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藏唐&唐藏】如意郎(含中秋小番外)
门下春风客(下)
一转眼颜若也快要到了离坊的年纪,但他到底还是个半大点的毛头小子,宴席上才喝了几杯就上了脸,待歪七竖八地找到回房间的路,一看见床,这人就直接倒了上去。
“师父……”
颜若无处安放的手将几年前席复思在街上买来送他的那个布偶抱住,起先是搂在怀里的,不知什么时候他将自己蜷成团,还手脚并用着圈住了它,不知不觉就来了睡意。
“阿若……阿若?”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有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意识恍惚间望向那道模糊的白色身影,试探着问道:“师、师父?是你吗师父?”
那声音亲切无比,似乎试图安抚他情绪:“是不舒服吗?哪里难受?”依稀间那人还以手掌贴上颜若的额头,柔声道,“照顾好自己,莫要着凉了。”
“师父,我想要你、你别走……陪我……”
“哭什么啊……嗯,好,我不走。”
一夜似眠未眠,晨光穿过窗棂,颜若终于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看见枕边空无一人,才低落道:“原来还是梦。”
仅有被褥,湿润一片。
“阿若,你在想什么呢?”
江南水乡柔情,养出来的人也是格外温柔的。此时两人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里,屋外隔着的是朦胧烟雨,街角倒是如常熙熙攘攘。
“啊?哦我、我没事……”叶若愣愣地收回心思,连连致歉,“我走神了,请二少莫怪。”
叶期翰平静地替他斟了酒,随口一问:“可是想你坊中师姐师妹了?毕竟阿若是几天前才入的藏剑山庄,很多事情都得适应……他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到,你不必拘谨。”近日秋寒,这人找小二将酒热过,叶若念及自己酒量太差,本想推拒,可还是不想坏了叶二少的兴致,只能接过饮下了。
酒不算烈,也没什么味道,就是普通的菊花酒,可他的脸庞还是很快就染上了红晕。
“算不上好酒,回头等这件事谈妥了,我便请阿若品一品我姐夫酿的。”叶期翰挑了挑眉,心中不知想了些什么,唤他贴耳过去,低声道,“阿若,你觉得我今天打扮得可还得体?他若是看不上我怎么办?退一万步想,我俩不过萍水相逢,不过一场花灯会的交情,压根互不了解,我若是跟他贸然提起那种事情,这亲定然相得两不情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怎的就紧张得嘀咕起来了——
因为这位叶二少是背着家里人出来相亲的。
对方是他去年七夕在街上玩游戏时临时组的搭档,身法不错,关键是在叶期翰的印象里那人是很好说话的,帮着射花灯不说,漂亮的羽毛跟小玩意儿也奖得了一堆。而后叶期翰送信给他问能不能帮个忙,对方更是直接回信说择近见面,便约了在这家小酒馆碰头。
“二少你且放宽心,顺其自然就好……啊,应当是那位公子来了。”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叶若安抚了叶期翰后就有些讪然地垂下头退到一旁。
门开时,隐约有熟悉却不知名的香草味。
“盛辞你来了?那个……我——”没等叶期翰端正坐姿起身相迎,那人微微侧身,声线有些清冽:“少主请。”原是这人身后还有一名黑衣男子,身段颀长,气质出众。
而叶期翰直接在看到那人摘下脸上面具后慌了神:“唐继沉?怎么是你!我在……不他才是……你来干什么!”
“怎么不能是我?算来我是你父亲同辈里最小的,叶二少还该管我叫声‘小叔’呢。”唐继沉微微一笑,“不知你使唤我的护卫使唤得可还顺口?盛辞,你先带那人退下,我们叔侄二人有些家常要唠,莫叫人来打搅。”
那人恭恭敬敬一拱手:“是,少主。”
见人要带着叶若一道离开,叶期翰再端不住架子:“阿若你别跟他走!唐继沉你走开!你再这样我回去就告诉我爹去!阿若!阿若!阿——”他快哭出来了,像是梦碎得彻底,慌慌张张地就要逃跑。
唐继沉抓着他的衣领,像揪着猫儿后颈皮似的一把将人制住,有些无奈:“怎么这样不乖……就是你爹叫我来带你回去的。”
叶期翰全然没了世家公子的仪态,当即奋力扑腾起来:“你少拿鸡毛当令箭!我爹他平日里都不管我的!我不要回去相亲,诶你你你——”
……
不得不说,这小酒馆的墙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门前脚关上,屋里的声音后脚就听不清了。
叶若方才饮了酒,现在脑子里还有点糊里糊涂的,在外头候了片刻后劲儿上来,竟是直接往人身上倒了。
名叫“盛辞”的男子将他顺势接入怀中,轻声笑了:“你叫‘阿若’?”
