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MAF:阿夫顿回忆录【39】
【39】涨潮之时•后篇!
安琪必须对格雷戈里坦白,她现在是有点儿饿了。可这也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啊。不管怎么说也好,这位熔融弗雷迪先生还真是好客。
格雷戈里则对安琪的观点做出纠正:啊,在他看来呢,亲爱的安琪小姐,他们脚下这锅东西恐怕不只是肉丸汤那么简单。
三人位于一台老式冶炼熔炉般的金属装置边缘,没有扶手与急救装置,正被三个孩子与骷髅鲨鱼们踏压的铁板,真正的恐怖就在其之下。
浓汤,一大锅蓄水塔口径的浓汤就在他们脚下。
它们像是血液、金属溶液、蛋清与其他人类体液的混合,不时散发出血腥而又浓烈的酸臭气息。
“还好吉秋和智多星他们没跟过来,要不然,吉秋的节食计划肯定泡汤不了。”
格雷戈里在心中对脚下这锅汤做出评价,他连口唾沫都无法咽下。因为—因为什么—因为脚下这锅玩意儿,也太恶心了点!
“咳咳—你们这里有呕吐袋吗?”格雷戈里不住对着脚下的“汤锅”干呕,雪尔莎则索性别过脸去,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自己刚在那锅汤里,瞄到了骸骨。
“格雷戈里,我们是不是该动武了?”安琪的话,就连熔融弗雷迪本身都感觉这是在痴人说梦:动武,就凭他们三个?
不,安琪。先让他说说看,他究竟要让深水弹做什么坏事。一般坏蛋都容易得意忘形—格雷戈里对安琪小声劝阻道。
再说啦,要是熔融弗雷迪真的回心转意,只是想请他们喝锅肉丸汤呢?呐,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是微乎其微罢了。
“格雷戈里,雪尔莎。你们的新朋友我不清楚,不过你们两个,应该对下面这些东西不算陌生吧,有谁想要主动回答?”
熔融弗雷迪像只蝮蛇与蜥蜴,攀附于湿滑阴暗的石壁上滑行。他的头部缓缓转动至不可思议的九十度左右,还是无人应答。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奖励,只有答案了—这是金属细胞—孩子们,想想看吧,整个蓄水塔份量的金属细胞浓汤,给这座城市的晚宴礼包!”
看吧看吧,我就说过了,他会因为得意不打自招—格雷戈里又对安琪小声提示着。
身后的深水弹则将双爪架上他的脖颈:记得保持安静。否则,他是不会对格雷戈里念及太多旧情地,一点也不。
“在我们弄塌整座水坝之前,首先,这些金属细胞会像浓缩咖啡粉那样,被我地新宠物们倒入水库。最后,整个城市的认都会接受—这神圣的进化洗练!”
可是,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是不能喝咖啡的,你这个坏蛋!—雪尔莎对熔融弗雷迪的口头反对是很勇敢。
可要让格雷戈里来说的话,她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只差最后三份配料,这份浓汤就能完成了,孩子们。”
熔融弗雷迪拍了拍手,剥皮精们的脚步逼近了:很显然,最后的配料是什么,早已是显而易见。
除去格雷戈里他们,三份配料还能是什么?
“这是个机会,格雷戈里。开始会很痛,不过不久之后,你就会和我一样,变得完美无缺了。”
深水弹的安慰,在格雷戈里听来倒更像是威胁。完美?格雷戈里可不认为,像他那样做只骷髅金属鲨鱼,还能和完美挂钩。
“啊—!”又被向前推拥两步的雪尔莎,因恐惧与面前的炙热而落下泪水。
好了,不用再低声下气了。格雷戈里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一分一秒:没有人,没有人能在他面前,伤害他的妹妹或朋友!
“安琪,快动手,现在就要!”格雷戈里受够这些帮半金属疯子们了。上一次,雷诺斯是如何暂时驯化它们的来着?
