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棒第2季上 第7话 生命的价值 1-4节(第7话完)

剧本/輿水泰弘 砂本量 樱井武晴
小说改编/碇卯人
翻译/火老板
本书是根据于2003年10月8日至12月17日,在朝日电视台播放的《相棒》的第1话~第10话剧本为基础,重构改编成全9话的小说。因为是改编,所以会有变动之处,望悉知。
第七话 生命的价值
一
“傍晚我们去人世横丁吧。”
龟山薰的上司杉下右京如是说道,这令薰很是疑惑。右京经常光顾的小料理屋是他前妻独自经营的,名叫“花之里”的店。右京有着英国风的爱好,喜爱苏格兰威士忌,所以他有时也会去单一麦芽威士忌种类丰富的酒吧。但是说起人世横丁,从池袋的东口出发,与去Sunshine 60大厦的距离差不多,那里以前就都是些只有吧台的小酒吧,还有就是老大哥突然想去喝喝小酒的酒馆。薰感觉这与上司的爱好不太对头。
不出所料,右京并非是想与部下去喝一杯来排遣平日的郁愤。右京是想独自调查杀人案,才将部下拉出来的。哎,一直都是这样,薰也就不多想了。
嫌疑人已经自首了,是位大人物,君临第一大集团神田集团会长之位的神田喜一。这可是比右京还要不适合这条巷子的男人。话说,电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放这个新闻。搜查一课也因为这个案子很是紧张。在这种地方漫不经心地出现真的没事吗?不过,这也是特命系的风格,薰改变了想法。
“神田先生昨晚好像是在这里喝酒的,喝到烂醉。”
右京一本正经地说道。
“电视里也说了。趁着酒醉不知不觉就跟陌生人发生了争执。因为最近他儿子去世了,所以酒就喝多了吧。但是受害人,好像叫久保田的那位先生,他也真是不走运啊。被打的部位不好直接就死了。”
“他喝了那么多酒,店里的人应该有印象吧。”
也就是说右京想调查神田是在哪家店里喝的酒。明明犯人已经自首了还要去操这种心,不过特命系反正就是闲。从薰的性格来说,比起蹲在小办公室还不如出去活动身体,所以只要有活干就很开心。
之后两人分头开始打听。人世横丁中的酒馆数量并没有很多。他们一家家地问了三十家左右的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家店记得神田喜一。
第二天,他们两人拜访了远离东京都心的,神田喜一的家。不愧是大企业会长的家,设计宽敞又带着奢侈。从特地将房子建成平房来看,这让人隐约感觉到神田的矜持。
神田的妻子礼子是个谦逊而又稳重的女性。明明独子刚刚去世,丈夫又因伤害致死的嫌疑被捕。但对于警察的突然来访她也能自如应对,这帮了两人的大忙。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前天深夜,从日期上来说应该是昨天凌晨三点多,那天晚上,神田先生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去的?”
“我记得他凌晨一点前都在家里。”
“也就是说,他是凌晨一点从家里出去的咯?”
薰向想她确认,右京则指出。
“但是,从这里到池袋,即便深夜中一路畅通,也需要花一个小时吧。”
“那么,他是从凌晨两点开始喝酒的?”
“在人世横丁,最迟的店到凌晨两点也关门了。”
“那他不是没有时间喝酒了吗?”
看着两人交谈的礼子开口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丈夫去喝酒的店都是固定的。最重要的是,我丈夫喝醉酒还打人什么的……做出这种事的人不像是我认识的丈夫。”
薰不知道回应什么好,他的目光飘向架子,上面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礼子在中间,喜一在她的右边,她的左边是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青年。
“那是令郎吗?”
“是阳一郎的死改变了我丈夫吧?因为他真的很爱阳一郎。我丈夫已经将一家公司交给他,将来想让阳一郎能够继承他……”
一直强忍泪水的礼子说不下去了。
接下来,两人拜访了受害人久保田所属的保险公司。接待他们的是久保田的上司柳濑,他一说,就让两人弄清了一些事情。久保田正负责神田阳一郎的保险谈判。要说是偶然这也太偶然了,柳濑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那么,神田喜一先生与久保田先生见过面咯?”
