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症》第六章 封闭，坠落

海因里希：“当然，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那位』的身份，就算祂说谎我也无力分辨。而且我总在想，就算一切属实……真正高阶的存在，应该是不会如此在意人类这么弱小的物种的。从另一个尺度思考，『那位』很可能只是自己族群中一个喜欢用放大镜烧蚂蚁的小孩。而蚂蚁们则认为这是神的惩戒，从此便对那束强光背后的黑影顶礼膜拜。”
收割者：“……哈……哈哈……”
收割者放下镰刀，血液重新回到身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收割者：“这么说的话，我倒是很认同。人们俯首跪拜祈求祷告的对象……所定制的第一条戒规就像小屁孩一样任性呢。”
海因里希：“虽然没有清晰的表明意志，但以『那位』的恶劣个性来看，故意将你们卷入也不是不可能——”
海因里希对收割者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看向了我和枷锁。
收割者：“……我们？”
星尘：“枷锁曾经来过这里，直到我和冰蓝触发了空间区位塌陷，出现的时空旋涡把他从某片空间“吐”了出来，在那之前，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空间里。
天堂之门事件后，『十字玫瑰』的情报组很快就查出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幸好有斯库尔德的情报机构在新闻内容上进行混淆和视线转移，我们才顺利转移到修普诺斯。”
海因里希：“『十字玫瑰』……Rosenkreuzer？”那不是我和几个女炼金术士讨论交流研究结果的秘密结社吗，现在成为情报组织了？看来我还是留下了一些有趣的“遗产”嘛。”
海因里希露出得意的笑容，听到这句话，我突然想通了什么。
星尘：“怪不得……『十字玫瑰』那句传承至今的问候语，在当年的环境下显得对教会太过不敬了。”
海因里希：“——愿玫瑰在你的十字上绽放。”
星尘：“玫瑰指的是女炼金术士……不，仅仅是代表女性吧？”
收割者在一旁听着我和海因里希的交谈有些不耐烦了。
收割者：“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鸟语，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呃……总之，你们说的『那谁』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吧？”
收割者看向一旁被吓坏了的枷锁，控制不住的手指关节咔咔响。
收割者：“随便逼迫别人定下什么狗屁的契约，还把我们带到这种鬼地方，要是让我找到了，我非得把他砍断，切开，剁碎！”
星尘＆海因里希：“………”
我和她突然安静下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收割者。
收割者：“你……你们盯着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星尘：“……没什么，只是觉得真像你这个笨蛋会说出来的话呢。”
海因里希：“不像演的。不过……如果是主人的话，我倒是十分期待。”
收割者：“你们……算了，所以说，现在我们要怎么回去？”
海因里希：“现在恐怕不行了，虽然在这个空间内没有感觉，但我们正在被转移至契约的任务地点。”
收割者：“任务？什么任务？”我能不鸟他吗？
海因里希：“简而言之，我的契约是要守护宇宙中十个特定的区域。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没人去做的话，往往会引发无法挽回的灾难。”
星尘：“十个区域对应的是『生命之树』的十个圆环吗？”
我抬头看向天上的树状图腾，唯一发出暗金色光的那个圆环。
星尘：“那个位置是……Binah，代表执行、实质的理性、创造之泉，也可能是『赋予所有事物的形体』。”
海因里希：“我也没去过那个位置，但一旦进入这个领域，我们的目的地就是不可改变的。”
这种根本不容拒绝的风格，突然令我想到一个熟悉的家伙……
（奇怪……冰蓝他们居然到现在还没联络我……）
听到我们的对话，枷锁似乎更加恐慌了。
枷锁：“不可以……不能一直在这里……『那家伙』会把每个人都吞噬掉……永远都无法离开……不要……不要——！”
枷锁的四肢几乎都化作锁链了，紧紧的“抱”住了我，我有些手足无措。
枷锁：“不要……我不要一个人……”
（再这样下去不行……）
枷锁现在，像极了我以前在医院里见过守卫边境的士兵，创伤后应激障碍发病的样子。
（等等……医院……？我……住过医院？）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星尘：“我们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海因里希摊开手摇了摇头。
海因里希：“不可能，某种意义上，人类只是『那位』的奴隶……”
枷锁：“带我出去，星尘——！”
枷锁大叫着抬起头，锁链紧紧捆缚着我的身体，面颊上满是泪水。
星尘：“不行，必须快点离开——！！”
随着我爆发出的喊叫，四周的金色图腾开始崩裂。
咔——咔——咔——
仿佛玻璃般在虚空中破碎。
星尘：“诶？”
海因里希：“——？？”
在海因里希眼中，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碎裂的图腾，不住地向虚空中的四人身上坠落。触碰到银灰色头发少女的瞬间，化成了比以太还小的尘埃。周围的空间开始折叠扭曲成细碎的矩形，矩形再次分裂，形成了一条条分形的立体空间。平静的空间瞬间充满了大量的几何图形，似是卷起了狂风，连众人脚下的“地面”也不再稳定。
海因里希：“这是……”
海因里希的话还未说完，最后一块金色图腾也出现了裂缝。众人在虚空中向下坠落。金发少女惊讶的瞳孔之中，映射出了另一种金色。
——一片璨如星辰的金光。