两阵刺眼到有些令人晕眩的深红电弧后,四只负责将三人推入熔炉汤锅的剥皮精,它们的躯体在风声中化为灰烬,与毫无生机可言的骸骨。
“深水弹,把他们给我宰了!”熔融弗雷迪对准安琪发出两束酸液喷柱,命中率不算太高,可他至少击中了对方的左膝。
这下子他们得快闪了—格雷戈里背弃负伤的安琪。安琪的左腿受伤了,他不仅是在因他们唯一战斗力的减弱而忧虑,更是在担心他的朋友。
“看来,你们的状况不算太好。”深水弹抓起跌落墙角的雪尔莎,他的条件也不算太困难:他不想动粗,但不代表他不会。
“把我的妹妹放下,深水弹,熔融弗雷迪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是金属细胞,是它让你变坏了么?”
格雷戈里不愿松开背上的安琪,就像他不愿抛弃雪尔莎独自奔去。好吧,他会停止反抗—只要深水弹不伤害雪尔莎和安琪。
“我的主人,他只是想要帮助你们。你们的拒绝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落后且傲慢的生物,永远都不会意识到他们的落后。”
那我也早就说过,人类没你想的那么愚蠢!—深水弹刚松开双爪,格雷戈里便拉起雪尔莎的手腕,将女孩们护到自己身后。
“孩子,看看你。你的勇气就像废铁堆里的不锈钢那样闪耀!可惜,你的固执早晚会将它磨灭,真是可惜!”
熔融弗雷迪又将自己倒挂在天花板上了,就像是只蝙蝠。看得出来,他还不愿放弃这三位宝贵素材。
“理性设想一下吧,格雷戈里,”
深水弹夜俯下身去,对格雷戈里做出他最后的邀请。同时,他也并不希望格雷戈里消耗掉他最后的耐心。
“你和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所在乎的人们。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不再有疾病的困扰,不再为伤痕而悲痛,这才是生命!”
理性设想?这恐怕连我也无法做到,深水弹—格雷戈里对深水弹的提议做出否定—因为我只能看到,一个我曾经的朋友,他现在很痛苦。
“你是在说我么?不,格雷戈里,不,”
“恰恰相反,摆脱过往,这让我很快乐。”
深水弹又对格雷戈里伸出他的钢爪,那匕首般锋利,且可如魔术道具般收缩伸长的十支钢刀。
“在上一次交手时,你的那位黑程式朋友,”
“他想要杀死我,他想要杀死我们全部!”
所以,你真的以为,我还会再信任你们一次么?—深水弹手部的五把剃刀,转而抵住格雷戈里的胸口,敲打起男孩瘦弱的肋骨。
“那真的只是误会,深水弹,看看现在的你,”
“你不再是鲨鱼了,可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格雷戈里没学过太多相关的话术,可他知道,要是在此刻开战,他们三人的胜率要远低于熔融弗雷迪,与他手下的鲨鱼军团。
熔融弗雷迪依旧倒挂在原处,格雷戈里透过深水弹地肩膀,看到这只机械鲨鱼身后的景象:十分糟糕的景象。
熔融弗雷迪已经没有耐心了,他手中的酸液,正在汇聚为束,顺势待发。格雷戈里知道,若是深水弹之后的举动无法令他满意—
“你是对的,格雷戈里。我不再是只鲨鱼了—”
—这句答案与回答时的舒缓口吻,很显然,这都不是熔融弗雷迪所希望看到的。他需要的是执行者,而不是徘徊者。
没有为深水弹装入改造雪尔莎时所用的控制芯片,这是他的傲慢与失策。他还以为—这只鲨鱼的感恩之心,会多于那所谓的友情。
在熔融弗雷迪的酸液,自后方驶向深水弹的肩与鳍时,格雷戈里将他的鲨鱼朋友及时扑倒,任凭那酸液向着自己的头部涌来。
“格雷戈里—!”不只是深水弹,就连一直因恐惧而畏于发声的雪尔莎,也与安琪同时释出内心的呼唤。
本就因酸液溶蚀而作痛的双肩,其伤痕与内隐也再度发作。不过有痛觉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这证明他的四肢与神经还完好无损。
“不—!”面容冷酷的机械鲨鱼,心中那本应冰封数日的火焰,竟如奇迹般复燃—不—手无寸铁却又怀抱勇气的男孩,他就倒在自己怀里。
深水弹看着自己掌中的男孩,男孩的头部因酸液的侵蚀,被“烧”掉了大半边他引以为傲的棕发。
好消息在于:还好,没伤到头皮和其他地方。格雷戈里现在需要点抗酸轻碱溶液,最好是肥皂水。
“太—好了—你还是会保护—”
“这说明—你还存有怜悯之心—”
“深水弹—不要相信他—”
“熔融弗雷迪—他是个—恶魔—!”