叶若眯了眯眼,嗅见叫他心安的味道,如有所感地羽睫轻颤:“嗯……”
叶若悠悠转醒时已是次日清晨,环顾四周看了,是客栈房间的布置;床头坐着一人,有着他极为熟悉的背影。
“师、师父?”
他试探着喊出了口,却听见那人有些无奈的声音:“酒量那么差,怎么还喝那么多?”
叶若将头靠在他身上蹭了蹭:“那酒没什么味道,徒儿是不留神才……嗯?”
那人转头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对方却忽然隐去了面上笑意:“叶若,你该知道,自离坊那日起,我就不再是你师父了……我如今既是唐少主的护卫,你大可直唤我名字,我字‘盛辞’。”他像是舒了长长一口气,才说,“给你备了醒酒茶,先喝了吧。”
不知是不是宿醉带来的后遗症,叶若依旧头晕难忍,定定地望着人过了很久才轻声应了:“是……”
印象里,面前这人总是眉眼温柔的,不说话时唯美得像是一幅画。
“师……盛、盛辞哥哥,唐少主他应当不会为难二少吧?”叶若乖乖捧着醒酒茶喝着,一切都很平静,就像是回到了自己还是那段需要师父保护的孩提时光。
“叶二少带你出来时怎么说的?”唐盛辞本人其实也还不大适应这个称呼,这下被他这么一叫,倒茶的动作跟着顿了一顿。
叶若并未在意这些,只是如实回答:“说是出来见个特别的朋友,若是谈妥了就直接领回山庄……怎么了吗?”
“若是不成呢?得亏少主早有谋算,不然就堵不到人了。”唐盛辞尤为短暂地笑了一下,呷了口杯中的茶后随意将茶杯搁下,又说,“想来叶二少只是想寻个借口逃避跟唐小姐的见面罢了……阿若,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话题转得有些快,叶若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也不敢乱说:“坊中的前辈们对我照顾有加,我很好,就是偶尔会想师啊不是……会、会想盛辞哥哥……盛辞哥哥呢?离坊后去了何处?可有万事顺遂?”
他一口一声“哥哥”,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唐盛辞回以微笑:“我也一样。”
……
两人再见到叶期翰时,那人正蔫头耷脑地坐在马车里,眼睛也红红的,委屈巴巴地蜷作一团,像是哭了许久的样子,话也不说;唐继沉本想跟他坐一起,却被他气极了地扔垫子砸着往外赶。
想也知道,某人是惹到这小祖宗了。
叶若没见过这阵仗,求助似的望向唐盛辞:“他们这是……吵架了?”
唐盛辞拉了拉缰绳安抚着马儿,又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多管,没一会儿就见唐继沉无奈至极地走上前来:“盛辞,你的马让给我……这里离山庄也不远,就莫要再去买马了,我见你同这位小公子似是旧识,不若你俩同乘吧。”
“这……”
叶若似乎是不愿看他为难,回答简单而直接:“那盛辞哥哥你就上我这来吧。”
唐盛辞缓缓笑了:“好吧,那我就跟阿若挤一挤了。”说罢他便翻身上马坐在叶若身后,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这人的腰,另一只手则是牵住了缰绳。
见人并不排斥这般亲密举动,看来过了一个晚上,这两人进展也挺快?
自己好像还有些羡慕。唐继沉笑呵呵地摸了摸马鬃,状若无意地看了眼马车里的叶期翰,不由地叹了口气:
下次可不能再把人欺负这样狠了,免得到时候进了嘴的小黄叽都被吓走!
