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章二
第二章
突突突突突……
“……离开了,啊。”
那位【老师】。
该说不愧是会长所选中的人吗?虽然和想象中的还是有些不一样,但……
‘那么就请告诉我吧,需要我去做些什么。’
‘……看来有很辛苦的事情在困扰着你,琳。如果你需要,眼下的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可以帮你。’
‘不用觉得亏欠,我本就是解决问题的人。’
“……”
一阵沉默之后,联邦学生会的会长代理小姐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收回了远眺天空的目光,不再去看那架远去的运输直升机。
“一个奇怪的人呢……”
说话硬梆梆的,脸色硬梆梆的,人好像也是硬梆梆的一样。但是……没由来的感觉到可靠。
还有一副现在回头细想的话居然都能令她有些脸红的相貌。若是再一起配上口中说着的那些话,她可以确定那足以令包括她在内大多数女孩都感到不同程度的小鹿乱撞。
但,在不久前真的亲身面对时,这样的感觉……却不论如何都再生不起半点来。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怪异的地方’
而在那架已然没有了更多视线瞩目的飞机上,仍旧是一脸梆硬的男人无声地从窗口中打量着下方正被快速略过的城市。
‘……还有一些奇怪的孩子。’
他的视线扫过那几位和自己同乘一舱的女孩们。
都有着一张精致可爱的漂亮脸蛋,各自迥异的服装包裹着发育良好的身材,不论哪个都是衬得上万千宠爱的花朵,芬芳灿烂。
但要说最引人注目的,果然还是她们手中无一例外都持有着的那些武器,以及那枚正在头顶或后脑悬空漂浮着的……光环?。
坚硬中多了几分困惑的目光停留在了斜对面那个脑袋左右各自扎着一小撮马尾的紫发女孩的头顶。
‘如果说是单纯的光的环的话,那东西看着又太……凝实,了一点。’
“……!?”
‘——阿。’
大约是视线太过明显了一点吧,那个正在被看着“光环”的女孩终于注意到了男人的目光。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就紧张了起来,脸蛋上也挂起了一层因为紧张和困惑而起的淡绯色。
“……抱歉,没事。”
无奈,他只能带着歉意地向着对方轻轻点点头,同时给了嘴角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效了的“微笑”指令。
——毕竟他的脸相当地僵硬,不仅是陌生人,就连他的朋友和伙伴们也是这样评价的。
【——一个话少,一个不笑,你们啊……真不愧是一对搭档。】
曾几何时,在光能之道上引他入门的恩师艾可拉这样无奈地评价过。
话少的,现在已经被大部分人敬畏地尊称为【少狼】。
而他,是不说话的少狼不会笑的唯一固定搭档。
并没有少狼那样固定且广而传之的敬称,但他也同样是个赫赫有名的家伙。
以毫不怜惜自己的身体甚至是死活而出名,整个负光者群体中也“臭名远扬”的疯子。
开创了目前除他之外,也就只有少狼和其他少数狠人偶尔会借其理念使用的三条“自爆系”光能分支。其凶残程度就连他的导师看了都直摇头,并严肃且郑重地它们束之高阁。
他……叫做休斯。或者说,是普罗米修斯。
这是他在先锋的数据库中登记在案的名字,没有姓氏,因为这是将他从死亡中再一次唤醒的机灵给予他的名字。是人类的最后圣城中名为”守护者“的高端战力中最顶尖那几位之一。是一位热衷于探索未知,善于以知识掌控力量,守护人类的【术士】。
……这是先锋数据库中的官方说法,你就当真的听。
实际情况是,从人马座到太阳系,自涅索斯到海王星,“自爆术士”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数恶棍,无数强者,不分性别物种,但凡对上,便终究都会在他那带有极端攻击性的光能下惊声尖叫。上到神明,下到凡物,但凡是被这个家伙给盯上了,高低要被这份猛烈到连它的使用者也会一同灭却的光能给狠狠地创上一创。
而根据这位“自爆术士”本人眼下正在趁机梳理着的记忆,这份毁灭性能量的最后一位“受害者”,应该是现在大概还挺尸在海王星的地下穹顶中没有挪窝的那位【门徒】。
曾经的卡巴尔帝国大帝,午夜政变的被罢黜者,利维坦上的欺诈者,格利康上的恳求者,暗影实体见证者手下最新皈依的【门徒】,卡鲁斯。
‘……头被彻底炸没了。’
双目失焦地望着对面的机舱舱壁,他能回忆起已经被湮灭的自己被重新复活时见到的那具尸体的样子。
意料之中的结果。
一个有胆子离开老巢,在他和少狼搭伙办事的时候客场露面的家伙。
那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哼。
