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官商催生的步枪项目——陆军“下一代班组武器”（NGSW）计划前世今生（上）
“下一代班组武器项目是目前美军在二战之后装备数量最大、换装范围最广、标的金额最高、也是意义最深远的武器装备项目，其希望用6.8mm弹取代现有的5.56mm北约弹，用6.8mm突击步枪代替列装的M16/M4A1自动步枪，用6.8mm班用机枪代替列装的M249班用机枪，这个变革不可谓不巨大。而这还只是武器和弹药的更新换代，意义更重大的是这个项目第一次将火控单元和抑制器装备到一线部队的每一个士兵，使得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成倍增长，未来的战场环境也将大大改观。”
————D-Boy（黄夏留叫兽）
2022年4月19日，美国TFAB网站援引SIG（西格绍尔）公司的消息称，该公司在当月18日赢得了美国陆军NGSW（下一代班组武器）项目，19日当天美陆军官网也宣布了这一消息，从此宣告了持续近5年项目的最终结束。
随着NGSW项目的结束，国内相关消息增多，包括外网百科网站在内，各种说法不断。有“NGSW要取代M4和M249”、“NGSW目标是击穿假想敌防弹衣”、“NGSW性能极为先进，外军轻武器瞬间失色”、“三等人就是比四等人有远见”等等不一而足。然而，通过对NGSW项目前世今生的分析，其过程远比想象中曲折，这一项目本身的前景并不明朗。
一、NGSW项目的起源--Jim Schatz的“超越之路”
说起NGSW，就不得不提到一个重要人物Jim Schatz，他曾经在美军82空降师服役，后担任射击教官，退役后在HK公司任职，任职期间推进了HK多个武器项目，包括著名的XM8和HK416项目。Jim Schatz最后从HK离职，在美国国防部CTTSO（反恐技术支持办公室）任职，一直到17年3月16日因病逝世。
2008年7月13日，美军在阿富汗东部纳里斯坦省韦加尔区瓦纳特村附近的据点与塔利班爆发攻防战，美军阵亡9人，伤20余人。创下01年以来阿富汗战争中美军最高单次战斗伤亡记录，此战斗改变了美军的敌我力量评估，放弃了小型据点，转入守势。同时，以此战斗为代表的的一系列反恐时期的战斗，迫使美军提出了各种轻武器火力升级的计划，间接推动了包括M27自动步枪在内的一系列项目上位。而受启发的人士就包括了Jim，他认为敌军拿着二战口径武器（主要指使用54R步枪弹的机枪和狙击枪）对美军形成的射程优势是一种“超越”。而美军要通过新步枪实现“反超越”。值得一提的是，美军阿富汗战争纪录片《雷斯特雷波》曾经提到过此战斗。
2011年，Jim Schatz在美国国防工业协会内交流时提出了一种6-7mm步枪弹概念。
大体上，Jim的设想是新口径能够得到比小口径子弹（5.56）更大的毁伤效果，同时后坐力小于7.62，增重可以接受同时能够得到不错的效费比。
Jim在CTTSO任职时（10年代前5年），他力推CTTSO与ASU（美国陆军射击队）共同推出的.264英寸（6.5X47毫米）USA步枪弹。
.264英寸（6.5X47毫米）USA步枪弹是一种介于6.5格伦德尔和6.5克里德莫步枪弹之间的弹药，有黄铜壳和半塑壳两种。弹头质量约7克，可用11.5英寸枪管打出约807.7米秒的初速，动能约2300焦耳。该子弹的倡导者们希望其有效射程能提高到约800米，初速能提高到841米秒左右，动能提升到2700焦耳，最终使用半塑壳。Jim至少在2014-2015年以前，就开始对外推广这种步枪弹（包括在美国国防工业协会内）。当时Jim把使用这种步枪弹的7.2磅重AR步枪称为“AR-12”。
下图从左至右分别为M855A1步枪弹、6.5格伦德尔步枪弹、6.5USA步枪弹（黄铜壳）、6.5克里德莫步枪弹、7.62北约标准弹。
2016年4月，在Jim主导下，在当月的美国国防工业协会ASF（武器系统论坛）年会上，美陆军推动了一个名为“超越之路——下一代单兵武器系统”计划（next generation individual weapon system）的可行性探索。
“超越之路——下一代单兵武器系统”计划主要体现了Jim根据当时美陆军防务需求的转变，从而提出的一种现行步枪（主要指M4系列）和机枪的火力增强思路。且这种思路也符合Jim自己一贯的主张。
该计划的背景是Jim发现美军在反恐战争中使用的班组武器已经不能够有效对抗敌军手中装备的54R规格机枪或54R规格狙击枪。同时该计划的目的是让14万一线美军拥有超越一些潜在竞争对手的主流步枪和中口径通用机枪性能的对应轻武器。“超越”主要体现在有效射程和毁伤效果的提升。