薰探出了身子。一直以为嫌疑人和受害人没有关系,但似乎情况要反转了。可是,柳濑的回答辜负了薰的期待。
“不,我觉得他们应该没见过。”
“为什么?”
“对于神田先生的赔偿赔偿,我也有好几次在场,一直都是以顾问律师为窗口来谈判的。毕竟出事故死的是神田集团的少爷。”
“发生的是什么事故?”
右京问道,柳濑边展示当时事故发生的照片边解说道。
“失控的汽艇撞上了载着神田先生的钓鱼船。原因好像是汽艇没有维护好。”
“如果是钓鱼船的话,受害人应该挺多的吧。”
“是的,五人受伤,两人死亡。”
“然后其中死亡的一人是神田阳一郎先生是吗?”
“是的。这是他的谈判文件。”
薰和右京看向柳濑递出的谈判文件,谈判已经成立了。
“还只有二十四岁啊……但是这有点厉害啊。”
薰对于高昂的赔偿金额咋舌。文件上写着的金额是二亿九千五百五十五万日元。
二
得知新事实的右京和薰再次前往东京拘留所与拘留中的神田喜一见面。虽然薰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好多次神田集团会长的脸,但实际看到后,与薰印象中的相差甚大。神田喜一比薰想象中的感觉更加生硬而沉默。不知亲切又能言善辩的神田是面向媒体的一面,还是因为失意而消沉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神田静静地抬起头,用冷淡地眼神看向他们。
薰举起久保田的照片,给玻璃对面的神田看。右京问道。
“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神田用神妙的表情回答道。
“是被我杀掉的那位。”
“那么,这位先生到底是谁?”
“我不是说了,是被我杀掉的那位。”
“这是负责你儿子赔偿谈判的人吧?”
薰像是提醒他别装不知道似的,他在神田眼前晃了晃久保田的照片。于是,神田一副困惑的表情。
“难道你不知道?”
“这位先生是负责那场事故赔偿谈判的吗?”
因为神田一副面无表情,薰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儿子的赔偿谈判我都交给律师了。”
“看来是这样呢。”右京道,“案件发生的时候你似乎醉得相当厉害。是在人世横丁喝的酒吗?”
“是的。”
“这样就奇怪了。你那天晚上凌晨一点还在自己家里。从你家里到案件发生地需要花一个小时才能到法。但是,那边的店凌晨两点就全部关门了。也就是说,你在那边并没有时间喝酒。”
神田开始慌张起来,他失去了冷静,眼神游离不定。右京继续追问道。
“那时你没喝酒,所以你没醉,尽管如此,你打死了陌生人。你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认识这个人吧?”薰将照片向前伸,语气变得粗暴,“知道他是负责你儿子赔偿谈判的人吧!”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在神田想要搪塞过去前,这回薰拿出了已经签名盖章了的赔偿谈判书。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神田的目光越过玻璃认出自己签名,不情愿地点点头。
“是我儿子的赔偿谈判书。”
“比如说,你对赔偿金额不满,于是将负责人叫出来,然后发生争吵……最后你将他杀害。”
右京如是说道,神田变得越来越慌张。神田不安地看向右京,突然低下头。
“万分抱歉。”
“我们可以把这认作是你招供了吗?”
“我唯一的儿子因为事故而死!但是负责谈判的人提出的赔偿金额只有三亿!”不知是在说话时比较激动的关系,神田的呼吸变得混乱起来。“那天晚上,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所以我叫他到了那边。然后不知不觉我们两人争执了起来,等回过神来,我已经用地上的酒瓶朝他的头挥了下去。”
“为什么你之前一直不说呢?”
“因为我觉得比起杀人,伤害致死罪的刑罚更轻……真的非常抱歉。”
正在神田招供的时候,会面室的门被打开了,搜查一课的伊丹宪一和三浦信辅脸色不好地走了进来。
“你们在这干嘛呢?”
