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枝7(羡忘)将军羡×花妖机ooc/ABO避雷 虐向
蓝湛原本以为,他和魏婴此生也许就这样了。
人类总是特别重视团圆,好像隔一段时间,就要有一个节日,为离人归,家人聚做契机。
月夕(就是现代的中秋,古代叫月夕节)是大节,这许多年来文庆帝总是默许蓝忘机同魏婴一起过,云深冷清异常,蓝湛担心景仪再和魏婴碰上,便索性去了魏婴的将军府。
他还没来过,但在蓝忘机的记忆里已经走过一遭,这些年魏婴多在外征战,住的日子不多,陈设也基本没什么变化,所以还算轻车熟路。
魏婴没有贪睡的习惯,寅时过了便起,蓝湛踏进院子,便听见魏婴的笛声,仍旧是他没听过的曲子。
看见他进来,那人愣了片刻,立即笑的露出一排白牙来:“湛儿,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月夕。”他言简意赅。
“哦……对,昨日晋王殿下还说,今日叫我去陪着你,其实你在云深等着我就好,我肯定会去的。”
他当然知道他会去。魏婴在生活小事上从来都是事无巨细,温柔体贴的像个良人。
“无事,我想来看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和蓝忘机越来越像一个人,连刚踏进院子里,都会萌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也好,我这将军府也多年不热闹一回,正好月夕,与湛儿一同过也是好的。”魏婴笑着去揉他的头,对他顺从接受他的亲密很满意。
月夕总是要到了天黑共赏明月才是重头戏,蓝湛来的早,两人便同坐在院子里对弈,魏婴是下棋的好手,最初蓝湛总是输的一塌糊涂还是要追着他下,到了现在他长进了不少,但依然输在魏婴手里。
魏婴似乎心情很不错,亲自拉了他到厨房去,袖子一挽,手脚麻利的开始干活。
“湛儿好久没有吃我做的菜了。”
确实是好久没吃了。蓝湛心里想着,也不多说什么,他素日不会这些活计,便俯身在一旁看火加柴。
“天热,你出去等着吧。”魏婴推他道。
蓝湛不和他争,顺从的走出去,也不走远,就坐在门外,看着魏婴忙忙碌碌的身影,一直等到他将菜一碟一碟的端上桌子,又习惯性的拎了两坛酒,才起身到桌边落座。
两个人边吃边聊——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魏婴在说,但蓝湛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湛儿,我…有件事跟你说。”
扯了半天有的没的,魏婴认真起来。
蓝湛看着他,下意识去摸他的避尘剑。
“不,不是。”魏婴连忙摆摆手:“跟朝堂之事无关。我就是想让湛儿不要再见那个叫景仪的妖了,行吗?”
蓝湛愣了一下,道:“他是我朋友。”
“湛儿可以和人类交朋友啊。”魏婴道。
他沉默的拨弄着碗里的菜,顿了一下才闷声说:“他不会在人世留很久。”
任何妖都不会在人世停留太久的,除了他。
对面那人立刻笑了。
“等到晋王殿下登上东宫之位,我就带你回云梦。那里到了季节,莲花开满湖面,风景很美,湛儿会喜欢的,好不好?”
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就许下根本没可能实现的承诺呢?
蓝湛不信他的话,但还是点点头。
“我叫人备了东西来,吃过饭咱们去后院儿园子里扎一架秋千吧,我记得从前湛儿一直想要的。等天黑了我们就去外面走走,外面有灯会,该很热闹……”
“将军。”
蓝湛抬起头,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已在蓝忘机的记忆里见过了,正是府上的管家。
“何事?”
“宫里传下来话,陛下急召将军入宫。”
魏婴微微皱眉:“怎么这么突然,可有说什么事吗?”
“这……老奴不知。”
“算了,你去吧。”蓝湛出声道。
魏婴抬手打发了管家,盯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了一会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湛儿等我回来。”
于是那人匆匆走了,红色的发带照例略过白衣人的眼中,又默默消失。
这院子里便剩下他一个人了,枯坐在窗前,静静的看他窗前挂着的一串风铃。
那是他曾经送他的风铃,那时他总觉得魏婴什么也不缺,为着送他一件生辰礼物而烦恼,最后,只得是亲手做了这串风铃,不贵重,胜在用心。
那人收到礼物时眉眼弯弯的笑,灿烂的像阳光似的,蓝湛一直到如今还记得。
他就这么一直等着,等着魏婴回来带他去看灯会,就像最初,他还在扮演蓝忘机的时候。
只是那一天,一直到了天黑,也未见那人身影。
老管家很心细,上前劝道:“含光君在这儿坐了半天了,将军一进宫时常回来的晚,含光君不若别等了,老奴替您备车,先行回府上去。”
蓝湛垂了垂眼眸。
其实他早知道的,他一向最为看重朝堂之事,这个时候陛下急召必然是大事,一时半刻怕是也解决不了。
所以他不会回来赴他的灯会之约了。
但他面对着老管家,仍是轻轻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
或许会来呢?
