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倒钩(五)
“这里是哪里啊?”凉殇微微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只感觉一阵头痛,看到的只是陌生的天花板。
“你醒了么?”敖珏的声音从少女的耳边回荡出来,回荡在少女的耳边。
像是一声惊雷,惊得少女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的却是一张新的床铺,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房间,似乎也是装修了不久的样子,桌椅也在灯光下,发射出一抹淡淡的圆晕。
“普朗克和俾斯麦又哪里?这里是哪里?”
敖珏稍稍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笑意。
“醒来不想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
“别废话,快说!”
凉殇带着浓烈的敌意和戒备心,看向敖珏。
“你可以理解为,他最终选择了自己去赎罪。并没有打算让你替他。”
敖珏微微地摇了摇头,只能叹了叹气。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都会一一回答的。”敖珏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清脆而带有节奏性的响声,似乎在给凉殇的思考时间倒数一样。
“我现在,什么情况,这里又是哪里?这里是我的监禁室吗?装修的还挺不错的。”
敖珏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在凉殇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让开自己的身躯,看到了他背后的事物。
“这是?”
贴在墙上的,是一张张的照片,照片上映照出来的,虽然场地不同,角色不同,但是,每一个照片的角色,都有着一个不变的角色。
一个看起来稍稍有些温柔,文质彬彬而稍稍有些柔弱的少女,少女戴着围裙,手上沾着淡淡的面粉,捏着平海肉嘟嘟的脸。
或和逸仙一起坐在茶桌旁,悠闲地喝着自己的手上的茶,谈笑风生。
或者是和另一位女孩子背靠着背,依靠在一块断墙下小憩。
最后是少女的一张正面照,少女微微地掠了掠自己的刘海,微微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些都是,我的照片吗?”
凉殇微微地触摸着贴在上面的照片,仔细的在这些照片上缓缓地回忆自己曾经的一点一滴。
“能够从你的留下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也没有想到,你曾经也是这么温文尔雅的女孩子啊。”
敖珏缓缓地走到窗台,缓缓地拨开窗台,一缕阳光缓缓地外面照射进来,洒在瓷白的桌面上,放置着一份资料袋。在一旁,放置着早已经放置好的茶具,几滴水珠反射着阳光。
“东煌二战指挥官,凉殇,东煌欢迎你的回来,老前辈。”敖珏笑了笑举起了自己手里的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小口。
“你查过我的资料?你还知道多少?东煌现在怎么样?”
凉殇转了转头,看着桌子上的资料袋,有些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纤细的手指触碰到资料袋,随后又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你不想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吗?”敖珏笑了笑,把手上的茶杯放下,从茶壶中缓缓地倒出热气腾腾的绿茶,倒入自己的茶杯里。
凉殇有些戒备地看着敖珏,习惯性地摸着自己腰间,却发现空空如也。
“要不先喝一口茶,逸仙亲自沏的,坐下来,我们好好的商量商量也不错哦。”
敖珏缓缓地坐了下来,缓缓地给少女倒上了一杯,敖珏的双手,光滑白皙地像是一块美玉,没有饱经风霜的老茧,也没有狰狞的伤口,让不少女孩子看了嫉妒,羡慕,但是同时也让一些人想,他身上还有没有有瑕疵的地方呢?
凉殇此时才细细地,近距离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才发现,敖珏的身上体现出来的更是一种岁月的沉淀感,虽然外貌稍稍显得有些年轻“稚嫩”了些,但是似乎眉宇间,伴随着的是一种谈笑风生,那种多年的经历后的释怀后的感觉。
只是,低领的衣服上,遮不住隐隐约约的绷带,或许是这个男人身上唯一的瑕疵了吧?
这只是凉殇的第一感觉,她此时心情似乎也带着一点点的复杂,甚至不知道这种复杂的感觉出自哪里,或者是带着一点点的戏谑?还是极具戏剧性?
“愿听君言。”凉殇的大脑迅速地转动起来,似乎这是在这个环境,气氛下,最为合适的话了。
此时间也只有听这个男人的话,似乎才知道一起的缘由。
“那就感谢这位叱咤风云的前辈,愿意听我一无名小卒的讲述了呢。”
敖珏笑了笑,随后缓缓地拆开那一份资料袋。
取出一份资料,递给她。
“从今往后,你在塞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不在作数,你就是东煌的一位实习指挥官,需要到我这里作为我的副官进行任务行动和任务调配。”
“什么?你说什么?”凉殇有些激动地座位上站起来,她甚至不敢相信,抢过那一份资料,上面写的内容,只字不提她作为塞壬的任何资料,只有关于她的资料,那是一份属于她的档案,上面的资料除去出生日期之外,几乎是和她原来的资料一模一样。
“你是东煌的指挥官,不再是在外游荡的游子,也不在是抱着复仇烈焰的亡魂。”
敖珏笑了笑,第一次能够看到露出真诚的笑容,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对,前辈,你回家了。”敖珏抿下一口淡淡的茶水,不知道为何,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苦涩,从舌尖缓缓地荡漾开来。
“不可能吧,你不会拿着什么东西,要唬我吧?我警告你啊,就算是如此,我也不可能听你的——”
凉殇冷静了下来,敲敲地擦掉自己的泪,虽然带着几分怀疑的语气,但是此时的气势,明显有些弱了一些。
哪怕是假的,她也愿意啊。
“噗,哈哈哈。”
敖珏开始笑了起来,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那么前辈相信,我不是个正常人对吧?有关于您和普朗克联合的消息,我是撬开十三的脑袋一点点地搜索的,虽然这个方法只是我想要去了解一些情况而已,顺便折磨下他,不过有点点意外之喜。”
敖珏笑了笑,随后补充道。
“我有的是方法,从你的口中获得情报,不过我没有必要为了从你的口中知道什么,还要残阳将军陪我一次做戏吧?这样子的骗局,本身就是一种笑话不是么?”