伊丹朝着薰叫道,三浦稍微冷静一点地向右京逼问道。
“我可不记得有谁允许你们跟他见面了。”
“他刚刚招供自己杀人了。”
右京一脸严肃地说道,搜查一课的两人变得目瞪口呆。
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正在准备将神田喜一送交给检察院。因为要送的是大人物,所以一直蹲在部长室里的内村部长,以及部长的跟屁虫中园参事官也参与了进来。
这时伊丹和三浦跑了进来。
“喂,做送交准备的先停一下!”
伊丹大声说道,三浦向部长和参事官说明原因。
“将神田送交检察院的事由从伤害致死改成杀人。”
“什么,杀人?为什么?”
内村比中园明白得更快。
“他招供了?”
“是的,”伊丹表情痛苦地点点头,“但不是正式的审讯。”
伊丹这么说道,用手指了指办公室门口,右京和薰站在那里。全员的视线向他们望去,特命系的两人行了一礼。之后,右京上前一步。
“送交检察院能不能再等一等?”
“对啊,让他招供的可是我们啊。”
薰一附和,右京告诫部下别开玩笑。
“你先稍微闭上会儿嘴。”
内村抓了话柄,对着这个平日就憎恶不已的人,将自己的积怨喷薄而出。
“杉下,要闭嘴的人是你。别继续给搜查添乱了。”
“那个我们是……”
右京制止了想要分辩的薰,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后,离开了办公室。薰愤愤然地追上上司。
“至少让他们在招供笔录上写下我们的名字啊。”薰追上右京,他仍然不放弃地说道,“现在这样又要变成他们的功劳了。你要去哪里啊?真是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吧?”
右京停下脚步,说道。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右京和薰再次拜访保险公司。和上回一样,柳濑接待了两人。
“谈判交涉顺利吗?”
右京问道,柳濑边点头边回答道。
“是的,没有任何问题。”
“明明神田先生不满意,顾问律师会擅自推进谈判吗?”
薰想套话,柳濑也笑着否定了,“没有这回事。要说进展不顺的话,还有一位似乎确实如此。”
“什么?”
“虽然媒体只报道了神田集团的少爷,那个事故里还有另一位去世了。”
“这样啊,那么问一下,另一位是谁?”
柳濑打开资料给他们看,薰读了出来。
“嗯,辻笃志……啊,跟神田先生的儿子同岁,都是24岁。他的赔偿谈判也是你和久保田先生一起去的?”
“不,他的赔偿谈判是久保田一个人在跟进的。”
右京仔细地看着资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辻笃志的住址是在丰岛区东池袋。
薰根据资料上的地址找到了辻笃志的住所,他对这种偶然的一致感到惊讶。去世的辻笃志住在人世横丁的一家叫做“真理子”的酒馆里。
薰想起来,在调查神田喜一行踪的时候应该来这家店打听过。他们敲了敲门,走进了有点昏暗的店内。老板娘似乎把他们和开店前来的客人弄混了,她脸上挂着迎客时的笑容,说道,“已经开门了哦。”
“是辻真理子小姐吗?”
薰边打招呼边问道,老板娘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之前过来打听事情的警察。她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仔细看,老板娘的眼睛周围有黑眼圈。她的表情变得很疲惫。

“啊,是上次的时候找上谷的警察同志啊?”
“不是上谷,是神田。神田喜一先生。”
薰马上订正道,真理子应和道。
“对对,是的。最近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他。”
右京边拿出警察证表明身份,边问道。
“是说最近发生在这附近的杀人案的新闻吗?”
“是的。”
“他儿子出事故去世的新闻你看过吗?令郎也是在同一场事故中去世的吧?”
话题的突然改变,让真理子一时语塞。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们是来问笃志的事的吗?”
吧台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年轻男子的照片。薰看了一眼,“这是令郎吗?”,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这是他最后的照片。”
“令郎的赔偿谈判,还没有结束吧?”右京问道,“神田先生那边已经结束了。”
“所以呢?”
“我想问问你这边有什么问题。”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
真理子一脸疲惫地拿出了烟,用打火机点燃了烟。
“我们不会强迫你回答的。”
“谈判啊,”真理子吸了一大口烟,然后全部吐了出来,“笃志死了,明明还没过多久。但是这就要谈钱的事情……你们就想问这些?那样的话稍微喝一杯吧。”
“不用了,我们还在工作中。”
右京拒绝了,真理子严厉地说道。
“那就赶紧给我回去!”
