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一饭之恩（5）
“啪！”
比断线的木偶还要无力，比无根的浮萍还要飘摇，京子在脸上挨了一拳以后，简直就像打着旋一样飞了出去，软绵绵地撞到了墙壁上，再毫无声息地跪坐到地下。
若不是看到她脸上挨打的地方确实地充血肿胀了起来，恐怕都会有人觉得，她就是一个人偶而已。
刚刚动手的，肥壮的小混混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再看看那个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女孩，狠狠地啧了一声。
“真是没劲……”
“是啊，是啊，新来的菜逼，你以为我们为啥不想对这个货色动手的。”旁边一个精瘦的家伙嘿嘿笑道，“一点吊毛意思都没有啊！懂吗？”
“啧……”肥壮的小混混皱起眉头，“搞不懂啊……她为什么会成这样子啊？真tm奇了怪了。”
“嘿嘿，你以后要搞不懂的事多了去了。”瘦猴样的家伙尖声说道，“就像你对和咱们一样的家伙动手的时候，你就不会考虑他们为什么会堕落，对吧？你若不是起了一点屌用没有的同情心，你丫的也不会对这个贱表的过去感到疑惑，对吧！”
肥壮的人沉默片刻后，最终后退一步，和大多数人站到一起。
“……你说得对。”
“嘿嘿嘿，是吧！所以啊，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再说这种没用的，缝上你的嘴巴哈。”冷酷的声音，从人群深处飘来。
瘦猴眼睛瞪得突出，他恭敬地对那里敬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军礼，旋即站得笔挺，就像一根竹竿一样，努力让自己挤进人群之间。
就在那句冰冷的话语从人群深处传出的时候，京子悄悄抬起头来。
她睁大漆黑的，不见一丝反光的双眼，望向如铁幕一般的人群深处。
就像开海一样，桀骜不驯的小混混们，也为她让出了一条道来。
她是一个留着凌乱的长发的高挑女子，有些过长的头发披落在额上，遮住双眼，却也拦不住从她眼中投出的点点凶光。
她的校服是女子外套加男子长裤的搭配，虽然不合校规，但穿得还算工整。然而，谁都能分明地看出其上分布着不少刀切过、砖擦过的痕迹，就像久经战阵的凶人的一身伤疤一样。
她看着京子，微笑，露出了异常尖锐的虎牙，反射着异样的寒光。
如果说小混混们身上散发的气息就像饿着的野猫野狗一样的话，那么从那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就像潜伏在森林，耐心地等待猎物的野兽一般。
无人胆敢作想，若这个人猛地暴起伤人，究竟会引发什么样的光景。
“森大人，没力气给你请安了，不好意思呢。”京子空洞地微笑着，如是说道。
被唤作“森大人”，作为沼鸦会的头头的女子半跪下来，盯着京子，似笑非笑。
她的这般神秘表情，却是把她那如猛兽一般的虎牙分外明显地亮出。
胆子小点的人，看到她的这般模样恐怕都要吓得屁滚尿流了，然而，京子却依然只是回以微笑。
“我不需要你的敬意。”森大人说道，“我只希望，你现在就完成应该做的事情。”
“是，森大人。”京子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样，微微颔首。
她转身，从背后拿出一直护着的，过分老旧的背包。
她自然地在一群暴徒面前打开了自己的所有物，把课本、笔记、文具……把她自己的一切，尽数掏出，以证明自己的无害性……
直到最后，她终于从最底层，掏出了一点被他人渴求之物——一沓破旧的钞票。
“这个月，就这么点？”森大人睥睨着京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没有更多能给您的，真是非常不好意思。”京子说道，“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可以接受……”
“喂喂，不是吧，这个rbq在说什么？”
“但是你想想她刚刚的反应……就算我们群p她，恐怕她也只会像复读鸡一样叫吧，还不如劳资看自己的资料来一发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副德行，不也是最好的沙包吗？恐怕我们打死她，她也p都不会放一个吧。”
“唔嗯……”
后头的小混混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在讨论着一些对京子而言，非常危险的事情。
明明句句诛心的，不把她当人看的话语都分明地落入京子的耳中，但京子却依然戴着微笑的面具，对着森大人露出最人畜无害的表情。
森大人俯视着毫无反抗之力，也无反抗之心，完全可以被随手拿捏的京子，陷入了沉思……
“……你·妈·的。”
森大人的耳朵动了动，她突然间再度露出微笑——如见了血的猛兽一般，兴奋起来的微笑。
“喂喂，你在干什么？推劳资干嘛？”
小混混之间出现骚乱，似乎有一个不合群的人就像推倒灌木一样，猛力推搡着人群往前走来。
“我草！你tm没长眼睛吗？还tm穿了啥？嗷！”
有的小混混，捂着大腿，痛苦地倒下。
“你tm——”
有的小混混，竟从人群中倒飞而出！
“拦住她！这丫是——”
不用森大人下令，沼鸦会的干部们已经回过神来，指挥着本就如铁幕一般的人群紧紧靠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铁壁，阻挡着那势不可挡的存在前进——
但毫无作用！
因为这个家伙从人群间猛地跳起，踩踏着他人的脑袋，如同在浮舟间飞渡一般飘然前行！
但她留下的却不是潇洒的背影，而是一道接一道的，爆发的血泉——她那镶钉运动鞋，给无数的小混混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小混混们奋力向上伸出手，但能抓住的，只有被她丢下的，作为伪装的，来自其他小混混的破烂外套而已。
而属于她自己的，带着斑斑血红的运动外套，终得以显露出来。
京子如同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来。
京子那毫无光彩的双眼，倒映着那从天而降的血红身影。
她的表情因愤怒而扭曲，狰狞如恶鬼——即便看向京子的时候也不例外。
她的双拳握紧到极致，全身上下都像拉满了弦的弓一般绷紧，浑身散发着比森大人还要浓郁的煞气……
“这tm就是沼鸦会，啊？”
“对着一个一丁点油水都没有的小女孩，也要大张旗鼓地动这么大的架势，把她团团包围才敢动手，想干什么？啊？！”
“一群垃圾杂种，没骨头的懦夫！！！”
只有一人的十六夜飞雪，冲着面前如嗜血野兽一般的“森大人”，冲着堵在小巷里的茫茫人海，比出中指，怒骂出声。
在她背后，京子闭上双眼，露出了不一样的，安心的微笑。
——果然，你终于还是来了呢……
京子如是想着。
她久违地感到开心的甘露滋润着自己的心田。