Jim提出的观点是使用一种新口径AR（Jim倾向6.5X47毫米USA步枪弹）和8.6毫米通用机枪，从而提高步兵火力。Jim设想的就是被叫做“AR-12”的6.5毫米步枪。无论如何新步枪最终要使用当时探索的半塑壳弹（或埋头弹）。
Jim在课题中提出了一些很详细的设想，他认为提升步枪效能除了依靠新口径，还需要新瞄具、模块化以及改进的射击训练等措施，多管齐下实现步兵火力效能的提升，他甚至还认真计算了可能的成本。
结合Jim的一些资料可以汇总如下信息：
1、Jim关于新步枪的设想很简单，就是列装一种口径规格介于5.56X45和7.62X51之间的AR步枪，而且侵彻效果尽量接近7.62，后坐力略高于5.56，性能和增重对作战效能的综合影响要实现利大于弊，但没有明确说要淘汰现行班组武器；
2、Jim提出的观点迎合了当时美军（主要是陆军）作战样式转变的大背景下对班组火力的新需求，但初衷是反恐战争经验所刺激；
3、Jim并没有明确说新步枪是为了穿透假想敌常见（或未来会规模化列装）的军用防弹衣，其主要目的是提升班组武器射程和侵彻效果；
4、在相当程度上，Jim在设想中兜售了他所倡导的.264英寸（6.5X47毫米）USA步枪弹和“AR-12”步枪。
应当说，以Jim为代表的的美军一些圈内人的解题思路比较线性。“既然低水平武装的PK机枪比较厉害，既然假想敌的步枪也比较厉害，那我们就装备更厉害的班组武器”。当然Jim提出的设想仍然是比较合理的，在当时的一众6.5、6.5、埋头步枪项目里还显得很保守，子弹的动能、质量啥的不算激进。
其实当时并不清楚哪种弹药或者哪种步枪方案最终会上位。在16年4月的年会上，一些新的6.5步枪弹，例如一种名为“6.5X43mm Super Z”的步枪弹就被展示，其性能号称十分优秀，还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DBP10的数据进行对比，数据可信度存疑，因为一般来说美国并不容易成规模得到5.8步枪弹进行测试，往往只能从工艺品上得到报废弹壳或者无击发功能的教练弹。
二、NGSW项目的前身
2-1：NGSAR（“下一代班组自动步枪”）计划与德士隆公司的逐步独大
2017年3月16日，Jim因病去世。2017年5月3日。在当年的ASF年会上，NGSAR（“下一代班组自动步枪”）计划被正式提出来，NGSW项目以及它的早期阶段正式开始。
美陆军在年会上初步敲定了一些计划目标，诸如用一种弹匣供弹的自动步枪取代M249（美军眼中的“自动步枪”类似那种比较轻的弹匣班用机枪）、使用更轻弹药等。此后数月，美军进入项目论证和指标细化阶段，并在当年7月下旬前开始了方案征集。
2017年7月25~27日，美陆军组织军火商召开保密会议，这是NGSAR计划的第一次正式会议，会后美陆军宣布将在未来10年内，为旅级战斗队等一些单位研制取代M249轻机枪，该计划正式命名为NGSAR（“下一代班组自动步枪”），NGSAR计划走入正轨。
可以看出NGSAR计划已经开始不同于Jim此前的想法。有点类似用一种新口径的IAR自动步枪替代班用弹链机枪。
根据国内大佬D-Boy观点，此时的NGSAR计划实际上是LSAT（04年美军开始研究的“轻量化武器技术“计划）计划的延续，因为具体技术指标都非常接近当时采用中间口径（6-7mm）弹药的LSAT方案。不同的是NGSAR增加了装备具有测距和即时弹道解算功能的火控（意味着要在步兵普及先进光电火控瞄具）。
截止到18年2月初之前，NGSAR计划到底要什么构型，什么子弹都没有完全敲定，只是初步确定要用一种弹匣供弹的自动步枪。明面上看，当时德士隆的CT埋头弹武器系统以及一票6.5毫米口径、5.56口径以及7.62X51mm规格的各类新弹药或改进弹药AR都有机会。
而且NGSAR并不是当时美国陆军下一代班组武器计划的全部，这个时间段前后至少还有ICSR计划（“过渡战斗步枪”计划，用7.62口径的AR替换M4，子弹每发13美元）、新弹药和新火控等多个项目
值得一提的是，德士隆公司以及它收购前的AAI公司从06年起就单独与美军密切合作推进LSAT计划。到16年4月时，已经有成熟的5.56埋头弹，刚开始研究的7.62和6.5埋头弹。经过16年初的对比测试，德士隆公司在4月国防工业协会的ASF年会上（也就是Jim介绍他的“超越之路”PPT的那次），ARDEC（美国陆军装备研究开发和工程中心）介绍了德士隆公司6.5mmCT弹药以及新的埋头弹卡宾枪（CTSAS）。