老管家细心的给屋里添了一盏烛灯,安静的阖门出去了。蓝湛从发呆状态里跳脱出来,觉得坐的腰酸背痛,起身在屋子里茫然的走了几圈,才将目光落在魏婴的书案上。
大都是些兵法书,还有几份魏婴的手写竹简,蓝湛信手翻起来看,原来都是意想不到的内容,看的久了,烛火又渐渐暗下去,眼睛酸疼。
“蓝湛,蓝湛。”
一抹狐狸影略过窗前,不等人看清,屋子里便多出一道人影。
听见有人唤他,蓝湛像从梦里刚醒来似的,愣怔道:“景仪……”
“我在静室等了你好长时间你也没回来,听说今天是人类的月夕节,我就猜你是不是在这儿。”景仪道:“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蓝湛抿了抿嘴角:“魏婴说,要我在此等他同去灯会。”
“噢,他请你等着,他人倒是没影了。”景仪嘴快的抱怨。
“陛下急召,也在情理之中。”他道。
啧,怎么总帮那个人类找借口。
“外面灯会都结束了,你还等吗?”景仪觉得蓝湛似乎有些不对劲,试探着问。
沉默了好半天,蓝湛才低声叹:“总是等不到的。”
景仪觉得他今天好奇怪,仔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才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因为长时间的用力,已经在手心刻下了痕迹。
抢过去看了一眼,正是先前在街上听说书先生说过的那个故事,折花祭。
“他写的?”
蓝湛点头。
原来他每天背负的伤,承受的疼,在那人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手送出去,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故事罢了。
“混蛋。”景仪将手里的竹简摔在桌上:“他都这样了,你还等他干什么?我早就说过人类自私自利,冷血无情,最是不值得信赖……”
“景仪,百凤山好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骂的酣畅的景仪着实愣了一下。
“百凤山……我住久了也没什么好,不过风景很不错,很少有人类,除了我还有几只兔妖,树妖什么的,相处还不错,安安静静的,反正比人世强……”
景仪掰着手指数了数,才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结结巴巴道:“你……不想留在这儿了,对吗?”
他爱上魏婴,是一件输的一塌糊涂的事,即便他并不愿意承认,可如今,就算他再蠢,也没法放任自己一遍遍把无法愈合的伤口再肆意拿给人看。
蓝湛抬起头,望着天边挂着的圆月,照亮了整个天空,但他瘦且高的身体却正好在月色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但无法言说的孤寂却很容易就能看到。
“咱们走吧。”
“现在就走。”
“湛儿要去哪里?”
门被猛地推开,外面那人不知道已经在门外站了多久。
那是蓝湛第一次见到魏婴如此真切的情绪,都挂在一双阴沉眼睛里。
“湛儿白天才答应我,不再见他了。”
景仪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蓝湛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你管不着他。”
又一次,每一次,他的湛儿都要站在别人身后,无比抗拒的看着他。
魏婴淡淡的瞥了一眼景仪,目光里渐渐凉下来,但他不屑和别人废话,只是重复的唤:“湛儿……”
蓝湛这一次站在景仪身后没有动,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折花祭》是你写的。”
“只要感情在,忠诚和付出自然会有。原来这话是你写的,对吗?”
一向镇定的魏婴终于有了肉眼可见的慌乱:“湛儿听话,那个不是……”
“魏婴,别骗我。”
真的没有意义。
“此事是我的错,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写了,好不好?”
“湛儿……”
蓝湛听着他这样叫自己,心口蔓延过钝钝的疼,他抬起目光去看他,眼前却模糊的怎么也没法聚焦。
景仪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这些年是怎么待他的你心里最清楚,魏无羡,是蓝湛傻才放过你,不然,活该你千刀万剐!你……”
“闭嘴!”魏婴一向都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凉的杀意,那是他素来在战场上才会有的神态:“是你,是你蛊惑湛儿,妖孽……”
蓝湛沉默的抽身出来拉住他。
“魏婴,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的承诺,你总说要我一辈子。可你知不知道我们修得成妖,往后便是长存世间,直到修炼成仙。”他平静的看着他,言语里平白添着几分萧瑟:“所以这承诺原就是错的。妖的一辈子是永生,凡人如何要得了妖的一辈子。”
魏婴此刻像忽然失了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的白衣人,嘴角的笑容冷冽而疯狂。
“我要杀谁,湛儿从来没有拦过我。”
“你对他付出真心了,对不对?”
“你觉得他对你更好,才想离开我,对不对?”
“为什么连你也要走?”
他迄今为止走过的人生里,总是孤身一人,从未有人停留过,包括他的父母亲人,后来更是处处以利相交,利尽则人散。
只有他的湛儿说过会永远陪着他。
可为什么连这唯一的一个人也说要走?
