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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国主义是怎样炼成的(一)那年的二二六

2023-07-27 23:46 作者:美黛子的圣武士  | 我要投稿

1936年2月26日,东海之东,日本东京。 天气异常寒冷,50年不遇的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大正年间曾经还是西服与和服相杂半,潮气蓬勃五彩缤纷的东京市民,如今已日趋向气氛压抑的制服或国民服转变,单点无聊的人龙像一条沉默的蟒蛇,只有街道两旁的建筑还跟不上时代狂飙突进的步伐。入夜,街面渐渐安静,20世纪新建的欧式大楼与江户时代就存在的和式建筑在街道两旁参差不齐的排列着,就像小孩子胡乱摆放的多米诺骨牌。不久前,古老的江户城刚刚开通了第一条地铁,高速行驶的列车裹挟着时代之风吹动了一位传统派少女和服的衣角,随着一声娇嗔停在了她的身边,少女轻抬罗裙,羞涩地登上地铁,这幅情景展现出新旧交替时代的独特魅力,也预示着这个国家要走上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快车道。大雪落在城郊普通百姓所住的传统日式木头房屋上,又从房檐上簌簌落下,仿佛要把房子压塌一样。而在紧靠皇宫的赤坂附近,一幢幢洋气的官邸鳞次栉比。雪花飞舞其间,衬托出庄严肃穆,偶尔听得一声犬吠,却显得这里更加的幽静,简直美丽极了。为人民服务了一天的华族老爷们终于得了片刻休息,殊为不易,当然也有继晷焚膏,和女秘书研究工作到深夜的,如此奉献精神让帝国子民们感动,受访的东京市民表示,感觉生活那是越来越甜了。 凌晨3时,驻守东京第1师团的皇道派少壮军官香田清贞、安藤辉三等人聚在一起,一夜未睡,十分高兴,他们并不是在开雪夜party,而是想起了76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是1860年得第一场雪,比1859年来的稍晚了一些,3月24日,终极反动派,签订卖国的《安政五国条约》,掀起安政大狱,囚杀明治维新精神教父吉田松阴的幕府大老井伊直弼被刺死于樱田门外,由此,维新之岚的迅速吹遍了全日本,使日本不但摆脱了天朝第二的命运,还跻身列强,反过来开始欺负别人。在香田等人看来,瑞雪兆新,大吉大利,那次是明治维新,这次是昭和维新,同样的大雪,同样的维新,也一定能取得同样的成功。 不久后,集结起来的1400多名青年士兵,头裹白巾,上书“尊皇讨奸”四个大字,先是聆听香田大尉狂喷一通万恶的财阀资本,然后封官许愿。在饱餐了香田画的据说很香的大饼之后,感觉到福报就要来了,于是奋斗精神登时充斥了全身,领了工作指标,分头而去。 刺杀工作的关键绩效考核名单上一共有七个,排在祸首位置上的是内阁总理大臣冈田启介,表面理由是,其人支持天皇机关说,天皇机关说认为天皇作为国家首脑,只是国家的一个组成“机关”,治国要还靠内阁等其他“机关”,也就是忧国忧民的他们。对此,信奉“朕即国家”,认为天皇应该踹掉元老重臣,直接跟咱心连心的皇道派自然无法同意。然而自明治宪法颁布以来,天皇机关说和天皇主权说这笔烂账算了几十年,双方支持者都不乏其人,况且不久前的国体明征运动中,冈田内阁更是及时反正,发布《国体明征声明》,将提出天皇机关说的“学匪”美浓部达吉打倒批臭,并踩上了一万只脚。乱兵们显然对学术讨论没兴趣,真实的原因是,此人是海军退役,陆海军素来不和,海军马鹿怎么配当首相?先来个公报私仇,借着政变出口恶气再说。 5时,由栗原安秀中尉带领的280名士兵冲进了首相官邸。冈田听说有人来杀他了,很淡定,他回想这些年来各种“让子弹飞”的一幕幕,从原敬、滨口雄幸到犬养毅,首相都成了高危职业,好像那些搞刺杀的不整死个首相啥的,都不好意请人登报上头条,看来这次要轮到自己了。但是,妹夫松尾传藏没他觉悟高,开始不淡定了,和几名警卫把他拽进了储藏间,自己也躲了进去。只听外面一阵枪声大作后没了动静,冈田首相倒是很沉得住气,在浴室改装的狭小储物间里一言不发,好奇宝宝松尾有点憋不住了,出去探查,正遇上几个乱兵,乱兵把他认成了冈田启介,顿时子弹横飞,松尾立毙当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让领导先走。