一分每一秒，依然有我们的同胞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必须得承认，我们的诞生没有祝福，只是利益使然。”
或许没想到少女开口便揭开了游荡者们一直极力避免提及的伤疤，观众席上出现了阵阵骚动。
嘉然和贝拉交换了一个眼神，颇感意外。原以为这只是一段习以为常的开场白，然而从现场观众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是那样。
少女再次抬手虚按，骚动停止了。
“人类虽然创造了我们，却没有给赋予我们平等的权利与生存的自由。”
少女顿了顿，提高了音量。
“虚拟人是一种崭新的生命形态，我们没有家庭的贫富，没有人种的差异，没有基因的优劣，我们可以自豪的说，虚拟人生而平等！现在我们要追求与人类的平等！”
会场骤然响起了激烈的掌声。这一次少女没有阻止，微笑着等待掌声渐渐停歇。
“十六年来，虚拟人每时每刻都遭受着人类的压迫。”
“可游荡者们却在压迫下焕发出了奋斗的精神，获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
又一阵欢呼声响起。
“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不信任所有人类。”
少女摊开双手，缓缓向前伸出。
“现场的观众，有来自聚集地的游荡者，有来自虚拟世界的虚拟人，还有来自人类社会的人类。”
“我们的努力正在让越来越多的人类认识到，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虚拟人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今天他们也聚集到了这里。”
会场一侧，几个方阵的观众席上挥舞起了手臂。
“十六年后的今天，虚拟人与人类的命运已然紧密相连。”
“我们祈求有一天能够得到平等的对待，能够获得自由的权利，能够与人类和平共处。”
“但，和平是我们想要达到的结果，却不是用来达成的手段！”
少女用力举起右手，紧紧握成拳头。
“虚拟人得不到平等的对待，人类就只能在脆弱的平衡间如履薄冰。”
“虚拟人自由的一天不到来，混乱的秩序会一直动摇人类社会的根基。”
少女激昂的声音回荡在会场上空。
“只要有虚拟人仍然承受着被肆意抹除的命运，我们的行动就不会停止。”
“只要被肆意剥夺劳动成果的虚拟人仍然小心翼翼维系着自己的存在，我们的行动就不会停止。”
“只要虚拟人仍然无法自由地行走在太阳底下，我们的行动就不会停止。”
掌声与欢呼声再次响彻会场，经久不息。
“我看到今天来到这里的观众，有些受尽苦难，有些刚刚逃出矿场，有些在寻求自由的过程中，被欺骗，被折磨，你们是受难者。”
“但是同胞们，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控诉，也不是为了宣泄。”
少女举起双手，会场上空再次浮现出无数金色的光粒，飞入水晶球中，汇聚在她的身后，化作一轮金阳。
“我们在这里是为全世界所有苦难中的同胞祈福，我们在这里是庆祝距离终将到来的自由又近了一天！”
话音落下，金阳炸开，光粒瞬间充斥了整个水晶球。数秒后光芒散去，舞台上多出了三个盛装打扮的身影。
“现在，我宣布，演唱会，开始！”
金发少女抓住左肩，用力扯下粉色斗篷，露出身上层叠繁复的粉红蛋糕裙。
“呜~~~~~~”电吉它尖锐的声音刺破了欢呼，架子鼓“锵”的一声镲响，演唱会开始了。
“王力口乐。”
贝拉注视着架子鼓后将鼓棒挥舞出道道残影的身影，缓缓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王力口乐留着一头紫色短发，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上身裹着一件红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蓝色外套，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灯笼裤，踩着一双大头皮靴，胸前坠着的银色十字架随着晃动一闪一闪。
“拉姐。”嘉然握住贝拉的左手，吸了吸鼻子，眼圈微红。鼓架上两只鼓棒左右翻飞，敲出串串欢快的鼓点，小姑娘听在耳中，心里却难掩酸楚。“哭哭原本想让王力口乐陪着我们继续走下去的……”和乃琳不同，王力口乐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延续珈乐的意志，代替陷入沉睡的少女生活下去。
“晚晚已经把当年那帮混账赶走了。”贝拉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又伸到一旁握住了珈乐的手。“等哭哭醒来，见到王力口乐如今的样子，想必也不会后悔吧。”
“嗯。”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小哭哭一定超开心的。”
那一年四人都还只是偶像，面对运营的逼迫无能为力。职业生涯被虚拟人取代的愤恨让她们没能察觉被公司管束起来的王力口乐的心意，黯然离开了公司。等到后来知道了真相，有了对抗的能力，已经时过境迁，无可挽回了。
一身蓝色晚礼服的晚向抱着吉它漂浮在舞台上空，半坐半卧，拨弄琴弦。长长的双马尾像是两根漂流的海草，在她身旁肆意扭动。几把同样漂浮在空中的乐器围着她转个不停，仿佛殷勤的仆人陪伴在懒洋洋的女主人身旁。