2-2：突发事件对计划走势的微妙影响
以下内容部分来自各种传言，仅供参考：就在美军论证NGSAR计划细节时，一件事情对计划走向产生了微妙影响。2017年10月3日（与“黑鹰坠落”是同一天），美国陆军特种部队在非洲尼日尔遇伏，特战队员4人阵亡，2人受伤，特战队员在形势最紧张的时候一度开始写遗书。该事件是美军（也是美陆军）24年来在非洲最严重单次战斗损失，引发了美军高层震动，此后的调查持续了一年，一直到18年11月才对外公开了调查报告，认为是指挥失误造成的损失，并处理了6名不同级别的军官。此事后，虽然美军有意加强在非洲的察打无人机部署，但是在18年下半年美军不断削减非洲驻军兵力，因为要集中力量应对“大国竞争”。
此事件还在调查时，美陆军内部就有人开始宣扬一种思想“尼日尔事件证明美军现役步枪的远射性能不好，不能压制敌军的中口径机枪火力，因此需要一种新枪”，这种思想得到了一些军火商的支持。某些在10年代中后期上台的美陆军系将领也积极推动，将“NGSAR等项目变成他们的形状”。
上述传言的一个佐证是：
2017年10月15日，在美国陆军协会2017年年会上，时任美陆军参谋长马克·米利将军表示新的单兵武器计划（主要指NGSAR项目），将会使美军步兵的作战效能，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军队使用的同类装备提升十倍。
在当时，马克·米利的观点引发了美国一些圈内人士的批评。美国著名轻武器网站TFB网博主“Nathaniel F”认为马克·米利的观点体现了美陆军一贯的狂妄自大作风。他表示：“米利似乎全神贯注于“overmatch”的概念（比......强），这个词已经被直接理解为“优势”。争取最大优势当然是好事，而且技术上我们也有机会实现。然而，结合他这个观点的前后发言内容，米利似乎在寻找一条远远超出实际并且已经一脚踏进科幻领域的道路。先进火控瞄准镜、轻型聚合物弹壳和能够自动修正射手错误的被动稳定式步枪，一切似乎都在米利的愿景中——这一愿景呼吁ARDEC（美国陆军装备研究开发和工程中心）和DARPA（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给予它们根本无法施舍的恩泽。这些事情（指米利关于轻武器的一些具体要求）去单独实现其中一件事，都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成功。但是现在是一堆事物放在一口锅里乱炖。米利的“10倍提升”承诺如何实现呢？.........夏延人直升机、MBT-70、约克中士、科曼奇、十字军、未来作战系统、地面战车，都体现了这种狂妄自大的叙事。特别是在小型武器方面，我们记得 SPIW、ACR 和许多其他规模较小或持续时间较短的项目，这些项目也消耗了数百万美元，但未能产生任何实质成果。陆军（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那些发起项目的陆军军官）都在炒作一个令人信服的概念，这个概念很有希望，但也有很大的失败风险。每一次，军队的项目发起者都两眼放光，直到希望破灭。”
上述观点（也可以说是看衰这个陆军项目的观点）在美国内始终存在，但是陆军依旧在推进项目，而且已经出现了偏离当初Jim设想的倾向。
2-3：“高膛压6.X毫米步枪弹”言论的登场与越来越奇怪地指标要求
2017年12月初，美国防工业协会公布了第二次NGSAR计划会议议程。多名业界枪弹专家出席了会议，其中包括在枪弹创伤建模分析方面颇有建树的Mark Minisi等多名专家论述了新口径新弹药对下一代班组武器计划的重要性。相关爱好者圈内敏锐地察觉到这可能是高膛压6.X毫米步枪弹上位的可能，因为以Mark Minisi为代表的美国专家是6.5-6.8毫米步枪弹的支持者，而且当时美国坊间流出了关于ARL（美国陆军研究实验室）开发一种6.8毫米的“超高速”（意味着高膛压）步枪弹的传言。美国军圈有很多夸张地说法，包括这种子弹能在1200米处击穿防弹衣（“Nathaniel F”认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有意思的是，“Nathaniel F”在了解到美国陆军关于NGSAR计划的一些离谱变化后，当天（12月8日夜）夜里辗转反侧，第二天他在TFB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嘲讽美陆军的狂妄自大与离谱要求，并断定NGSAR计划最终会失败。