……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算快,因而二人的马儿也是慢悠悠地跟在后头。唐盛辞沉默不语,偶地听到两人衣料摩擦的声音,叶若被他身上的香味扰得有些心烦意乱,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天上飘浮着的乌云分散注意力,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开口说了:“二少他似乎很喜欢盛辞哥哥,一路上跟我说了不少你的事。”
“我的事?如果你是指陪叶二少在街上买了些小玩意还吃吃喝喝了一路的话,阿若小时候不是就体验过了?当时你不也是挺喜欢的?”像是怕颜若多想,唐盛辞轻笑了一声,补充道,“况且我做这些不过都是少主的授意。”
叶若却依然有些失神:“哦……这样啊。”
好吧,这人还是一点不擅长掩藏情绪,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写在了脸上。唐盛辞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后便另寻了话题:“许久不见,不知阿若可有认真精进剑术?寻空同我切磋切磋可好?”叶若还没回答,唐盛辞却是又说,“好了,不逗你了。”
“盛辞哥哥。”叶若总算大了回胆子,可声音还是逐渐柔缓了下去,“我能问一下你平时都用的什么熏香吗?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什么熏香?”唐盛辞虽有些困惑,但神色还是平静的,“出了师门后我便再没有佩香的习惯了。”
叶若一下没反应过来,直觉地将头一偏,脱口而出道:“那难不成是体香?”他似乎格外认真,并未留心此刻两人靠得有多近。
一个大男人哪来的什么体香?这个小不正经的!唐盛辞不禁哑然。
这一行人本想早些赶路尽快返回山庄,可老天爷天并不赏脸,一场雨劈头盖脸地就下了起来,风也不小,他们只好在就近的一个医馆暂作休整。
医馆的负责人是个二十出头些的青年,眉目清朗,给四人准备了姜汤跟干净的布巾擦拭,其他竟是一概没有过问。
这人还贴心地另给叶期翰准备了甘草茶,说是可以治喉咙肿痛,又神色严肃地拉着唐继沉走到一边,不知另交代了些什么。
叶若闲得无聊,蹲在地上一边拿坚果喂着小松鼠一边嘀咕:“难怪一路上都不见二少说话,原来是嗓子坏了,看来他们一定吵得很厉害……盛辞哥哥,你当时没去帮着劝吗?”
唐盛辞沉默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总不能说自己当时守了喝醉了的叶若一夜,压根没去关心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不过想也知道,他家少主一定也没尝到什么甜头,不然这一路上这人也不会总垮着张脸——劝架?他才不去自讨没趣。
“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停不了,我方才向施先生暂借了厨房,午饭阿若想吃些什么?要不你就——”唐盛辞话未说完,就听叶若积极回答道:“我要帮忙!”
一听唐盛辞要下厨,唐继沉在门口探了个头进来叮嘱一句:“清淡些,他们吃不了辣。”
“是。”唐盛辞将剁碎的辣椒收入碗中,余光瞥见人依旧杵在门口,轻声笑了,“我有阿若一人帮着打下手就够了,少主还是去陪着叶二少吧,他毕竟年岁尚幼,得哄着来。”
叶若则是吸了吸鼻子,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憋住被麻辣味熏呛出的咳嗽,不禁笑了:“盛辞哥哥说得对,唐少主快去陪着二少吧,这里有我呢!”
唐继沉放下门帘,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止不住地腹诽道:还赶我走?又不是说不给你们两个留独处的空间!
……
医馆的桌子比较小,用饭的时候,叶期翰本是想要挨着叶若坐的,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这样一来不就是跟某人面对面坐了?于是偷摸摸地换了位置坐到了唐继沉的右手边。
而唐继沉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不少,他带着笑意接过唐盛辞递来的瓷碗,给人舀了粥不说还特意吹凉了,投喂似的给叶期翰递到了嘴边。
叶期翰觉得别扭迟迟不肯张嘴,夹了一筷子菜直接往人嘴里塞,唐继沉得了好处,手却是继续擎着碗勺礼貌微笑;叶若跟唐盛辞二人心照不宣地自顾自地埋头夹菜吃饭,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气氛真是有够尴尬的。
就连饭后收拾碗碟时几人也是安安静静的,就在这时,施先生的小松鼠跳出来打破了沉寂。
“师父小心!”
要不怎么说关心则乱呢?他唐盛辞还不至于笨手笨脚到连碗都接不住吧?他低头看了一眼衣服上沾着的被小松鼠踩出来的花瓣脚印,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阿若又乱叫什么?”
叶期翰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迟钝,问:“阿若,你管唐盛辞叫什么?你们……早就认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吧盛辞?”不等叶若跟唐盛辞接话,唐继沉已然恢复了不羁的笑容,说道,“他俩情谊深厚,你该理解……”
叶期翰朝着他的小腿就是飞踢过去一脚。
雨一直到傍晚才停歇了,念着夜晚也不好赶路,几人便多叨扰了施先生一晚。
医馆非是没有客房,可某些人偏喜欢跟人挤一张床。
叶期翰快被他烦死,直接抱着枕头去找叶若,一副想着要赶快跟唐继沉撇清关系的模样:“阿若陪我睡就行了,不必唐少主纡尊降贵!”