不,他本不想伤害这三个孩子。金属细胞是媒介,它们被用于接引万物,让他们迎来重生,完美的重生!
而不是在这重生的前夕,让他的伙伴在自己眼前,永远闭上他的双眼。为什么,难道说,完美就是像刚才那样,毫无让步么?
安琪与雪尔莎,安琪将雪尔莎护在身后,哪怕左膝负伤也无法阻挡她的身影。格雷戈里现在九死一生,她更需要保持冷静。
“你是个傻瓜,深水弹,我的孩子,”
“你本有机会,彻底摆脱所谓的羁绊。”
熔融弗雷迪走到深水弹的身后:完美无瑕是他的要求,可惜,深水弹不是他所需要的无情杀手,他就像雪尔莎那样辜负了他。
熔融弗雷迪背起那抗腐蚀金属构成的机械手臂,在黑暗之中折射出白色光点与光斑—非常失望—他对他的造物非常失望!
“我知道那孩子一定会想救你,所以我才要出手,”
“现在,很可惜,你也只能从执行者—”
“—变为我亲爱的牺牲品了—!”
熔融弗雷迪的脸,在他还未能完成下一组酸液的分泌、袭击的发动准备前,便被那突如其来的乖离冲击所碾碎。
本就破损不堪的欢乐时光弗莱迪面具,也被深水弹的右爪强行扯下,面具下的金属发声器,与龈内布满尖牙的颅骨,最终暴露于光明与审判之下。
“啊—!你这个—不—!你要做什么!”不顾手指正被逐步溶腐造成的缺口斑痕,不顾熔融弗雷迪的责骂与求饶,深水弹现在清楚,他应该做些什么了。
“你们,叫安琪与雪尔莎是么?”
深水弹将熔融弗雷迪的面具残渣,抛入身下的金属细胞培养皿中。此时此刻,他对格雷戈里的朋友们只有一个请求。
带上格雷戈里,快走,越快越好!深水弹将失去面具的骸骨,同时也是彻底丧失理智—扑袭而来的熔融弗雷迪—击倒在地。
“你—你这个肮脏的背叛者!”
“我,我们本可以开创一个新的世界!”
深水弹的左腿,如断罪戒碑般压住熔融弗雷迪的腰部。熔融弗雷迪感受的到:他的躯体正在分崩离析,他的关节与关键焊接处在—
“什么,不,不要!你这个—龌龊的—家伙—!”这是熔融弗雷迪失去发声器前,对他最后的造物,做出的最终评价。
—是深水弹,他在用自己的铁爪与尖牙,切割熔融弗雷迪这具铁躯的关键部位,令它们化作废墟,令熔融弗雷迪归于虚无。
整座水坝底部的基地,它们都在崩塌:深水弹的反叛引发了剥皮精们的混乱,跌跌撞撞的小家伙们不顾次序,任意涌出。
这个行为本身便容易发生些踩踏事故,更别提这是早已不知被轰击过多少次的地下水道—在巨响与哄乱中崩塌,不过是必然的结局。
“快走!这不是我想要的,做了这么多伤害你们的事—”
“我很—我真的很—抱歉—啊啊啊—!”
