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那颗胡桃


看来不在往生堂。
走吧,去无妄坡,荧心想着。
走进无妄坡,已值傍晚。
临夜的无妄坡,冥火一一浮现,像是半潜的鳞。一片一片地挂在树梢,垂在叶端,蔽于丛野,张明在半空。
荧脚步轻缓,在压抑幽绝的无妄坡,却像是闲庭信步——她知道她要找谁,也知道她要找的人必然会上来迎合。喔,或许不是迎合,也许是.….…
“嘿!”
眼前一黑,冥火与暗树幽丛通通瞬逝不见。
“天快黑了,来无妄坡,是有什么别意么?”
这样调皮的语调,不用想也知道。
荧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胡桃捂在自己双眼的双手,慢慢揭开。然后突然回转;大声道:“找你玩!”
一时寂静的无妄坡尚未清醒,荧的一声朗言顿时刺动了整个无言坡,冥火游动,四处颠倒。
“哎呀!你看你,把鬼吓到了吧!”
胡桃笑盈盈地指着四周:“它门在夜晚会浮现出来,在不被打扰的清夜,潜光修炼,终有一日。那些亡故的魂灵,也会投胎转世的。”
看着胡桃极其达观的心态,荧心底一阵窃喜。
“带我四处转转?”
“行呐,可别被某些小东西吓到了哦。”
“才不会!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了。”
“那为什么还要本堂主带你逛呢?”
“因为.…嗯,想吓你!”
刚才还是试探性的夜,现在已妥妥帖帖的是夜了。
胡桃与荧一前一后地走过片片的兰花丛。坡处时不时传来莫名的暗啼,山风簌动,像是某种冥兽伺机待发。
堂主说的没错,如若是初来乍到的人儿或许已经魂不守舍了,甚至当场就倒成一页冥火,为无妄坡又轻添一笔也说不准。
无妄坡的中部有一片树林围绕的池水,池水很浅,倒映着月光与幽蓝。冥气缭绕,轻而漫,像是稠滞的山岗。四周的暗色树林——不匆不忙地规列成形,环成一圈像样的“坛”。它们无比肃穆地静立着,像是在虔望,在许祷。令人安心。
二人踏在池水中央直递而来的石阶上,池水没进石阶,浸了半只高的鞋,徐行着,涟漪在足迹上成了快速盛开的兰花。轻柔的凉意迟钝地越过鞋底与鞋沿,贴近双脚,久久不弥散。
胡桃在一张巨大的圆石槽前停住:“这是无妄引咎的渡室,虽然只是看似一口石锅,但一直以来为渡亡的人们祭赦烈原。往生堂代代在此筹作仪式,换句话说,这口锅是往生堂代代延用历久弥新的历史陈物。”
胡桃转过身来,望着近处的荧。
荧看见胡桃以一种罕见的平静而略显严肃的神情似有似无地向她叙述着什么。
“旅行者,你游历过蒙德,你知道的,在距离此地遥运的那方,有一处仲夏庭院,平雷的尊者寓居于那里,那么,我就给你讲讲——
渡火的故事吧。”
胡桃微微一笑,别过身去。
无声间,山风窜涌而出,点点滴滴的冥火被携于此处,逐步地靠近锅沿。
四周的树林变得无比静立,不偏不摇,像在坚定地阻隔一切外来之物,以避免阻碍仪式的发生。
温度陡降,荧收缩着身体走至一旁高立的苔石静观仪式。
风更大了。像在引召着什么。
二人的衣边依起,不定地摆动,发丝凌飞,纵然起舞。
荧看见胡桃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锅底冒然游生出一片火光,火势渐渐成长,长成一座会跳跃的山。但这山一般的火很奇怪,只有底部是明晃晃的红焰,除此以上尽是幽蓝的舌。
舌在不断舔舐着什么,渐渐地,那里幻生出了一簇护摩之杖。杖柄朝天,杖首赤血色的盘帆有如磐岩般盛放的红莲。
红莲发着微光,暗赤色。
冥火开始群涌入锅,烈火蒸蒸浴升。
火势愈来愈大,周围越来越冷。
幽火伴随着护摩缓升而渐渐笼起,冥火盘旋着幽火萦萦向上。
胡桃轻道一声:“起!”