2017年12月初，外界了解到ICSR计划正式取消，小道消息称ICSR计划实际上在17年8月初就内部宣布取消了。某些传言显示美军考虑用一种7.62或6.X口径的DMR步枪去替代它，也有说法是美军后续含糊地考虑启动一个叫NGSC的计划（“下一代班用卡宾枪”），也是下一代班组武器的一部分，但是现在看被NGSAR计划合并了（前提是美陆军确有这个计划）。
到2018年1月8日，美军参谋长马克·米利将军在当天的ASU（美国陆军展会）上进一步解释了自己此前的“10倍”说法，他表示“10倍”只是形容词而非量化指标，主要是靠新口径、光瞄以及“特殊膛压的弹药”来实现，最终目标是实现比M4卡宾枪更远射程和更好的射击精度。同时马克·米利将军还表示他视察了新武器在本宁堡的测试，效果非常理想。
美国圈内分析，米利指的正在测试的新步枪很有可能就是德士隆的CTSAS步枪。在17年9月，也就是ICRS计划刚取消不久后，德士隆公司向米利等美军将领展示了CTSAS步枪。
2018年1月16日，NGSAR计划以白皮书的形式进一步细化指标。白皮书要求NGSAR计划至少做到：替换M249机枪，实现机枪的火力（3900英尺（1200米）内的压制能力）、卡宾枪的精度（2000英尺（610米）的命中）与优秀地人机工程三者完美结合，装备光学瞄具和枪口抑制器（消音器），同时弹药必须必同等或类似性能的弹药轻20%-50%，而且空枪重不超过12磅（约5.44公斤）。此外美军还希望新武器除了能够完成“自动步枪”的任务（类似美军的BAR），还能够胜任DMR、中型机枪和卡宾枪的任务，一些陆军人士还希望最好600米内能够击穿敌军的防弹衣。如果一切顺利，美陆军计划在2022年实现用NGSAR替换8万挺现役的M249机枪。
美国圈内舆论对陆军的指标褒贬不一，争议也越来越大。一些支持者认为NGSAR将会是一件革命性的武器，反对者则觉得：“陆军你咋不上天呢？”
2-4：NGSAR计划的最终取消与NGSW计划的即将出炉
无论如何，美陆军继续支持推进NGSAR计划。而德士隆公司也一直在积极参与，将手中的LSAT计划产品经小改进适应新计划。2月7日，德士隆公司在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听证会上展示了他们为NGSAR计划准备的NGSASR系列武器。NGSASR和以往LSAT、CTSAS产品最大不同是传言增加了一种新口径（弹壳规格一致，所以外观看不出来），可能是传言的6.8mm新弹。
下图为德士隆公司对外展示的NGSAR计划样机，从近到远依次为：6.5mm机枪、5.56机枪、卡宾枪
更关键的是，美陆军采购部将军在当天听证会上口头承认NGSAR就是为德士隆的产品准备的。此后在2月期间，美陆军项目军官接触德士隆公司的产品，德士隆公司也对外展示了新产品。类似“德士隆公司作为“亲儿子”，埋头弹产品以NGSAR计划为渠道即将上位”的说法也很多。
但是NGSAR此时并没有进入实质阶段。2月份的时候，陆军还在研究不同的子弹方案。3月初，美陆军进一步对外公开了NGSAR计划的一些性能指标：
1、空重小于等于12磅（5.44公斤）；
2、弹药重量比同规格黄铜壳弹药轻20%；
3、全场小于等于35英寸（889毫米）；
4、每分钟射击60发、三连发射击15分钟等情况下，枪管无需更换、不会受损，且半自动射击400米散布半径小于7英寸，全自动射击400米散布半径小于14英寸；
5、消焰效果比M249好80%，射击噪音小于等于140分贝；
6、士兵使用安装光学瞄准镜的NGSAR，能够在2-4秒内，以3-5发子弹的立姿点射，射击50米处的E型靶（一种美军半身靶），且上靶率不低于70%；
7、对杀伤效果有要求但未对外公开。
德士隆公司在3月27日就向美军正式提交了第一个NGSAR产品，其样式和此前展示的NGSRAR基本一致。此后的4-5月，计划的相关消息语焉不详。外界倒是在讨论德士隆的“亲儿子”地位。
但事后看，4-5月的时候美陆军很有可能在低调物色竞标公司。2018年6月初，关于美陆军授予5家公司6份合作协议一事流出了部分消息，这一行为正式确定了NGSAR计划的入围竞争者名单，也打破了德士隆垄断NGSAR计划的说法，但当时外界没有意识到的是，这实际也意味着NGSAR计划的退出和NGSW计划重登舞台，具体如何请看下篇。
上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