魏婴只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窖,紧接着便是涌上心头的情绪要将他淹没,全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
蓝湛不能走……
蓝湛不能走……
不能……不能……
景仪已经很不耐烦,他甩开魏婴拉着蓝湛的手道:“走吧,别跟他废话了。”
“魏婴,这些年,我全了你,你也放了我吧。”
魏婴闻言便笑了。
他的湛儿啊,终于对他说出这句话了。
可是我放过你,谁又能放过我呢?
“今天,谁也走不了!”
似乎刮起了一阵阴风,屋子的门被再次打开了,进门的人一身深灰色道袍,银白的拂尘搭在肘间,小儿混浊的眼睛里是冰冷的光。
凭着妖的本能,蓝湛和景仪都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的杀气。
来不及反应,道士已经手执符咒冲了上来,景仪堪堪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去,喊:“这臭道士修为不低,蓝湛你小心!”
“景仪!”
蓝湛想要冲上去帮他一把,但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狠狠地箍在怀里:“湛儿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分明是温和哄人的语气,可下一秒,就变得冷漠狠戾。
“劳烦道长,那只狐妖还是收了吧,免得为祸人间。”
“魏婴!”
那道士的修为远在景仪之上,似乎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来的,一番缠斗,景仪早已落了下风,他勉强招架着,喊的声嘶力竭:“蓝湛快跑!”
“蓝湛!”
但蓝湛却走不了了。他被那人紧紧抱在怀里,鼻腔里萦绕着他刻意释放出的乾元信香,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正在肆意侵蚀着他的意志,挑逗着他的本能。
道士下手干脆利索,带着巨大力道的一掌一气呵成的直劈向景仪心口,景仪便飞出去,重重摔在一片狼藉的地上。
一口鲜血咳出,红的刺目。
“魏婴别这样,求你了……”
“放过他……”
但魏婴却对他的祈求无动于衷。他只是温柔的吻去他不断落下来的眼泪,双手将他整个人扣在身下,不安分的撕扯着他的衣服。
“湛儿,湛儿……”
蓝湛渐渐停止了徒劳的挣扎,他的身体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魏婴的存在,那浓烈的充满整个屋子的信香不断麻痹他的理智,他知道自己的汛期被强制提前了。
“疼……魏婴……”
慢慢的,屋里寂静下来了,那道士早已不知去向,盛满了暧昧气息,春意荡漾的屋子外,是渐渐冷却的狐狸的尸体。
这世上再没有景仪了。
漫漫长夜,似乎怎么等都等不到天亮。
魏婴始终抱着他不肯放手,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话,强行带着他往回忆里走。
当年魏婴刚从南疆归来的那段时间得陛下体谅,算是休养了一段时间,陪着蓝湛在京城的街上闲逛,逛累了,便寻一家酒家歇息。
蓝湛似乎想起了什么,踏进门的脚又收了回去,转身只撇下一句忘了些东西,你在此处等我,便匆匆跑开。
魏婴没明白过来他葫芦里面装的什么药,只好乖乖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最为盛名的天子笑。
“唉……这不是魏大将军嘛,也来这旗亭居吃饭?”
魏婴抬起头,见那几人脸生,不过衣着打扮上看,说不准是哪家贵族的公子哥,衣服上又不带家徽图案,想来应是哪家的旁系。
“将军打赢了南疆不夜天一战,听说很得陛下欢喜的很,宫里送赏赐的人这两天可是快要把将军府的门槛踏破了。”
魏婴很淡定:“承蒙陛下重用罢了。”
“陛下自然是用人得道的。只是将军立下如此战功,到底是没有再加官进爵,实在委屈了将才,在下替将军可惜,生来乃平民血统,不然定会更有作为的。”
“是啊,卑贱的血统来统帅大军,到底是难以服众……我等也能理解,将军一回来便忙着巴结含光君……”
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从同魏婴的交谈变成了几个人内部毫不掩饰的讥讽。
听几个人说话的语气,多半是没事找事来的,这样的场景魏婴从小到大也算是司空见惯,也不恼,只是转头去喝他的酒。
这下蓝湛也大概听明白了,几个人显然是来挑衅魏婴的。
“究竟何为低贱,何为高贵?这繁华街巷,芸芸众生存,国之为国,陛下素来以民为本,既是国之命脉,谈何卑贱一说。”
这声音带着一点凉意。
然后他便走过来,将那串风铃赠给他,负手站在魏婴身前,目光凌厉的看着这群少年。
“这场面我见惯了,不理他们,他们一会儿就走了。”看着那群少年灰溜溜的走了,魏婴道。
“忘机真的觉得,人生来无贵贱之分吗?”
“在重要的人眼里孰为贵贱啊?魏婴在我心里,不就是最好的么。”
………
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魏婴不说,他几乎要忘了。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上了你,从你第一次挡在我身前。”
“湛儿……”
瞧,这句话他等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等到了。
魏婴习惯说谎,他面不改色的说着拙劣谎言的毛病从不曾改,但他也不想再去追究这究竟是不是谎言——碎了的玉就算拼起来也都布满裂纹,不会因为一点廉价的情感就恢复原样。
这一点,魏婴始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