也不知是轻蔑还是嘲弄的冷哼。对于“不会笑”的术士而言,这种是为数不多地,他的嘴角能主动勾出一丝能够看清的弧度的时候。
而到此为止,他捋过的回忆都还可以算得上是“轻松愉快”。
地球人类的巅峰战力组合找到了在异星隐世不出的同胞,挫败了对宇宙内的生灵都图谋不轨的黑暗势力在这里的布置和计划,乃至于直接将对方的领头大将【门徒】就地格杀。
不过是一位从诞生后没多久,就不停地被卷入各种重大事件后又仍旧屹立不倒的传奇守护者波澜壮阔的人生履历中“稀松平常”的又一天而已。
就和饿了会从行囊中掏出一块压缩干粮嚼碎一样,为了地球上最后所残存着的那些人们,押上一切去宰掉一个名震寰宇,无人可敌的强大存在。然后——可能再从它的遗物又或者尸体上扣点什么东西下来,找到对的人,弄点材料或者搞仪式做做法什么的搓吧搓吧,然后就能弄出个强悍的新型武器充当又一次拯救了世界的收益和纪念……
也算是他们这类人群中一种独特的传统了。不吹不黑,他武库,乃至他所属的先锋的整个武库中,至少有那么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强大武装都是这么搞来的。
嗯,事情本来是该这么进行的来着。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种说法的后面总会跟着一个“但是”。
的确如此。
“但是”,在门徒倒地殒命之后,当守护者和他们的盟友准备一同确认战果并庆贺胜利时,一切的情况都急转直下。
“……”
坚硬的脸色动了动,稍微出现了一点融化的态势。
因为当那段经历被他重新忆起时,一股几乎能摧垮一切的悲痛就从他的心脏中奔涌而出,沿着血流如风暴海啸一般席卷着他的全身全灵。
“菲尼……”
他垂首,以几乎不能听闻地声音低声嗫嚅着这个名字。
菲尼。
全名是,菲尼克斯。
热衷于各种神话传说,永远热情洋溢,一直情绪高昂。和他就正像是天平的左右,阴阳的两极。
他的伙伴,他的搭档,他的密友,他的依靠,他远超血脉层面联系的亲人,他形影不离,心有灵犀的双生共生,是他一切的记录者与见证者,互相扶持着从他第二次觉醒后一路走来,不可分离的家人——
……是他的机灵。
而他不得不亲手杀了它。
但最终却没能改变任何事。
“……”
咚咚——咚咚——
哀恸正随着每一次的心跳而脉动着,一下一下,一股一股地,炸起他的汗毛,堵住他的鼓膜,川流在他的一呼一息中。血液在感官中似乎开始涌上了头颅,热流浮在面庞,流入眼眶,干涩感充入双瞳,不用看也能知道,他被通红眼眶所环绕着的双目中一定满都是明显的血丝……
好在他已经低下了头。
崩溃和发泄,本应该是只留给自己的。当然,原本它们还应该一并属于菲尼……属于他的机灵。毕竟这就是守护者和机灵之间的关系。他们因超越因果的光能连接而共生共息,同喜同悲,生死相托,二位一体。
但是现在,菲尼,或者说曾经是术士口中的“菲尼”的那个事物……一个以某种带有镜头一样结构的圆球为核心,被八个相同的,正反面各四个规整的“角”形外壳所包围的,大概巴掌大小的物品。也就只能安静地躺在术士的手中,以那空洞的镜头——曾经是有“眼睛”所存在的地方,同它曾经紧密相连的搭档对视。
这愈发助长了术士心中那排山倒海的哀伤,但同时,却也给予了他一丝庆幸和安慰作为喘息。
——还好,还好啊。
他没有将【菲尼】最后所留下的弄丢掉。
毕竟,当他从大概可以从“神形俱灭”一样的体验中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正穿着一身领带白衬衫配黑西裤,站在属于所谓的“联邦学生会”的一栋建筑物门前了。
除了他的姿态之外,他身上的一切,武器,护甲,携行器物等等东西,要么消失无踪,要么就变了个位置。
一个腋下枪套,里面插着那柄曾经的朋友为他——或者说是他和那位【少狼】所留下的遗产:一柄印着白色黑桃,枪体黑白相间的大型左轮枪。
一个小腰包,里面正塞着那个曾经是他的机灵的事物,一封信,还有一张他不认识的奇怪黑色卡片。
以及一张字条:‘学生们,就拜托你了,■一■■。’
一共就那么一句话,后面四个字还有三个被厚厚地涂了严实。
再然后,等到他刚刚把字条收起,准备先看看自己和周围的情况的时候,一阵直奔头脑的“冲击”击中了他,让他失去了自控的能力。
再睁眼时,是在一辆不明的列车之上——他猜应该是,因为欧洲无人区有类似的残骸和记载。那里有一个蓝发中又挑染着些许粉色的漂亮女孩,身上带着大量的血迹,在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为对方做些什么前,一下子对他说了很多很多意义不明的话,还说着是她的错,又说他一定也会忘记吧的内容。
于是他就只能留下一句“我会记住的,如果这是你不惜这样也一定要拜托我的事情的话”,然后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又被“丢”回了自己的身体所在的现实中。