敖珏盯着少女异色的双瞳,翠绿色眼瞳像是要从这扇红蓝的窗户中看穿一切。
“为什么?”
“您的条件好钻空子,终端没有您的数据,以及原来的人们对您的消息抹杀的很彻底,还有,您出战几乎无人见过您等。”
“为什么?”
凉殇很不满意这个答案,继续追问下去,敖珏笑了笑,继续说。
“当然了,您是相当难得一见的奇才,还知道我的秘密,放在我旁边既可以——”
“为什么?”
凉殇继续追问道,此时的敖珏收起了他的笑容,随后吸了一口气,带着略微调侃的口气。
“这么想要知道真相吗?我告诉你的,不也是真相吗”
“废话!”凉殇皱了皱眉,等待着敖珏的回复,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手微微攥紧,想要给眼前这个家伙一拳。
敖珏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缓缓地抿了一小口,缓缓地吐露着真相。
“或许,那些老家伙,想要弥补一些过错吧?”敖珏绿色的瞳孔平静的望着少女的瞳孔,像是一湾翠绿色的湖,不泛起一点点的涟漪。
“弥补过错?弥补过错?现在弥补有什么用吗?”
凉殇抓起敖珏衣袖,把他往上提。
“我被白鹰的人枪杀,就是因为我让他们少赚了几个钱,我被枪杀的时候,东煌只能袖手旁观,又能怎么样?我们那年太过弱小,无法和他们竞争,那为什么,要让英雄这么逝去,连一句话都不提?甚至都快要登上教科书成了反面教材?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凉殇的情绪似乎有些在崩溃的边缘,颤抖着抓着敖珏的衣角,不停地摇晃着,想要晃动这湾湖水晃动,但是似乎加剧汹涌的,是自己的心。
“但是你依然爱着东煌,虽然他们曾经不好,毕竟我可从来不知道一个‘反面教材’,望着东煌的领土,哭的像个泪人,除了忠臣,我从没有见过那种神态。”
敖珏笑笑,微笑着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少女,看着少女的侧边滑下几滴泪珠,浑身地颤抖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握着衣领的双手稍稍松开。
“但是,但是,我并不需要他们弥补什么我真的不需要。”凉殇带着些许的哭腔,第一次能够看到上会跳脱到和自己骂架的少女竟然现在和“楚楚动人”沾上关系的凉殇,不由得有些感叹。
“我只是想要保护东煌而已啊,我真的,真的不,需要——”
凉殇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想哭一场,真的想要哭一场。
她也只是个女孩子,即使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心中依然还是那个照片上略带有些青涩的女孩子。
但是天地之大,还有谁能够知道她的伤痛?她只是用着调侃的冷幽默盖住自己的脸庞,还能够向谁去倾诉什么呢?
曾经的舰娘估计早已经退役,“转生”成了新的个体。
曾经的朋友,现在任然不知道在何方,还能够认出自己的面容吗?
曾经的敌人,或者背后背刺的人,早就已经过世,他们或许还活着,但是也多半早已经白发苍苍。
她在那一瞬间似乎知道,什么叫做,弹指一挥间,沧海已桑田,回眸间,白云苍狗,听得两三笛声,唯有烂柯人。
凉殇突然抱住敖珏的腰肢,埋在他的胸口哭泣起来。
戏剧性的人生,或许如此吧。
敖珏微微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凉殇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悠悠的发出一声长叹。
“或许,我早已经麻木了吧?毕竟千年的时光,见过的,岂止是物是人非。”
“老东西,闭嘴!你让我好好地哭一会啊!”
基本上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拳头锤在敖珏的胸口,敖珏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继续说着。
“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在我旁边做副官了。”
凉殇感到惊讶,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干自己的泪水,看着敖珏带着几分嘲讽的口吻说着。
“我只是为了帮助一个老头的夙愿而已,至于我,并不对东煌负责。一切都建立在和平平等的交易上。”
“包括你的这一条命。”敖珏拉开自己的衣领,缓缓地将绷带条展示在少女的眼中。
“是拿我的血,和梅的一场交易罢了,你现在,只是为了你自己而活,不必要带着‘责任’的枷锁,毕竟现在的东煌,还没有堕落到需要一个几十年前的小丫头来拯救。”
敖珏笑了笑,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绿色的瞳孔之下,露出的更多是带着的几分无奈的神情。
“你是为你自己,知道了吗?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