紧随着,护摩倏然转向,盘首直朝天空,幽火涌然猛起,一旋又一旋的冥火仿佛惊醒了一般,哗然蜂涌天空。像是一柱蓝烟腾入天穹。
胡桃未睁眼,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原态,她平淡地说着:“他们是无妄坡的主人,他们生前有的只活了十几岁,有的很年轻,有的逾越百年,他们肉体得以亡故之后来到这里,做着同一件事,沐浴来世的生命。这是渡火的故事。”
“我与他们相悉很久,他们年龄不一,却都有着相同的稚气与顽灵,在我看来,无妄坡是个热闹的地方,他们白昼里在常人听不见,看不着的肉眼凡胎中嬉笑打闹,夜里一同静睦安祥地修炼,每一个魂灵都发着微弱的光,一点一滴地照亮了属于他们的国度。”
胡桃走进荧,牵住她的手,指向天空:“看见没,整片天空只有咱们正上方那一小块地方被繁星点满,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也会不断消隐。有的人心急,可能已经成了福,有的人心缓,还在守望着一会儿无妄坡的夜景呢!”
幽火逐渐潜没,重新归于锅底,周围渐渐回温,树林重归静谧。
一切都如原始般安好,只是大部分的魂灵被送往提瓦特的天空——那也是他们的一席之地。
“荧姐,我带你去个好去处,来呀!”胡桃又俏皮地说着,并拉扯着荧走上通往山顶的路。
荧才回过神来。

“护摩介势,以召引魂灵,权生平过事,谓之引咎;断绝冥生所念,拚却归意,谓之无妄。这是我们往生堂该做的事,无妄引咎,是所谓的阴阳有序,至于无常的命运,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了。”
胡桃牵着荧的手轻快地走在山路上,随着山势升高,山风逐渐明厉,幽蓝的花草变得稀少,明月相照,照着两个相牵的人。
山体陡升,二人亲密地相互协持着登上了山顶。
山顶也有一小潭圆池,刚好装下中间的一片圆月,以及月周围的一圈夜空。
南风悠悠地吹来,凉簌簌的,轻捏着体温。
胡桃拉着荧在一处青石上坐下。
脚下是山崖。
二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月光下,像两株幽兰草。
萤火相扑,孤树高瞻。时不时的南风吹过,也带不走一片寂静。
“月亮好看吗?”胡桃搂着荧的肩,轻声道。
荧静默着,又望了一会儿,然后转向她,像望月一样,望着胡桃。
“哎呀你看你也真是的,好看你就说嘛,干嘛借物喻人呢?”胡桃调皮地说。
胡桃张口还想说着什么,却被荧一把楼住,然后轻按到她的双腿上。
荧久望着自己双腿上的这颗胡桃,依旧调皮可爱。胡桃也就这么乖巧地躺着,同样望着她。
一片圆月下,四瓣月亮成就着颇有深意的光。
粼粼的两对双波里,泛着温情暖意的小舟。
“呀!差点忘了许事,我要回趟往生堂,接待一位客人。”胡桃倏地立起,认真地说道。
“嗯?什么事呀,比看我还重要?”
“呐,我可跟你讲呀,这个客人也是将死之人,可他明明很年轻,且身无丝病。知道我为什么说他是个将死的人么,哈哈,因为他其实已经有鬼上身!”
“有鬼上身?”
“心怀鬼胎的人呢,必然会放鬼出门,祸自百行,报应少不了的,纵鬼者终会被鬼上身。他这半生做的坏事不少,留着本无用,歹事做尽,倒找上往生堂来了。与其悔因余生,倒不如我去开导开导他,嘿嘿。”
“那,要到什么时候呢?”荧有些心切。
“放心吧,黎明前我会回无妄坡的。”
荧望回月亮,轻轻地说:“我等你。”
“嗯,我走咯!”
胡桃说罢,走上山崖端,作出欲要纵身一跃的姿态。
荧立刻起身冲着她喊:“你要做什么?!”
“下山呀。”
“不是跳下山呐喂!”
荧还未来得及阻止,胡桃已纵身跃下。
听见一声大喊:“本堂主六座法开,无妨无妨!再会咯~”
一声谷啸,仿佛有什么骤然燃烧起来。
荧跑到崖尖,俯身看去。
崖底一团火光聚成团状,周围的树木却不被燃着,安然无恙,一阵温意向山顶回旋陡升。热腾腾的一阵喧哗。
那不只是一团火焰。
是芸芸飞星,点点浮虫,翩翩荡荡,游于夜阑。耀眼的赤光逐渐响彻无妄坡。
蝶火。
一只只的赤蝶比冥火铸就的声响与温热更强烈更彻底,一群群一簇簇地相随相扑。
荧坐回了原处。看漫天飞舞的火星燎动整片夜原。静望着满满的红蝶嬉笑着打闹上了天空。又像失足的流火,跌倒在夜幕,碎成漫天繁星。
这回不是只有一小块了。
像是烧破了无妄坡上的某层看不见的霭,夜空上看不见的,看得见的星星全都显明。
斑斑阑阑,是否也在照应着他们的生命。
荧,痴痴地望着。等待着黎明前的她。
什么时候下山呢?
再等等吧。
不过至少不能像她那样直直地摔下山去。
——《那颗胡桃》(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