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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始于足下 1.2

2023-01-21 22:15 作者:Rubble_Studio  | 我要投稿

我在与Cristiano会面的一个星期以后方才启程。

在这短暂且紧促的168小时里我的手不断伸进边境线另一边的世界,未来的道路从我的指尖流淌而下,一直从光点密布的水泥之城延伸进黢黑晦涩的蛮荒,直至文明世界的痕迹变成一道稀薄的朦胧水雾。文明世界的建成、国境线的划定往往和交通要冲密不可分,几十年来的耕耘和战争让三大国牢牢地掌握住了这个银河已探索地区中交通最为便捷的那些部分,藉由密集的超空间航道,简单在附近几个星系中旅游甚至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周。这些超空间航道重新带活了千百年前那些“漂洋而生”的海上风情与讨水而生的人,如同那曾经繁盛的泰晤士河、巴拿马运河、苏伊士运河、直布罗陀海峡以及南太平洋群岛和大西洋沿岸,无数的航道在漆黑如墨汁的深空中重现大航海时代。太空是谦逊的,它包含万物,却说自己太空;它太空是贪婪的,它包含万物,却仍说自己太空。但在边境线外,亘古的野蛮再一次找上门来,彬彬有礼的恭顺和秉性都会被野蛮驯化,即便世界本身仍然维持着可观的体面,有充足的吹嘘资本装点门面,而精神与意志本身并不如是,它会萎缩、干枯,直坠万劫不复。逐名逐利之徒怀揣的从利剑变成高级能量或动能武器,脚踏的从桅杆帆船变成精心武装的太空垃圾,或是从名单上刻意丢失的武装飞船,还有无数上抵将军下至军需官的军官、走私犯、冒险家、殖民者、各式各样的托拉斯与辛迪加、记名与官家之下的流氓和千百万普罗大众,作为欲望的强权使者,盘踞在那隐形高墙之后的世界里。

Cristiano一定有什么魔法,在我回家第二天的清晨,便能让一份深层量子网络网址秘钥在我的电子邮箱里高居所有垃圾邮件之上,正正好地掐准我启动程序的那一瞬间。我得以借助这份丰厚礼物溜进水手党在边境线外的内部路线图库。根据路线图上显示的航道和预期抵达时间,边疆的交通水平看上去受制于建设水平以及探索程度,各式各样的明争暗斗——包括武装热斗和官厂冷战,巧妙地替这些线路规划好命运:离边境线较劲的那些殖民地或许会有一座超空间星门【注1】,或是正处于复数超空间航道路径上,但距离边境线越远,交通质量就会越差,在那些银河最外围或是最靠近银心的边疆殖民地上,交通手段只有慢速的曲速航行,超空间航道不是离他们太远就是还未被发现,这让这些行星获取物资及信息的成本都大大增加。由于水手党的黑船船队本职工作依旧是精心包装的跨国运输,因此那些庞大的御夫座型滚装货轮无法深入边境的最深处,为了能够在那些地方提供运送服务,水手党承包了大量的私人船队,驾驶拥有超空间【注2】能力的中型船只或者干脆是只有曲速航行功能【注3】的小型船只在这些罕有人迹的航道上拉人拉货。一些报告中明确或隐晦地指出,水手党最近一段时间与一个戈尔纳克的行商组织建立了合作关系,根据一些文书上所说,“或许这些行商的货船将会提高在远边境地区的通行效率。” El Buhonero,指代小贩、背包客和销售者的西班牙词汇,我对他们感到相当好奇和陌生,因此造访这些人的货船在我的必做清单中必有一席之地。在整理了这样那样的航线信息后,我最终决定优先向北飞行,途径经济联合体们最为富庶的“高新经济区”,一路直达戈尔纳克的边境、也是作为古战场的艾赛拉瓦省边缘,从那里向东穿过马丁内斯走廊,进入北部最为荒凉的边境地带,直至KVB的边境,在那里重新转南,向传闻中的“绞肉机”地区进发,最后重新向西回到合众城,整个过程如果没有意外需要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浩瀚银河如同大海那样喜怒无常,甚至更甚于后者,在那无数千篇一律、忽明忽暗的光点中,我很好奇,命运女神为我预留了怎样的把戏和棋局。不管是怎样的残忍、怨毒、无情和自暴自弃,此时此刻,它们都有令我着迷的魔力,不亚于圣杯之余亚瑟王,相同的,有关于此的故事无不相互矛盾,这更让好奇心扼住了我,如同罗马人初次踏上不列颠,不管前途如何,我都渴望征服。

 

假使深层网络提供的服务清单并没有撒谎,一个被分配了标准荚舱的“乘客”可以携带约150升左右的行李登船,虽然Cristiano给我的那张门票让我可以随意选择搭乘黑船时的舱室等级,但是我还是决定遵从这一规定——只有把耳朵贴近胸膛,才能听见生命最真实的声音。

 