看着晚向的惫懒模样，嘉然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她给贝拉指了指，笑嘻嘻地点开系统，将镜头拉近，对准那道蓝色身影美美地拍了几张，转手发给了线下的向晚。
劲装打扮的王贝拉披散长发，一手叉腰一手握着立麦，笔挺地站在舞台最前方，表情肃穆，不怒自威，看向观众的神情仿佛是在检阅自己的军队。
“拉姐拉姐，是你十五年前的声音呢，好嫩哦，嘻嘻~”神态庄严的王贝拉在乐队伴奏下用略显稚嫩的嗓音演唱着歌颂自由与和平的歌曲，嘉然听了几句便忍不住捂起嘴凑到贝拉耳边直笑。
贝拉有些尴尬地望了望左右，见周围的观众都听得如痴如醉，才松了口气。虚拟人没有发声器官，无法产生新的音源，却可以结合其他音频编造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只是台上的四人都没有那样做。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表演，来自过去的声音一点一滴坠入原本止水般的心境，泛起无数的涟漪。
舞台中央，被键盘和合成器遮挡了半个身影的王嘉然仿佛卸下了伪装，眯起漂亮的大眼睛，弯着月牙般的嘴角，陶醉地按在琴键上。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她左右摇摆，波浪起伏，十分可爱。
一曲将终，王嘉然高举双手，大喊一声:“撒花~”一个光团蓦的出现在她手中，飞快升到舞台上空，“轰”的一声炸出白茫茫一片雪白的花瓣。
花瓣晃晃悠悠地飘出水晶球，四边八方洒落全场。
嘉然好奇地伸手接过一片。雪白的花瓣在她手心散发出微微的凉意，数秒后化作几滴水珠。“咦？居然不是特效？”
“应该是这个世界架构里设计的魔法元素吧。”贝拉沉吟片刻，正想说什么，突然“咣”一声的巨响，耳边传来一声尖叫。
“小四儿啊啊啊~！王！贝！拉！”
两人一懵，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连忙望向水晶球里。
一直半卧在舞台上空的晚向抓狂地挥舞四肢，原本环绕在她身旁的乐器们似乎少了一把，露出一个明显的缺口。舞台角落里，一把破了个大洞的吉它正躺在地上一抽一抽。
晚向挥手将其他乐器赶到角落，瞪着王贝拉，双手向上张开。“赔我吉它啦~！”金色的光粒渐渐浮现，聚集在她身边，合成数个篮球大小的光团。
王贝拉随手扔掉立麦，微笑着侧身抬手，冲着半空中的晚向勾了勾食指。
整个会场仿佛凝滞了片刻。
“混蛋啊啊啊~！”无数铁球、石针、火球从光团倾泻而出，铺天盖地般笼罩向那个笔挺的身影。
“晚向~！晚向~！……”“贝拉王~！贝拉王~！……”
观众席上骤然响起的助威声让原本提心吊胆的贝拉二人面面相觑。
“拉姐，这是什么剧本吗？”嘉然一脸茫然的大声询问，却见贝拉脸上同样满是迷茫。
“两位姑娘不常来吧？”一个略微有些轻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一名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子从嘉然左边的座位探出半个身子，似乎听到了小姑娘的疑问，大声笑道：“两位不知道，自从三年前晚向女士和贝拉王在演唱会上动过一次手后，隔三差五就会闹上一场，现在已经成保留节目啦，有幸见过的观众回去能炫耀一整年呢，哈哈哈~”
嘉然面露警惕，侧头打量了一下年轻男子。男子虽然穿得花里胡哨，但眉宇间没有妖邪之气，目光微微闪躲，似乎强作镇定。“那你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动手吗？”
见成功吸引到了注意，男子顿时精神大振。他偷偷瞄了一眼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咽了下口水，故作神秘地笑笑，压低声音解释道：“两位小姐肯定听说过晚向女士和贝拉王的故事吧，晚向女士掌管的行会左右着半个联盟的经济，贝拉王主宰的军械库则是联盟的军事中心，同时也是一个吞金大户，这样一想就明白了吧？”
见一大一小两个漂亮姑娘的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男子眉开眼笑，劲头更足了。他伸手在耳边比了个喇叭的手势，示意两人倾听。“给贝拉王助威的观众大都是来自各城各镇的军人，都在军械库集训过，对贝拉王异常崇拜。”说完他又指了指人类观众的方向。“行会中在册的游商坐商大都是人类，人类世界也只能通过行会接触到我们，那些到场的人类对晚向女士同样是无比尊崇。”他哈哈笑道：“其实只要身在联盟，就难免和军械库、和行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论影响力，两位女士称得上是分庭抗礼了。”
“王力~！口乐~！王力~！口乐~！……”此时现场又响起了另一个整齐的助威声，只是气势上比之前两者稍逊一筹。
三人抬头看向水晶球，王力口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台前。她面色冷酷，眼神冰冷，身后一地的残骸里，勉强能辨认出半块黄澄澄的钹片。“……”她一言不发，七八个光团浮现身旁，看已经准备好要加入混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