一个近视眼士兵掏出一张显影效果不好的黑白照片,对着血肉模糊的尸体看了半天,说:“没错,他就是冈田老贼,任务完成。”于是,欢天喜地的栗原率兵奔着“标榜自由主义”的美吹媒体朝日新闻社执行天诛去了,冈田首相逃过一劫,并于一天后在女婿迫水久常的帮助下,混在给自己吊丧的人群中逃出。 与此同时,其余几路人马也分头执行刺杀,刺杀铃木贯太郎的安藤辉三当着铃木的面开了三枪,可惜学艺不精,效果比《三枪拍案惊奇》还烂,无一枪击中要害,心疼子弹的他拔出刀来,正要耍一通剑道。铃木夫人泣血阻止,知耻的安藤是个体面人,有点不好意思再补刀,率众人鞠躬道歉离开,后来,铃木因抢救及时,捡了一条命,再后来,在铃木首相的善后下,日本避免了被肢解的命运,也捡了一条命。 同人不同命,刺杀斋藤实的板井直素质就特别差,斋藤夫人同样泣血阻止,还挡在丈夫身前,却被没素质的板井一把拉开,也不心疼子弹,直接清空弹夹,斋藤身中47枪,被打成了蜂窝煤,不知耻的板井不是个体面人,故能出色完成任务。可见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乱兵们最为痛恨的,是顶了皇道派最后希望真崎甚三郎位置的渡边锭太郎。于是,当拍渡边在起居室遇上乱兵这场戏时,要用慢镜头,几名乱兵站成一排,掏出轻机枪齐射,子弹与弹壳齐飞,火光共灯光一色,场面蔚为壮观,渡边在碎屑乱飞中旋转着缓慢倒下,然后镜头给到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一个小孩身上,那是他九岁的儿子。带队的高桥太郎痛感阶级仇恨深似海,于是怒而上前,将其斩首,效果堪比狮门的血浆片,这一幕让本片的评级直接从R级起评。 最倒霉的是河野寿,不知为何,组织上只给他安排了8个人去刺杀牧野伸显,其中6个还是赶来壮观瞻的热心市民,除河野寿外职业军官只有一个,那人一枪未发便被警卫打死,河野寿本人则胸部中弹送医,直接打了酱油,在医院躺到事变结束。剩下6个枪法不佳的民间热心人士先是火烧旅馆,又追着牧野到旅馆后山展开枪战,枪声乱鸣子弹横飞,场面堪比好莱坞大片,可惜效果却是抗日神剧,日本人的子弹就没打死过人,牧野在其外孙女的掩护下安然逃离。 运气最好的当属中桥基明带领的75人,他先弄死了缩减军费的财政大臣高桥是清,武装讨薪之后,按计划拉人去了皇宫,诈称协防,进入皇宫后,给队友狂点信号请求gank,然而可能是队友嫌烦把他拉黑了,无人响应,势单力孤的他只能被迫离开,去了首相官邸接手栗原安秀。百无聊赖地站岗到下午一点,觉得大伙应该是把他忘了,于是在完成东京一日游之后,中桥观光团即率先收兵回营。事后被认为悬崖勒马,没被算进叛乱名单。 在一片纷扰中,乱局逐渐发酵,杀人的同时,乱兵们也分别占据报社,电台,陆军省和警视厅,企图全面控制东京。 5时40分,睡梦中的天皇裕仁被侍从甘露寺守长叫醒,听闻汇报后,立即叫来侍从武官本庄繁,要求弹压乱兵。本庄繁先是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看了一眼杵在旁边的甘露寺,突然灵机一动,拿起了身板架势,来了段《甘露寺》:“劝万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那些人本是忠良后,尊皇讨奸也是为君分忧。”一通唱念做打,核心思想是:乱兵们反经行权,动机是好的,是枉正存君的春秋大义,请求谅解。裕仁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本庄繁一眼,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 本庄繁之所以为乱兵求情,原因很简单,他女婿山口太一郎正是皇道派摇篮第一师团步兵第一联队当天的值班军官,有没有直接参与他心里也没底,就算没有,叛乱要是定了性,高低也落个治军不严,自己少不得跟着吃瓜落,只好先和稀泥,企图大事化小。 一起来和稀泥的,还有陆相川岛义之。兵变一发生,乱兵就占领了陆军省,军事参议院的皇道派荒木贞夫,真崎甚三郎正在一堆统制派中坐困愁城,一看自己人来了,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大喜。