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头/南城以南（十）

孙颖莎望着车窗外被夕阳拉长了的树影，盘根交错着一闪而过，在光线的移动下，慢慢被揉成一团漆黑。 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瞧见刚才还兴奋的三个人，不知何时已经依偎着睡在一起。 她坐在副驾驶，斜眼瞥了眼开车的男人，戴着精致的金边眼镜，干净整洁的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紧，腕上箍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 这个一副律界精英打扮的男人是她一个小时前认识，原本以为是小姐妹们的野外露营，没承想误入一场精心设计的相亲局。 “你到底想不想和王楚钦在一起？” 坐在孙颖莎对面的何卓佳严肃认真的抛出问题。 女孩微垂眼眸，瞳内闪烁不停， “我…不…不想…” 好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点头后举重就轻地回一句， “那就好，待会出发的时候你坐副驾驶。” 孙颖莎还沉在刚才的问题里，只含糊的说了声，“好，我随意。” 男人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单手扶住方向盘，不经意间看向孙颖莎，感受到目光注视后，小猫尴尬地把头转向另一侧，双手交叉着放到身前假装闭目休息。 旁边隐约飘来古龙水的香味，有些刺鼻，她想起王楚钦身上的味道，干爽清列，像埋在雪地里的柑橘。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早上出门的时候，王楚钦跟到电梯口执着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真的不需要我跟着去？你们几个女孩很危险的，带上我比较安全” 孙颖莎把挡住电梯门的男人推出去，心里窃喜，嘴上却嫌弃， “这是姐妹局，咱两没名没分的你跟着去不合适，再说了，要是你去了，她们是安全了，我怕是会更危险。” 王楚钦还赖着不走，九分真挚，一分嘴贫， “只要你愿意，咱两现在去民政局，有名有份的事，分分钟敲定” 如果王楚钦知道她现在坐在别的男人车里，今晚还要在外面过夜，他会怎么想？他一定会很生气吧，甚至可能就此认定她三心二意，如果他不理她了怎么办？如果他又想放弃了呢？或者一气之下去找别的女人。 孙颖莎闭着眼睛，把手指绞地紧紧的，脑中的小剧场已经开始上演狗血纠结的情感大戏。 她坐立不安，忐忑心虚到随时随地都想开门跳下去。 到达目的地时，夜幕已经降临，繁星早已布满天际。 眼镜男将后车厢的几个帐篷拿出来支好，又熟练地拢起篝火，表现地绅士又殷勤。 一切准备就绪后，五人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烤肉和零食。 天气虽然逐渐回暖，但夜晚的风依旧带着寒意，男人从车上拿来几条毛毯递给身边的女孩，又把一条加厚的单独披到孙颖莎身上， “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小猫不自然的拉紧衣领，道了声谢谢，抬头就对上何卓佳的坏笑，实在忍不住默默飞过一记眼刀，好姐妹笑地更肆意了，旁边的李雅可不明所以，小声问道， “你笑什么？” 何卓佳摆摆手，也不回答，眼珠一转，低声说道， “你拍个照片发下朋友圈，最好发群里，你们北京队的大群。” 雅可还是一脸懵，“为啥” 佳佳啧了一声，“听我的没错，赶紧发，多拍几张莎莎的” 说完又挤眉弄眼的笑了下。 李雅可仍在状况外，但还是听话照做，一番操作后把手机举起，佳佳满意地点头，随后竖起大拇指。 烧焦的炭火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孙颖莎满腹心事，凝着炉火出神。 男人靠近她坐下，略显局促的寻找着话题，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偶尔把手臂从毯子里拿出来，闭上双眼感受微风拂面，睁眼的那一刻，正巧有流星划过。 孙铭阳兴奋的指着夜空大喊，“你们看，有流星！快许愿” 看着其他人虔诚的握起双手，孙颖莎也安静地闭上眼睛，如果流星真的能实现愿望的话，她的愿望很简单， “今晚，她想见到王楚钦” 外面的篝火已经熄灭，袅袅白烟升至空中，孙颖莎躺在小帐篷里，透过顶部透明的薄膜看见时隐时现的星星在夜空中闪过。 身边的小夜灯发出昏黄的光晕，她打开手机看一眼， 凌晨12：03。 何卓佳在她身边睡得香甜，时不时的溢出微小的呼噜，孙颖莎失眠了，对着流星许愿果然一点也不灵。 小腹突然传来一阵下坠的酸痛感，她连忙起身查看，果然如此，她的生理期向来很准时，这一次竟然提前了。 她推了下睡得正熟的何卓佳，女孩迷瞪着眼睛，挣扎着起身， “怎么了莎莎？” 小猫靠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佳佳眨了眨眼睛， “你等我下”，说完拿了手机走了出去。 孙颖莎窝在充气床垫上，小腹一阵一阵的疼，第一天一般不会疼得这么厉害，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开始就隐隐作痛起来。 