工作结束后两人去了“花之里”喝酒。两人都觉得,“花之里”比“真理子”那儿更加令人平静。喝了点日本酒暖和一下身体后,薰问了上司的真实想法。
“右京先生,你觉得犯人不是神田先生,是吗?”
右京边将酒杯往嘴边送去,边简短地回答道,“是的。”
“是因为在赔偿谈判成立后又将负责谈判的人杀了的关系吗?”
“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是因为偶然这两个同岁的人在同一个事故里死了的关系吗?”
“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是因为偶然案发现场在那位母亲的店附近的关系吗?”
“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是因为神田阳一郎先生和辻笃志先生很像的关系吗?”
“什么?”
薰突然看见右京的表情僵住了,他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薰不小心把藏在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刚才我在那位母亲的店里看到她儿子的照片,就觉得跟神田先生的儿子很像。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太多,可能就是看起来长得像吧。”
“不,可能不仅仅只是长得像。”
上司特别干脆地说道。
三
辻真理子完全不想掩饰自己刚起床不太好的心情,说道,“真没常识。”虽然确实如此。明明知道要拜访的是做酒馆生意的女性,本应该避开这种大白天的。
当然这就是右京的战略。还有,突然说出惹怒对方的话,也是右京的战略。
“我们调查了一下,你还没有结过婚。”
真理子叹了一口气,她随意地说道。她的头发还很乱,居家服敞开到胸口。
“我没有结过婚。”
“也就是说,在事故中去世的笃志君没有父亲……”
“等等,”真理子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你们有什么权利调查别人的隐私……”
右京毫不在意地无视了真理子的抗议。
“笃志君的父亲,”这时他拿出了神田喜一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呢?你在上次把这个人叫做‘上谷’。于是我稍微有点在意,就去调查了一下。发现神田先生的旧姓是上谷,神田先生是入赘的吧,然而你知道他结婚前的名字。也就是说,你认识结婚前的神田先生,不是吗?”
真理子的眼神突然失去了力量,表情变得忧郁。
“真是令人讨厌啊,明明我想把他忘了……”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薰用充满人情味的口吻搭话道,“请告诉我们吧。”
“我被上谷抛弃了,在二十四年前。”
“二十四年前的话,那时你已经怀孕了?”
“是的。但是,还有一边的也怀孕了。”
“于是他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现在他的夫人。”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的事业成功吧。”真理子的脸上有了表情,空虚的笑容浮现之后,她再也抑制不住感情,“他说出要分手的时候甚至下跪了啊。说抚恤金我要多少就给多少。我根本不想要那种东西!我根本不希望变成那样!”
大概是因为回忆起了痛苦的过去。真理子深深地吸气,她的眼角含着不甘的泪水。敞开的胸口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薰不禁移开了视线。
“我明明都求他了,他却不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以前好恨他……不,我现在还是好恨他。虽然那个男人现在是神田集团的会长,但其实是一个抛弃我和笃志,然后逃走的卑鄙男人!”
“真是讽刺啊。”
右京嘀咕着,真理子全身都被懊悔渗透,她回答道。
“是啊,没想到那时的两个孩子会在同一场事故中死去。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事故发生后,神田先生到这里来了吧?”
“那场事故发生后,我不开店,把这里所有的酒都喝完了。那个男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这是我们相隔二十四年后再次见面。他可能是想向我道歉。但是,都这种时候了……所以我是这样说的,‘客人,请问你是谁?’然后把他赶走了。”
“但是,这之后他经常会过来是吗?”
右京问道,真理子没说话,她点了点头。薰问出了核心问题。
“那个案子发生的晚上他也来这里了吗?”
“来了。但是跟往常一样,被我赶走了。”
虽然特命系的警察不被允许与神田喜一见面,但是右京对警视厅内部这种小吵小闹没兴趣。必须见面的时候,就去见面。所以现在右京又在拘留所的会面室里与神田隔着玻璃面对面。当然,薰也在。
“我再问一次,”右京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你认识辻真理子小姐吗?”
神田眼睛看着下面,马上回答。

“我不认识。”
“但是,真理子小姐认识你。你是在庇护她吗?”