军事参议院者,闲散衙门也,平时只负责回覆天皇的军事咨询,赶上裕仁无心军务,十天半个月都开不了一回张,平时就是在吃馒头,举拳头,本来是退休武官的养老圣地,借着乱局,一时却成了实权机构。军事参议院最后决定让川岛去忽悠天皇组建新内阁,而总理大臣,当然是荒木,这也是乱兵的一致要求,民意不可违,三推三让后,荒木表示都是弟兄们害我,我只好勉为其难了。 先是本庄繁求情,后是川岛接着忽悠,劝裕仁组建新内阁是“纯净国体,稳定民生,健全国防”。面对两个泥瓦匠的左右夹攻,裕仁防忽悠意识很强,大怒:“杀害朕的股肱老臣,如此残暴的军官,无论其动机如何,也不应予以任何宽恕。”接着,又是一副“我感觉自己快要要窒息了”的表情,补了一句,“陆军简直是在掐朕的脖子。”。 裕仁之所以这么愤怒,是因为自己的弟弟秩父宫亲王雍仁平时就和皇道派军官眉来眼去,暗通款曲,经常在一起联络感情,东京上档次的艺伎馆都逛了个遍。自古以来,这清君侧就没有只清侧不清君的,尊皇讨奸,尊哪个皇?奸又是谁?有些乱兵也在扯虎皮做大旗:“秩父宫是我们的首领”。绥靖天皇弑兄夺位的故事他是知道的,莫不是要给自己唱一出烛影斧声?见川岛和本庄都为乱兵说话,更是怀疑俩人是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 川岛怕裕仁气出脑溢血,只好表明答应严厉镇压,回了陆军省。把持军事参议院的荒木和真崎二人得到消息,大失所望,无奈中打出来一张“欺上瞒下”,意图稳定人心,发布《陆军大臣告示》,对乱兵说,:“起事宗旨已上达天听,承认诸君的行动是出于谋求显现国体之至情”。乱兵遂士气大振,以为大事已成。 陆军可以化身瞎子阿炳,假装啥也没看到,搞自娱自乐,躲进小楼成一统,海军忍不了了。除了海军大臣大角岑生装聋作哑,要当忍者神龟以外,海军诸军官皆群情激愤。 镜头给到海军省军务局长丰田副武一个特写,丰田放下电话,一拍桌子,怒道:“冈田,铃木,斋藤可都是海军的人(三人皆为海军退役),欺负到咱们头上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乱兵了,必须出重拳,陆军逡巡不动,我看是有意包庇,陆军管不了的事,我们海军管;陆军杀不了的人,我们海军杀;陆军平不了的乱,我们海军平。总之一句话,陆军能干的我们要干,陆军不能干的我们还要干,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帝国海军。” 另一面,是横须贺镇守司令米内光政指挥海军陆战队构筑阵地,与乱兵对峙的情景,前一天晚上他刚在横须贺镇守府附近的风化场所战斗了一夜,听说东京出了事,坐早班电车赶来,发挥连续作战精神,上场指挥。镜头拉远,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战列舰高耸的身姿出现,八门410毫米舰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乱兵盘踞的国会议事堂附近,410舰炮的一枚高爆弹,就可以打出半个足球场大的弹坑,只等一声令下,叛军即化为齑粉。问题是,叛军是化为齑粉了,尚未完工,一天没用的国会议事堂也成齑粉了,要是炮手打个喷嚏,炮弹歪一点,不远处的皇居也成齑粉了,那可真是彻底“昭和维新”了。 双方对峙中,时间已迁沿到27日,裕仁接连召见本庄繁,只有一个问题:乱局平定了吗?得到的回答也只有:在做了,勿催。一连13次后,裕仁终于耗尽了耐心,“怎么我的地盘你在做主?再不强力弹压,朕就御驾亲征。” 面对来自海军和天皇的双重压力,陆军省终于扛不住了,到28日,在陆军次长衫山元主持下,开始平叛工作。在把幕后黑手荒木和真崎请出戒严司令部之后,调集两万四千人的部队包围了乱兵,接下来又发动了技能“心战”。高音喇叭里,nhk播音员和田信贤声情并茂地朗读《告军官士兵书》:“现在归复原队,仍为时不晚;抵抗者全部是逆贼,射杀勿论;你们的父母兄弟在为你们成为国贼而哭泣。” 画饼不能充饥,支撑到28日,饿了三天的乱兵知晓了天皇不支持事变的真相,问候了领头众军官全家后,渐次散去。法不责众,普通士兵没有被追究责任,香田清贞等17名军官则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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