我从保险柜中搜罗出了将近三万信用点的信息以及一些零钱,为它们在塞进大型行军包里安了一个新家,就在几套不同季节使用的衣物和裤袜垫的下方,两盒50发装的.47空尖弹上方,贴近底层但仍然尚有距离的地方,正如我自己。打开衣柜门,我将衣柜翻倒过来,在发霉味道的最深处,当年陪伴我在军事行动中的“随军P类人员包裹”静静的躺在那里。我从中抽出了依旧沾染火药霉味的军灰色军大衣挂在一边的衣架上,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塞入背包:自密封睡袋、水过滤器和配套的1升水壶、没吃完的广谱抗菌片、登山镐和耐用的金属绳、没开封的裂变电池,以及一套保经磨难的野外氢能充电器。我将那台徕卡Monochrome 2027款相机的保护壳、镜头套组和配套数据转换器放在了背包的最上面,如果说边疆是战场,那么这台相机就是我的枪,永远应该保持你的“子弹”和“配件”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除了背包以外,作为写作工具的终端需要随时跟着我行动,在报道瑟尼娅内战【注4】时我在网上购买了一套UIT-20后勤终端,大战的战备货,从Oni-II回来之后我就将他连同携带他的斜跨胸包丢在了角落里,我也将他拿了出来,幸运的是,KVB军品的质量仍有保障,在闪烁了几下之后,他仍旧正常开了机,里面的硬件对于写文章来说完全绰绰有余。

 

赛普洛斯-II的双月在我将背包整理好的时候仍然悬挂在我的头顶,我瘫倒在床边,用力将大半部分被填满的背包和卷起来的睡袋扣起,环视着这个再过去的十几年中被我称为家的地方。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情愫支撑着我从地上爬起,从清洁间中拿出工具,拖着疲惫的身躯擦洗着这个我付诸了感情的地方。当0170年3月11日的清晨钟声在房间内响起时,我满意的看着已经整洁一新的屋子,穿了门口那件军大衣,将我的荣誉手枪装进了腰间的隐蔽枪套,跨上终端胸包,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拍下了我旅途中的第一张照片。一年半后的某一天我会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回到这里,而在那之前,这张照片将成为我旅途中短暂的避难所。

 

清晨的合众城像是一个渐渐醒来的人,宪政区的街道旁早早已经停满了无人出租车,我随便挑选一台,设定了前往地面货运港口中某个泊位的航线,夜晚的劳累几乎是在我的屁股沾到座椅的那一刹向我袭来,让我控制不住地倒在座椅席上睡着了,一直到一阵敲窗声袭来才将我从睡梦中唤醒。“你好阿兵哥,来干什么的吗?”声音属于一个身着廉价西装和海员帽的高大男人,脸上洋溢的那种适合出现在恶俗广告上的“粗俗笑容”,发红的酒糟鼻以及眼睛里那种熟悉的阴狠很快就让我明白了他的水手党成员身份。我花了一些时间弄明白他因为我的外套而弄错了我的身份,才将Junior给我的万能票凭证沿着数据连接传送到了他的瞳孔HUD中。水手党成员的眼睛随即开始闪烁起来,像是在读凭证上的信息,他的手在廉价西服的一侧缓缓摩擦着,衣物的褶皱勾勒出了一个枪柄的形状,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Junior给我的票据只是一张假票,他或许只是想看看我的决心,瞧瞧我到底会不会为我嘴里的东西深入险境,但是伴随着一声车门开启的声音,我的疑惑烟消云散。“欢迎登船!请自便吧!”他笑呵呵的将我从车内拉了出来,直到我这个时候才看清自己的位置:御夫座级货船【注5】如同树干一样的龙骨就在我的头顶正上方,面前货箱的卸货大门下水手党的成员正在进进出出,赫然是这条货船业务的核心地带。

 

“你来的太早了,阿兵哥,我们刚结束完凌晨的换岗你就到了,差点以为你不是乘客而是别的需要什么特殊处理的。。。‘货物’。”身后的那个水手党大汉将我放在侧席的背包拿了下来,放在一边像是酒店行李架、但比那粗俗的多的铁架车上,招呼着我往前走。我原来还对“货物”一词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当我跨过一块堆有一些黑色裹尸袋以及一些沾满血迹的武器的甲板时,我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同时也意识到水手党在本地的权威并未像之前的猜测一样消失、而是继续在地下延续。“让我猜猜,陆军?还是国民警卫队?没拿到退休金?”夜晚的值守似乎让这个人急于找些能刺激精神的东西,在我们登上一部电梯时,他主动找我聊起了天,“啊,我并不是部队里的大兵,0140年代跟随他们采访过。”我笑了笑,拍了拍大衣侧面一个几乎要被磨光的“PRESS”字条,“记者?我有点理解你想干什么了。”大个子哈哈笑了一声,“到外面拍拍照片?写点感人肺腑的文章,然后回来拿个奖?”“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准备在另一边呆的久一点。”我笑了一下,没有否定他的说法。“每个记者都这么说,所以你买了一张永久票?”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份三明治,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我姑妈的儿子也是这样的,他20岁,在戈尔纳克东部某个殖民地的当地报社混了个摄影的职位,每次圣诞节吃饭的时候都跟我说他的什么理想,说要跑遍银河拍照片,现在攒够了钱,去当了个什么自由职业者,花钱大手大脚的,身边漂亮女孩倒是不缺。”