期间何卓佳进来了两次，给她加了毯子又倒了热水，外面夜色沉沉，女孩腰酸腹痛，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时梦时醒。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又被打开了，一个落拓的身躯立在门口，面色晦暗。 透过朦胧月光，她眯起眼睛看见男人缓步走来，柑橘香席卷而来，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一齐压下， “莎莎，我来了” 是王楚钦！ 小猫惊喜又委屈，只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眼泪就掉下来。 王楚钦没说话，弯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扶着她的后背，直接把人抱起。 她一时不查，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子，“哥哥？” “回家！“ 他的胸腔震动，声音沉沉地响起，距离她如此近。 王楚钦抱着她走出帐篷，带眼镜的男人从立在火堆旁，王楚钦斜睨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孙颖莎窝在王楚钦的怀里，看着眼前冷峻的脸颊和紧绷的下颌线，心中突兀地逸出几分安心。 窗外微风徐徐，月色和夜色裹挟着趴伏在天幕，车子开得很快，两人一路无语。 到家后，女孩把弄脏的衣服换下来，又套了件薄绒的睡衣，这才捂着肚子走出卫生间。 王楚钦在厨房里，背对着她认真地鼓捣着什么东西，小猫站在原地嗫嚅了几句，连自己都没听清，索性摇摇头又回到卧室躺好。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男人侧身走进来，温柔的帮她掖了下被子， “把被子盖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只露出一颗发丝凌乱的脑袋，点了点头，乖巧的很。 男人没忍住，伸手揉了下，才转身离开。 又等了大概一刻钟，王楚钦端着一碗红糖水进来。 她坐起身来，男人坐在床边，舀起一勺递过去， 孙颖莎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吧。” 他没说什么，将碗递给她，交接的时候，她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他的，王楚钦蹙眉，一下捉住握在手里， “怎么这么凉？” 女孩的手猛然被包裹在温热的掌心里，舒服之余有些羞怯，忙把手抽回去， “这个时候就容易身上发凉，没什么事。” 说完，双手接过红糖水，“正好用这个暖暖。” 孙颖莎本以为是粗泡的那种，接过来才发现不是，红糖水里加了红枣、枸杞甚至还有几颗糯米小丸子。 热气裹挟香气氤氲，她水眸闪闪，抬眼望着床边的男人， “这是你煮的？” 王楚钦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猫抿了下嘴角，深呼一口气，竭力控制满溢的情绪。 男人声音极淡地启唇，“脚伸过来。” “嗯？她疑惑了下， 王楚钦丝毫没犹豫，直接伸手去被子里捉住她的脚，一摸，果然冰凉。 他眉头皱的更紧，直接一手一个给她捂着，动作掩在被子里。 孙颖莎脸涨得通红，他用手掌细细地摩挲，一会脚掌，一会脚心，她想躲开，男人的力道就收得更紧。 “别动，脚这么凉不暖怎么睡觉，家里没有暖贴，只能这样。” 她一口一口吃着小丸子，脚下的触感好像与心脏的某根神经相连，寂静无声的夜晚她的心跳声如擂鼓。 他垂着头，面色依旧清冷，却又那么专注，好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过了好一会儿，把那一碗红糖水喝完，双脚也因为源源不断的热流烘的暖洋洋的，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王楚钦觉得暖得差不多了，接过她的空碗，起身，“我一会回来。” 孙颖莎缩在被子里，不明所以。 喝完了也暖够了，怎么还过来？ 男人再回来的时候，径直坐到她身边，隔着一层毛毯左手轻盖在她的小腹上。 她磕磕绊绊地问，“这…做什么？” 王楚钦：“不是疼吗？帮你揉揉。”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男人表情严肃，“躺好，揉一会就舒服了。” 她僵持了片刻，重新躺回去。 被子不厚，手心的触感依旧清晰可感，小腹上力道轻缓，平摊着掌心打圈的揉动。 女孩躺在床上看着眼前那张令她着迷的脸，浓密的鸦睫轻颤，不知不觉间悄然失神， “哥哥，你就不生我的气吗？” 轻揉的左手微顿了下，又不动声色的继续，“我没资格生气”，他的声音落寞又无力。 孙颖莎整个人坐起来，直接按住他的手心，瞬间拉近了和王楚钦的距离。 “你有”，她目色熠熠， “如果知道流星许愿那么灵，我就换个愿望了。” 她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慢慢靠近， “王楚钦，我要和你在一起，有名有份的那种。” “你愿意吗？” 男人没说话，回答她的是一个绵长且炙热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