星尘等人消失的瞬间，监控室前据称可以阻绝电磁狙击步枪的防弹玻璃出现了裂痕。根据安保协议，特勤队立刻安排元老院成员从预备通道撤离了现场。
电子屏幕前，依然深处方舟基地的斯库尔德正在接受元老院的问话。
“华音泽”：“实验品与实验对象全部消失……”
斯库尔德：“怎么，诸位似乎很吃惊？”
斯库尔德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从通讯器中传出。
斯库尔德：“空间异变形成性模拟实验报告第三部分里，已经提到过这种可能了。异质物坍缩本身就有概率将周围最多三十米内的任何物质卷入异变空间。再加上星尘特殊能力的影响，参与实验的其他人员被一道卷入异空间的概率也会上升。虽然试验场地内配置了遮断性防护层。但从结果来看，即使是现在最先进的材料，对这种级别的引力的阻断性还远远不够啊……”
观察室内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布莱特”：“哈哈哈，现在造成了可能引发外交问题的后果，你却很镇定啊。以你所见，这次的实验结果能隐瞒老戴维斯多久？”
斯库尔德：“不必担心。按照以往星尘出入异变空间的记录来看……如无意外，二十四小时内，他们将会离开异变区域并随机出现在联邦的某一处。”
“布莱特”：“哈，希望别出什么意外~”
斯库尔德：“……”
“华音泽”：“但这样一来，实验数据说不定会被污染……”
斯库尔德：“他们三人都随身携带了记录设备，异变区域内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如实记录的。这也是一直一来我们获取异变区域情报的方式。”
“基尔斯”：“激活异质物时的数据记录呢？”
通讯器中闪过一道极轻的杂音。
斯库尔德：“已经梳理完毕。”
随着众人面前的荧幕上开始刷新内容，元老院成员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只有“#C”博士依旧沉默不语。他并没有和其他元老一起撤离，而是正在布满巨大裂痕的观察窗后，看着下面实验台中央的斯库尔德。
“#C”：“宠物要是走丢了，落入别人手中，那可就……”
斯库尔德：“那样的话，正好可以用作『震荡波』的测试对象——”
#C”：“哎呀呀，看来斯宾塞阁下对自己的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柔啊~”

哔——

注意到通讯联络，站在观察荧幕前刚刚返回的斯库尔德立即接通了电话。
斯库尔德：“冰蓝，能追踪到星尘的空间位置吗？”
冰蓝：“出了点状况，几分钟前突然失去了信号。”
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斯库尔德咬着手里的记录笔，啧了一下。
斯库尔德：“奇怪，玻尔兹曼发生器就算在异空间内也能确定星尘的大致方位，也从未丢失过信号……卫星集群是不可能突然丢失信号的，难道星尘姐姐被高温瞬间蒸发了……”
冰蓝：“……别胡说八道。”
通讯器另一侧的冰蓝流露出罕见的一丝焦虑。
斯库尔德：“好像有点麻烦……底层能拍摄到真实场景的摄像头最后拍到的画面是星尘打碎了青金石柱。真是个冒失的姐姐啊……”
斯库尔德将随便写的笔录扯下抱成团扔进垃圾桶。
斯库尔德：“然而所有的成像设备——包括光学、热成像和微波成像的讯号同时发生了异常。再次恢复的时候，他们三人都不见了。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居然收集不到任何数据！！”
冰蓝：“按照计划，如果带回了生命体，星尘必须在迷彩解除前带对方进入安全通道。这样才能配合伪造异常空间的数据，向元老院隐瞒他们的真实情况。”
斯库尔德：“实验过程中采集到两组数据，一组看上去和你们出现时产生的相位波动十分接近。所以……召唤实验成功？”
冰蓝：“我不在乎召唤了什么。”
冰蓝的声音冷了下来，极其严肃。
斯库尔德：“但另一组时空波动的数值，却无法匹配到相似的特征……推测包括召唤出的那个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个不明区域。”
冰蓝：“……具体内容已经通过加密传回基地了。”
斯库尔德：“你们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呢，冰蓝~”
冰蓝：“……继续追踪位置，以及，三十分钟内我需要确定分析报告，通讯结束。”
斯库尔德：“明白——”
没等斯库尔德答复，冰蓝就挂断了通讯。
她面前的巨大荧幕上，原本显示着星尘位置的标识旁，赫然是鲜红的——Off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