 

电梯在几分钟的上升后无声的停下,粗糙的铁门在我的面前打开,露出了后面空旷的居住舱,即使是之前已经在监控中看见过这个地方,我依旧为这里的壮观而惊叹,这条船的居住舱和Junior搭乘的那条不同,除了中央的“休眠塔”,连侧壁上都装满了居住舱单间,仿佛这里并不是偷渡者的船舱,而是某个大型数据中心的服务器阵列——而话又说回来,对于记者来说,每一个上船的游客不正是活体的“新闻硬盘”么。“我看你的票是最近签发的,第一次看到这里?”水手党成员拿出了一个全息数据板,在空中抖了抖将让去全息影响投射到空中,“你到的最早,所以你有优先的‘择房权’,看看想选哪个?”他将数据板丢给我,密密麻麻的房间号在空中让我看着有些目不暇接,“有什么选择么?就像你说的,第一次坐黑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这是你在我们这的‘处女航’没错吧?”他哈哈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说的话,我们海员都很迷信,所以我会说看你最喜欢的那一组数字。”他指着塔一样的中央舱室,“你看,咱们这里最高12层,每层130个单元位置,,每个位置有上中下三个房间,分别对应房间号码的一到二,三到五和最后第六位,”。在他说完的瞬间,一个数字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成型,我滑动了房间的登记表,当标号为12-011-3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我将它按了下去。

 

“运气不错,你选了最中央的这些位置。为什么是这一组?”船员把全息板收了回去,推着推车带我走向巨塔上螺旋的走道,“12代表最高,11代表今天的日期,3,现在的月份。”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从脖子上取下了相机,对着“服务器阵列”顶部投下的光芒,调试好了光圈与曝光度。

 

“日期,哈哈,不错的选择,我知道有个人,选舱室的时候用他今天吃了几个鸡蛋作为舱室位置号。”壮汉一边向上走一边调笑着。

 

“他怎么了?”

 

“有一个家伙的鸡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在整个走道上横冲直撞,那个幸运儿在走道上被人撞了一下,从十层楼的高度摔下来了。”

 

“然后你还是认为幸运数字有效?”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是这里。”几分钟的走道很快就到了尽头,铁板道上的位置写着“011”的字样,不偏不倚的正对着楼梯口,“你占了个好地方,至少不会像那个‘鸡男’一样。”

 

“承你吉言。”我对着他举起了相机,“乐意成为我旅途第一张照片的一部分么?”

 

“为什么不呢?指不定你能出名,我还能靠这玩意给我儿子长长脸。”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将我的行李放在了舱室的最高层,摆了一个看似很潇洒的造型靠在了休眠仓的边上。

 

“就是这样。”我的手指轻轻摁动,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水手党挂着粗俗笑容的形象被永远的储存在了相机中的数据卡里,正式宣告我旅途的启程。

 

注:

1.      超空间星门:全称为道格拉斯-杨氏效应超维度滑膜桥,大部分民间机构都将其简写为“星门”或“超空间星门”,在超空间引擎(道格拉斯-杨氏效应引擎)未普及之前被大量安装在节点行星系中辅助舰船跃入超维度空间与三维空间之间的滑膜。

2.      超空间航行:沿着横跨行星系节点的超维度空间进行超光速航行的技术,舰船将被超空间星门或是自身携带的道格拉斯-杨氏效应桥弹入超维度空间与三维时空的滑膜中移动,从而实现超光速航行,根据航道处滑膜具体数据的不同,其速度通常在光速的40-110万倍之间。

3.      曲速航行:通过飞船自身折叠时空、在身旁制造一个扭曲的时空泡从而超光速航行的能力,相对于超空间航行来说效率低,但是探测难度更高。其可以在恒星重力圈中亚光速航行的能力使几乎所有的恒星际飞船都装备有基于此技术开发的曲速引擎。0170年代的曲速引擎通常可以在重力圈外达到5万倍光速航行

4.      瑟尼娅内战:0153年-0154年(一说至0156年)发生在瑟尼娅人母星Oni-II上的族内内战,交战双方为瑟尼娅银树王室政府与广义上的瑟尼娅叛军武装,三大国及大型康采恩企业在其中参与甚深,以至于这场战争被认为是之后经济综合体向边疆世界进军的预演。

5.      御夫座级货船:0170年代常用的超大型货船,基础龙骨长度达到1.8公里,通过加长可以达到3.8公里,足以携带超过700万吨货物从星球表面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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