神田抬起眼睛。但是他眼睛的焦点并不在玻璃对面的警察,而是在为了方便说话而开在玻璃上的小洞上。右京感受到了他强大的自制力。
“……你们是在说什么?是我杀的人。而且,那位女性有杀他的理由吗?”
薰不禁插话道。
“当然有啊。原因就跟你说的一样。”
“我说的?”
“你说你因为谈不拢赔偿金额将负责谈判的久保田先生杀害。那么她也有相同的动机。而且她与你不同,谈判进展并不顺利。”
“警察同志,”神田眼睛的焦点这次聚集到了右京身上,他那坚韧的视线中饱含强大的意志,“那这可以成为那位女性杀人的证据吗?这样就能逮捕那位女性吗?”
“只能成为间接证据吧。但是,只要她不招供,就不能逮捕。”
“我已经招供了啊。”
薰直接激动起来。
“不是!怎么看都是你在包庇她!”
“不管说几遍,人都是我杀的。”
神田坚定不移,他静静地说道。
特命系小小办公室的主人不在,角田六郎一个人在看电视上的新闻,最近连续几天媒体都在沸沸扬扬地报道神田喜一相关的新闻。
这时主人回来了。角田用下巴指了指画面,对特命系的两人说道。
“说是他不满只给三亿就把人杀了,有钱人可真讨厌。”
“三亿啊。”
薰深深地感慨道,角田用一副幽怨的表情说道。
“我们的话除非是中彩票,其他就只能看看了。”
薰没听进去角田的抱怨,他的脑中浮现出了真理子的事情。
“如果不赔三亿,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啊。毕竟是在同一个事故里死的两人,还是同岁啊。”
右京对薰说的话反应很敏感。他毫不客气地走近薰,“龟山君,大功一件。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啊。虽然觉得你能发觉很重要的事情,但其实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我们去保险公司吧!”
这么说完,右京就拿着外套走出了办公室。薰还没搞清楚上司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就跟着走了,办公室里又只剩下角田一个人了。
四
“你们是在找茬吗?”
这是辻真理子这次见到他们时说的第一句话。右京和薰去负责谈判的保险公司调查了些东西后,又在白天拜访了“真理子”。
右京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神田先生平常都是在晚上来这里的吗?”
“什么?”
“案子发生的晚上也是。也就是你杀害负责谈判的久保田先生的那晚。我们跟神田先生谈过了,也问了他你的事情。”
右京故弄玄虚地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他想说什么,真理子用刚睡醒的脑袋拼命地想。她的眼睛充血了。
“……这样啊。”
“什么?”
“果然。”
“果然?”薰问。
“那个男人又背叛了我。”真理子失魂落魄地开始说了起来,“是的,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到了这里,看到我杀了负责谈判的人。说什么‘一起去警察局吧’、‘我想赔罪’之类的。我说你真的想向我赔罪的话,就证明给我看。”
“于是,神田先生就替你顶罪了?”
“你能代替我去警察局吗?”
突然真理子充满感情地说道。
“我就是这样逼迫他的。当然,我觉得这个抛弃我和笃志的男人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但是,那个男人,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说‘这回我不会逃避了’……于是我和他一起将尸体和凶器的碎片搬了出去。”
“然后神田先生就去自首了?”
薰问道,真理子坦率地点点头。
“但是,我不敢相信。我想他会不会又背叛我。”
这骗出来的招供,让薰甚是心痛。像是要转嫁本该对自己的责备一般,他问真理子。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因为这二十四年以来我都是靠着对他的恨活下来的。果然,他不是又背叛了我吗?!”
“不是!”