“那不巧,盛辞也想找人陪他睡,这位小公子也不好拒绝吧?”唐继沉依旧笑着,偏过脸望向叶若,似问非问,“是吧?”
叶若也是,真就糊里糊涂地就跟着唐盛辞去他那儿了。
“我……本少爷要大床!”
“医馆的床小,还没马车空间大。”
叶期翰几乎要上手掐人:世上不顺心的事情十之八九,他唐继沉独占一份!
……
“阿若。”
“嗯?”
“觉得挤吗?”
叶若是贴着墙睡的,在一片漆黑之中轻声回答他:“好像有点。”
“那不妨再靠近一点?”唐继沉的手摸索了上来,叫叶若不由得心下一慌,可留意到这人只是在抓被子,按理只说是虚惊一场,他却又觉心中失落。
“阿若,你觉得我如何?”
叶若的脸顷刻发烫:“我觉得盛辞哥哥很、很好啊……”
“在我心里,阿若也是顶好的。”唐盛辞拥他入怀,低沉地问,“若是我说,自重逢之日起我便肖想着你,阿若可会觉得恶心?”
哪是肖想……
他也曾是自己的不敢求啊。
叶若有些慌乱地闭上眼睛,脑海中不住闪回那些旖旎的梦境。
“师父……”
唐盛辞玩味地笑了:“怎么又这么叫我了?不是说了——”
“是我言错。”叶若转过身去,缓缓道,“……盛辞,我要你。”
唐盛辞似是讶异,又莞尔一笑:“那……阿若可要温柔些。”
耳边传来一阵衣服布料摩挲的声响,秋雨顷至。
番外 一起来做月饼吖
叶若醒来时,手边似乎有个毛绒绒软乎乎的东西。
不会是唐盛辞新养的什么小宠物吧?算来以前在秀坊的时候他俩也养过,小兔子奶白奶白的,抱团窝在一起跟小雪球似的。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还真是一只小兔子!
“盛辞哥哥人呢?”叶若只看见床上有那人换下来的衣服,便拾起来挂手臂上准备拿去洗,又小心翼翼地把小兔子捧在手里爬下床,在房间里环顾一圈也没找着人。
“奇怪,人呢?”
叶若随手挼了挼手里的小兔子,小东西就在他掌心蹬着腿刨了刨。
“阿若!”叶期翰“嘭”一声推开了门,伸手就把兔子拢了过去,欣喜道,“好可爱!这小东西是盛辞哥送你的吗?诶走啦走啦,做月饼去!”
叶若似乎还陷于迷糊状态:“做月饼?”
“你睡糊涂了?今天八月半啊!”叶期翰叹了一口气道,“想吃什么馅儿的可以自己去挑!我准备做枣泥和豆沙的!至于唐继沉……哼哼,本少爷打算赏他个百果的!”
想着唐盛辞可能是临时出任务才不见人影吧,叶若也就静下心来做了家务后跟叶期翰一起做起了月饼。
担心小兔子会“捣乱”把毛毛落进月饼,叶若就将它安置在一个敞口的小匣子里,还留了不少饲料跟干果。
“二少呃你这月饼模似乎是大……大了点吧?”见叶期翰拿出一个比他脸盘还大几圈的模具,叶若不禁为那位唐少主的肠胃捏了两把汗。
叶期翰冷笑一声:“他要是吃不下,就别整天惦记着进我叶家的门!”
叶若礼貌微笑:反了吧?
叶若本在搅拌月饼馅,忽听叶期翰问:“阿若你那小兔子跑哪儿了?”
他答:“就在那匣子里啊。”
叶期翰皱了皱眉:“我没有看到哦。它是不是跑了啊?”
叶若低头去看,小兔子的确不翼而飞,咦他这匣子里的坚果怎么不减反增了啊?
他伸手去捋,却觉手指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似的。定睛一看,竟是缩小成仅有手掌大小的唐盛辞!
叶若惊愕无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而且怎么满面通红、浑身发颤,这样一副难以形容的样子!
唐盛辞从身边抓了一颗松子仁递给他:“阿若……有东西……卡着我,卡在那里了……”
“……”
见人莫名其妙跑了,叶期翰就纳闷了:吃个月饼还需要特意回房的?
而且哪有人干吃月饼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