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归

青云门，小竹峰，望月台。

 

冬已逝，春已归。

 

下午的日光洒落在这里，周遭景物熠熠生辉，竹林摇曳，微风掀起竹涛阵阵，竹屋竹舍古朴雅致，还有……静竹轩旁边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栽就的一棵桃树已经长成，三月的暖风催开了满树繁花，嫣红的花朵在枝头灿然盛放，笑对春风。即使是在望月台这样的幽静之地，也平添了几分明媚清丽。

 

桃花树下，有个女子手执书卷，静静靠坐在竹椅上。白衣若雪，墨发如瀑，岁月悠悠，白云苍狗，却终究未消磨她分毫的美丽。

微风拂过，轻摇满树的桃花影影绰绰，浅粉色的落英纷纷扬扬，散落在她的书页上，沙沙的声响似乎打断了她的思绪，陆雪琪眼睫微颤，目光又复落在眼前的文字上：“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虽是为友送别的词句，读来却自有一种沉郁苍凉。

她抬手将花瓣拾起，灼灼似火的花瓣握在掌心却有清浅的凉意。往昔岁月仿若流转在浮光碎影中，纷至沓来。背灯和月就花阴，十年踪迹十年心。她不禁想起张小凡来，时至如今，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亲人、朋友、恩师······这些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在世事的阴差阳错中与他渐行渐远，故人长绝，而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仿若无休无止的黑暗中，孤单的、沉默的、挣扎着，度过了许多年。

 

陆雪琪深深呼吸，提笔在书页上写下一行小楷，有泪水自她眼角滑落，落在眼前的宣纸上，晕开点点墨色的花朵。她微微仰头，眸中映出桃花清浅的影子，天外，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雪琪，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陆雪琪蓦然站起身来，雪白的衣裙随她的动作翩然飞扬，裙摆摇曳了一地落花。眼前的男子眉目俊郎，唇角轻扬，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她垂手而立，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一步、两步……她的张小凡目光温柔，脚步坚定，就像他所曾说的那样，无论何时不管多难，他都会走到她的身旁，跨越万千人海与她执手并肩。

 

张小凡却突然皱了皱眉，温厚的手掌轻轻抚过她泪痕未干的脸庞。“怎么哭了？”

 

“你回来了……”陆雪琪嘴角上扬，浅浅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释然。她轻轻倚靠在他的肩上，语意温柔：“我今天读到一首词，突然便很想念你。你若再不回来，我该去寻了。”

 

张小凡闻言却是一怔，低头看向她手中的书卷。精妙的词句字里行间皆是凄凉之意，读来不由心神一颤。而在下阙的空白处却被标注着一行清秀小楷，“乃悟从前事事皆非，而今山河无恙，惟愿君安”。

 

沉默片刻，他轻轻凑近她的耳侧：“师兄托我去北地处理一些事，一起么？”

 

陆雪琪明眸一动，唇边笑意浮现：“我听说，北国的雪景很美。”

 

“那便晚些再回来。”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满满笑意，将她揽在怀里，也接着她的话提笔落墨：“暮雪千里，山水万程，有幸岁岁常相见”。

（投稿：战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