“就是。那个男人一直都没变。”
老实人薰已经忍不住了。
“他到最后……都说不认识你。”
真理子目光游离,他看向右京。
“但是你刚才……”
右京露出了苦行僧般的表情。
“我只是说了‘问了他你的事情’而已。”
真理子发觉自己被算计了,半张着嘴僵在那里。薰拼命地说道。
“他为了你,现在这一瞬间还是想让自己成为杀人犯。他抛弃了花了二十四年时间筑起的地位和名誉。”
“辻小姐,”右京转身说道,“关于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害负责谈判的人……动机是这个吧。”
薰从他的飞行夹克口袋中拿出两张纸,这是从保险公司借来的谈判书。
“这边是去世的神田阳一郎先生的谈判书,而另一张是令郎的。阳一郎先生的差不多有三亿,而令郎差不多是三千万。”
“为什么差那么多?”真理子的眼中充满憎恶,她盯着谈判书,“为什么会差那么多啊?为什么只有我的孩子……”
“所以那天晚上,你将负责谈判的久保田先生叫到了这里,是吗?”
“他说什么会尽量妥善处理,什么死者损失的利益,什么赔偿金额的计算方法是法律决定之类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明明只是想要跟上谷的孩子一样而已。我拉住了他,他就说,‘你就这么想利用死去的孩子来敲一笔钱吗?’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用威士忌酒瓶……”
“将他打死了。”
“我不是想要钱。只是,他们擅自把我孩子的性命标上价格,而且还是上谷孩子的十分之一……”真理子将吧台上的相框拿在手里,她用怜爱的眼神看着照片,“明明是同一个男人的孩子,为什么到死都要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薰无言以对。但是右京不管在什么场合下,都是个有话就说的人。
“这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而且你为了让神田先生顶罪,还利用了这二十四年的憎恨。辻真理子小姐,就在那时,你真的是在利用笃志君的生命了。”
真理子听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话,她将儿子的照片抱在胸前,崩溃地哭了起来。
右京是个绝不会逃避的人。他到拘留所第三次要求与神田喜一见面,为了向他传达重要的事。
“辻真理子小姐刚才自首了。”
听到右京这么说,神田的脸色就变了。他将温厚绅士的面具粗暴地舍弃,像野兽一样咆哮起来。
“你马上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右京平淡陈述事实的声音,被一声“为什么!?”掩盖了过去。神田一边叫着,一边扑向右京。可是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玻璃阻拦了他,只能听见夸张的冲击声。扑上来的神田压在玻璃上没有离开的双手,看起来就像附在水族馆水槽上的海星。
“为什么,你不让这个案子就这么过去呢?!”
神田的声音变调了,这是抑制不住怒火的证明。而右京则保持着冷静,回答道。
“因为我知道了你自首的真正原因。为了她与去世的笃志君,于是你想去顶罪。”
神田知道已经被他们看穿一切,就像附在他身上的妖魔消失了一样,变得安静下来。他在椅子上坐好,开始招供。
“那天晚上,我到真理子的店里去,尸体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二十四年前她说的话。那时,我从她身边逃开了,我想这就是惩罚吧,因为我没有认笃志君。所以阳一郎才会死的……这一定全都是给我的惩罚。”
神田抬起头,他眼中失去了力量,看向了右京和薰。然后,他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为什么,你不让这个案子就这么过去呢?”
神田这句重复的话语,到底右京也是回答不上来了。
命运有时也真是讽刺。右京和薰带着被释放的神田喜一走在警视厅的走廊上,命运弄人,伊丹和三浦带着辻真理子迎面走来。马上察觉到的右京停下了脚步,不知发生什么的薰和神田向前看去,就马上明白了。神田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他往昔恋人的失落身影。
搜查一课的警察和真凶走近了。伊丹用不爽的表情瞪着薰,没说话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他们后面的真理子低着头走着。一瞬,她抬起脸瞥了一眼神田。
擦肩而过的一瞬,两人视线交织,薰觉得他们用眼神交流着相互的感情。真理子再次低下了头,从后方离去了。
神田低声说道。
“结果,我对她还是没有担负起任何责任。跟那个时候一样,我又一次舍弃了她和我的儿子。我作为父亲什么都没做。”神田微微摇头,“不,我根本就没做过他的父亲……”
薰现在看神田集团的会长比被带走的酒馆老板娘还要憔悴得多。
“真的是这样吗?”右京说道,“我觉得,你想要去自首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辻笃志君的父亲了。即便那只是一瞬间。”
“我是那孩子的父亲……”
神田用寻求救赎的眼神看着右京。
“或许,你成为父亲还不是太迟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田的脸上落下一道透明的液体。
(第2季第7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