深水弹还要完成最后一件事,他当然可以选择独善其身,可一旦他想到熔融弗雷迪的偏执与疯狂,不,若是不完成这件事,那他就算活下去,也会生不如死。
当安琪回过神来时,陷入昏迷的格雷戈里就在自己的怀中。深水弹一手抓住载满高压线缆的绝缘胶管,令其介入自己的线路—
“快—走—!不要管我—!”
“紧急出口—就在你们左手边—!”
—另一只手,则不停在身边的金属碎片上摩擦。是的,电流的热能与势能,足以将金属烧焦,这就足够了。
载满电流的钢鲨纵身一跃,带着波纹般翻滚的高强度电流,他将自己化为武器,口中叼困着那罪人的骸骨,直坠而下。
金属细胞溶液的爆破与毁灭,带来的是更加歇斯底里的瀑涌、摇晃与,轰鸣。
火山喷发般的景象映入女孩们的眼帘,这可不是观赏末日电影纪录片的时候。深水弹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格雷戈里所给予他的东西。
仁慈之心,与他的人性。
坏死的细胞在巨石,砂砾与泥浆的掩埋下,彻底消失于世,仿佛也是在宣告其恐怖历史的终结,与其创造者的末日。
洪水,就要来了。哪怕是生命力顽强,数量众多的剥皮精们,也无法确保它们的组群全数平安:还是各奔东西吧!
又是漩涡,又是令人混乱的水压与水流。不,安琪讨厌这个:这些水流与气旋。特别是格雷戈里双肩负伤的时候。
“撑住,格雷戈里,雪尔莎,撑住啊!”
还好,安琪的右膝引擎还尚可发动,尽管左膝的信号不怎么样,可应该还能支撑他们—有亮光—真是天赐的良机。
白光过后,就连安琪本身,也失去了她的最后意识。不,还不能昏死过去!雪尔莎与格雷戈里,他们还需要她…
“格雷…戈里…雪尔莎…!”
影子,巨人般的水中之影。是…是海豚么…?不,不对,这里是淡水坝,怎么可能会有海豚?可是,它真的是在背负他们,向岸边游去啊!
淤泥,疲劳,由水中攀至岸边的压力差,经历电磁过载与爆破后的损伤,内部与外部损伤,不,那黑影任凭他的身躯栽入泥泞。
只要他背上的男孩,和他的朋友们,只要他们还没事就好。哈,格雷戈里,他总算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深水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个大傻瓜,是不是游泳游傻了啊!”
深水弹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杂乱的雪花、代码与色彩混乱的像素颗粒萦于身边,他这是要死了么?去往他早就该去的地方?
安琪与雪尔莎站在深水弹身边,对他浅浅献出敬意与遗憾,两次鞠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误入歧途。
“深水弹,你给我醒醒,我不许你在这里睡觉!”格雷戈里的拳头拍打着深水弹的铁皮—经历过这么多,他们仍旧会是朋友。
“格雷戈里,以后可能真的,不能陪着你了…真是抱歉,我们才刚重逢不久…”深水弹望着掉落在地、自其头部断裂的铁鳍。
承认吧,他是个坏朋友,也是只坏鲨鱼和坏机器人,不是么?格雷戈里对他摇了摇头—才不是这样!
“熔融弗雷迪…他将我重塑…”
“他告诉我…完美就是没有感情…和所谓人性…”
“可我认为…在你奋不顾身扑向我时…”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
深水弹口中的裂齿,如黄昏之树的枯叶般随风飘落。沙哑的发声器中,是他对自己生命旅途的最后感悟。
“…完美…意味着…”
“我认为…那意味着…”
“我更应当拥有人性…与让我存活至今的…仁慈之心…!”
在泪与呼喊的伴随下,这只早已死去的鲨鱼在今天复活,又在今天遍布伤痕、步入地狱。
他对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男孩,留下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的意义很简单。
它的意思是,“谢谢”。
他被孩子们安葬于此,一处临近水坝的河岸。就在这悲痛的阴雨之中,深水弹似乎,真的要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真的么?恐怕还不一定。
比鲨鱼更加庞大的掠食者,他对食物的猎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