喔,对了,那孩子的头顶也有一个光环,很明亮,也显眼。
其实就事论事的话,术士他其实比较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为什么先是完整地听完了的对方的话,又浪费时间做了那样的回应。
他应该在对方刚开始时就一步上前去检查伤势,然后毫无保留地以自己的光能将这个浑身血迹的女孩可能带有的伤口一个不留的都治好,或许还要再进一步去为对方舒缓身体上的紧张和疲劳。
他的一向都是这样做的。
他的光能将毫无保留地摧毁敌人,也毫无保留地属于任何需要它们帮助的人。
所以他在人民中的名声其实和他在拥有力量者的群体中的“臭名远扬”正好相反。
但不论如何,在他脑袋晕晕乎乎地又重新“栽”回自己现实的身体中的时候,刚好一个一袭白衣,黑发蓝瞳还戴着一副眼睛的女孩就从面前的建筑里钻了出来。在看到他,还有他手上那封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信封的时候目光一亮。于是,尚还有些混乱的他就稀里糊涂地被一路拉近了建筑之内,上楼,坐下,交谈,然后——
就坐进了现在这架他只在某些地球上的遗骸中见过的载具里。目标是一个据说正在打仗的,距离学生会建筑有30多公里的地方。
至于姓名——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们听起来似乎都是日语风格的名字。那个拉他进楼的漂亮女孩叫七神澪。然后现在载具上的,坐在机舱斜对侧舱门边上的紫发西装女孩叫早濑优香,她身边穿着褶边衬衫,带着袖标,挎着一个巨大包裹的女孩是火宫千夏;至于和他同侧,并且相隔一个舱门的那个女孩……应该是女孩吧,名叫羽川莲见。
……据说是和另外两个女孩基本同龄的年岁,也就是说大概16,7岁的样子。
但这就让术士他感觉非常地难以置信。
那个夸张的发育规模和成熟气质。
——这TM17?!你管这叫17?!
而且还有一对他辨不出是不是真的长在了后腰的巨大黑色羽翼。
人类……是可以长得出这样的东西的物种吗?
那些大崩溃后所残存的黄金时代资料里也从来没提到过这种事啊。
只能说他对人体的认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方向被狠狠地刷新了一番。
万幸的是他那张不会笑的钢板脸替他挡下了所有这些不算重要的情绪,他也没有很孟浪地将自己的想法随口诉诸。
倒不如说因为他的沉默和刚才稍微从控制中漏出了丝缕的情绪,整个机舱当下的氛围显得颇有些压抑和沉闷。若是平常的话他大抵是不会在乎,毕竟能和他有一起挤机舱这种经历的人,要么是话比他还少得多的少狼,要么就是些会没话找话,主动环节尴尬和局促的人。
但眼下,他是“老师”。
这是他在那截列车里,在学生会的建筑内,在舱室里的这些孩子们眼中,以及那封他进楼坐下后才来得及打开读一读的信中都明明白白地表明的事情。
虽然有些羞耻,但那封信上确实是明明白白地写着那个他的机灵给他取下的名字。
所以……这意味着,他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在这种氛围沉闷的关头里继续装死人,把难堪和尴尬留给那些他负有责任的,年轻可爱的“学生”们了。
他……得想个办法去说话,或者说,“制造话题”。这种事情,在菲尼已经离他远去的当下,对于他这样不会笑,又深受不说话的同伴少狼所影响的人而言……其实有点难度的。
“……”
将情绪随着机灵的遗物一起收起,很久不曾和什么生人有所寒暄的他生涩地回忆着那段他苏醒之初的日子所留下的回忆,试图找出一些开启话题的方式。
那还是他作为一个新生曙光而颇受照顾的一段日子,探索和认识世界,预见并交往不同的人。在那时,他脸上的曲线还是柔软的。
“……”
所以,他到底该从什么来开始呢?吃喝吗?还是生活?又或者是先前驱使着它们找上那个“联邦学生会”的困难?
术士的脑海里划过一个个选项,却又在试图组织起合适的话语时卡住。等到他终于打定决心从自己最擅长的“结局困难”这个方面先硬着头皮开始的时候,某样顺着机舱敞开的大门流入的事物打消了他的念头。
“……硝烟味。”
就像是被触发了的最敏锐的雷达一样,他又抽抽鼻子仔细分辨了之后,脸色严肃地……脸色不变地说到。
“欸欸!?”
那个名叫早濑优香的紫发女孩发出了不知道该说是惊讶还是受惊了一样的反应。
嗅,嗅嗅——
“是真的呢,硝烟的味道。”
坐在她旁边的千夏耸动着她小小的鼻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么……”
“啊啊,看来是的呢。”
坐在这侧的莲见接着在千夏后优香的发言肯定到。
“大概,已经是到了战区的边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